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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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江安泰活了大半辈子,也没人跟他说过这番言论,实打实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yousiwenxue
不知是因为被戳穿真相而恼羞成怒,还是单纯生气,气冲冲对江柠歌道:“你这个乡下长大的妮子就是粗俗,世家的亲情是你能懂的吗?你乡下爹娘教你的那一套肮脏的想法,别带到江家这片净土上来……”
这老爷子体魄强健,足足说了一盏茶的功夫不带大喘气,江柠歌一直沉默着,安静地听他说完。
乡下真的粗俗吗?比京城好多了,京城的人和事哪件不需要费心费力周全,而乡下的清风与明月需要吗?不管你是天潢贵胄,还是布衣农民,全都一视同仁地释放清凉和光明,分毫报酬不取。
乡下虽是个好地方,可江柠歌乡下的养父养母却并不善待她,洗衣、砍柴、烧饭、照顾几个幼弟……一应家务都是她活儿,等农忙时还要到田地里干农活,纤瘦的身板不是扛着锄头就是挥着镰刀。
若只是身体受累也就罢了,养父养母将她买回家的初衷只是想找个勤快的帮手,小时候可以帮忙,等到养大出嫁又能赚一笔聘礼,稳赚不赔,因此并不真心相待,而是时常恶语相向,吼骂是家常便饭。
只是没等到出嫁,就被江家人寻到了,出的价格比当地聘礼的十倍还多,养父养母欢天喜地就把她送人了。
走了也好,到哪都好,反正不会比从前更差了。
江安泰终于说完了,骂累了,喝了口茶,坐在那不说话了,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生着气。
江柠歌心里无悲无喜,她也累了,起身道:“祖父请回吧,我要午睡了。”
江安泰刚缓过来劲儿,又被这句话搅翻了气血,指着江柠歌:“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个什么东西,合着自己在那说了半天,江柠歌都没听进去,还把她说困了?这像话么?!
再怎么不像话江柠歌也走了,江安泰纵使有天大的脾气也没地方发去,他气冲冲地走出们,脚地下跟绑了个炸天雷似的,把地踩得咚咚响。
厨房里,苏云集清脆的笑声传来,夹杂着冬雪的说笑声,假山上的水潺潺流着,池塘、假山、盆栽和竹林俱很安静,醉苏堤像个悠闲的世外桃源,江安泰站在其中,突然觉得自己很暴躁,和这醉苏堤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个感觉让他心里更加生气,连苏云集都没喊,拂了拂衣袖,径直离开醉苏堤。
心情郁闷的不止江安泰一个人,还有江清梨,她从景泰院出来后,越想越不对。
以前江安泰都让自己陪着用膳,今日却拒绝了,还说早上吃多了,可刚到景泰院时,明明听祖父身边的人说老太爷胃口不佳,早膳都没吃,这不是很奇怪吗?
还有江柠歌那里,祖父明明也给了她茶叶,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是不是还给了江柠歌别的东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儿,回到桃姝院中,竟发起脾气来,把厅堂里的杯具茶盏摔了个精光,要不是夏蝉拦着,江安泰送她那些礼物都要砸了。
夏蝉手都是颤抖的,她现在越来越怕江清梨了,因为江清梨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
她小心翼翼地把地上地狼藉收拾干净,再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甜牛乳,谨慎道:“小姐,消消气。”
江清梨没砸过瘾,伸手就想把牛乳杯给砸了。
夏蝉连忙道:“小姐,您待会儿不是要赴沈卯世子的邀约吗?奴婢给您收拾收拾?”
听到沈卯的名字,江清梨才住了手,情绪也总算缓和了些。
和沈卯的约会是前几日在宁王府就定下的,恰好是今日黄昏,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沈卯了,她心里的气竟然消散大半,心情也好了不少。
沈卯是她的猎物,嫁进裕王府是她的目标,等成了裕王世子妃,将来夫君承袭王位,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王妃,到时候踩死江柠歌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江家这些什么老太爷、老爷、夫人都得巴结着自己,想想都觉得气顺。
“给我梳妆打扮吧。”
黄昏十分,江清梨浓妆艳抹地出了门,按照约定的地点,到了永宁街墨涟居门口。
这墨涟居的生意很是不错,别看地理位置较偏,客人倒是不少,大堂里坐满了人。
“姑娘可是来吃饭?本店有几道火热的招牌菜,可要尝尝?”店小二热情地问。
夏蝉道:“我家小姐找人,裕王世子在哪个雅间?”
裕王世子算是贵客,小二哥印象深刻,立马道:“裕王世子在二楼,姑娘请随我来。”
二楼雅间也客满了,沈卯点的是个最大的雅间,里面空间很大,江清梨进去时沈卯已经在了,还有四五个其他家的公子哥。
“世子哥哥,我来的不算晚吧?”一进门,她脸上就挂起招牌式的微笑。
沈卯正跟好兄弟聊得热火朝天,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抬头道:“不晚不晚,快来。”
而后转头对几个表情怪异的哥们儿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得江清梨,还可以吧?”
江清梨不知道这个“还可以吧”是指什么,容不得多想,需得先上前和沈卯的朋友们打招呼,她不是江柠歌,得大方主动才符合她江家大小姐的身份。
“这就是江家的嫡小姐?宁王世子的未婚夫人?一个人晚上出来啊?就带了一个丫鬟?”其中一人问道。
还没等江清梨说话,另一个又道:“啧啧,果真是江家维护的小姐,胆子就是大。”
江清梨不知道“江家维护的小姐”是什么意思,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个定语加得她很不开心,不像江家亲生的,但在沈卯的朋友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佯装乖巧地笑了笑。
人齐了就开席,随着席间气氛逐渐热络,几个大男人谈天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江清梨原本还以为沈卯这次的邀约有什么正经事,现在看来应是没有,纯属闲时聚会而已,不过该说不说,这墨涟居的菜还是很好吃的。
别看沈卯是皇家子孙,却没养成斯文人的性子,素日里好动一身臭汗也就罢了,嗓门也是大如雷,几个朋友同样是,雅间不雅,几乎成了菜市场。
江清梨有些不适,这让她想到潘氏,潘氏也大嗓门,平时说话不文雅,她在心底很是嫌弃,但也比眼前这群人好上许多。
转念又一想,粗鲁些总比病秧子强,沈逸是斯文,可有什么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不如沈卯呢。
几个男人喝了酒,江清梨只给沈卯斟酒,这让沈卯脸上很有光,在朋友面前赚足了面子,连连夸江大小姐有教养,沈卯世子有福气,江清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菜市场成了醉酒现场,几个公子哥都醉的不省人事,只有沈卯还算清醒。
酒量好,酒品好,在江清梨心里又加一分。
她也喝了几杯薄酒,脸颊红红的,见其他几个人已经躺倒在地,借着酒劲儿,款步走到沈卯面前,盈盈依靠在沈卯腿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沈卯哪受得了女子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立刻心疼地问:“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江清梨很受用,眼眶红红的:“若说谁对清梨好,世子哥哥你是排在前头的,清梨命苦,从小苦学琴棋书画,原以为能安安稳稳做一辈子江家小姐,可谁知一朝天塌,竟成了养女,实在是……”
她哭得泣不成声,沈卯一时寻不到帕子,只能拿衣袖给她擦泪。
“家成了别人的家,爹娘成了别人的爹娘,兄长和祖父也成了别人的亲人,清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世子哥哥了呜呜呜……”
沈卯顺势把江清梨揽在怀里,他抱进怀里的姑娘不少,可那都是烟花女子或低等丫鬟,这样冰清玉洁的世家小姐还从没抱过,虽然说这个小姐是抱养的,手感还真不赖。
江清梨一点也不反抗,甚至在心里窃喜。
“清梨,你在江家过得不好吗?”沈卯柔声问。
江清梨演技大爆发,迷茫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把沈卯看迷糊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江清梨为难道:“柠歌妹妹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娇纵厉害些也无妨,我让着她就是了,母亲待我还算不错,父亲他们……唉,谁让柠歌妹妹才是她们的亲人呢,我又算的了什么……”
她抬起头,用一双剪水眸深情地看着沈卯:“世子哥哥,清梨也好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沈卯差点低头亲上去,低声道:“我会帮你实现的。”
天黑了,江清梨还从未这么晚回过家,有点慌,辞别沈卯时都有些匆忙,被夏蝉搀扶着匆匆离开了墨涟居。
回江宅的路上,江清梨心情是愉悦的,今日这顿饭吃得不亏,不仅获得了沈卯的同情,还得到了他的口头承诺,他说过,会给她一个家。
回到桃姝院,她把盛装和满头的珠翠脱去,穿上常服,虽然已经很晚了,仍旧睡意全无,吩咐夏蝉去做一碗热热的甜银耳羹来喝。
夏蝉奉上银耳羹时,带来一个让江清梨更加开心的消息:江柠歌挨骂了。
“她被祖父骂了?”江清梨眼睛都亮了。
夏蝉方才在厨房做银耳羹时听下头的小丫鬟说的,点头道:“是呢,不知道二小姐怎么惹了老太爷动怒,把老太爷气坏了,足足骂了二小姐一盏茶的功夫,最后老太爷气冲冲地从醉苏堤离开了。”
江清梨“哈”了一声:“天助我也,江柠歌这个蠢货是个天生的直性子,一点弯都不知道转圜,活该被祖父骂。”
夏蝉附和道:“老太爷回景泰院后仍然没消气,听说还把老爷叫过去了,让老爷一定要惩治二小姐。”
“父亲惩罚江柠歌了吗?”江清梨期待地问,江柠歌以前还总挨罚,这几个月过得太舒坦了,忘记挨罚的滋味了。
“老爷说二小姐顶撞老太爷,罚了一个月的份例银子。”夏蝉道,“小姐,老爷这么不痛不痒地罚,是不是有些偏袒二小姐啊?”
江清梨冷哼一声:“明目张胆的偏袒,真不知道江柠歌哪里讨父亲欢心了,竟然宁愿违背祖父的心意,也要偏袒江柠歌。”
江延庭这个行为让她很不能理解,也很不满意,明明江延庭以前也不是很看中这个这个女儿,这么现在这么护着,就因为吃了江柠歌几顿饭?几顿饭就能把把一家之主收买?
江清梨的眼界还是太局限了,不清楚江延庭所有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可以为了一顿美食给江柠歌头饰、冬衣,也能为了江柠歌得宁王妃的青眼而违背老太爷的意愿,这个礼部尚书心里的算盘打得很响。
虽说江延庭让她不满意,可今日与沈卯见面和江柠歌挨骂这两桩事都让人顺心,明日趁热打铁多去景泰院献殷勤,只要笼络了老太爷的心,就不信不能把江柠歌按在地上摩擦。
翌日,江清梨早早起身,她要去景泰院陪老太爷用早膳,这个时候的老太爷最需要人哄,哄高兴了说不定能再送她一架古槽琵琶。
路过前院时,还把潘氏也叫上了,这两人虽不是亲母女,心性却是一脉相承,想到一块去了,不用江清梨喊,这趟潘氏也会自己去。
正好两人一起到了景泰院,江安泰气了一晚上,正哪哪都不舒坦。
潘氏给江清梨示意个眼神,江清梨会意,立刻上前去给江安泰按摩捶腿。
“老爷子,昨日没歇息好?怎么眼下乌青一片?”潘氏明知故问,招手叫来下人,“去给老爷子煮碗热乳酪来。”
江安泰昨晚的确没休息好,耳边一直徘徊着江柠歌的话,再一直回想江家人在自己面前的行为。
论起全家人,除去江柠歌,江延庭在自己面前是最无所求的,因为已经什么都有了,江景书一心考科举,很少出来,夏氏母子俩除了日常来问安,闲时倒很少来,但他能瞧出夏氏是有些精明的,知道让江景墨献殷勤,以此来换取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
最常来的就是潘氏和江清梨,算起来最有孝心,可这孝心若说是别有用心也未尝不可,以前江安泰看不出,自从听了江柠歌的话,有些现象的本质倒被他逐渐看清了,因为这对母女每次“殷勤”完都会得些好处。
江安泰“嗯”了声:“昨晚没睡好,今早也没什么胃口,清梨,你一向孝敬祖父,你去给我沏一壶好茶,务必亲力亲为,我只喝你沏的。”
这个要求有些突然,江清梨愣了一下,随后才道:“祖父想喝清梨泡的茶啊?清梨可是个点茶泡茶高手,祖父且等着。”
说完,她便去烧水了,烧水、挑拣茶叶、冲泡……这大冷天的,一套流程下来,也是够累了。
炉子在院中廊下,江清梨刚出了房门,脸上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嘴里嘟囔着:“老东西,事儿还不少,想喝茶不能让下人泡吗?数九寒天的非要麻烦我。”
她才不愿意把手从暖袖套中伸出来,而是让夏蝉去烧水。
夏蝉犹豫了一下,试着问:“老太爷不是要喝您亲手冲泡的茶吗?”
江清梨没好气道:“难道你让我亲自烧水么?那老东西又不是神仙舌头,能尝出谁烧的水?蠢货!”
夏蝉连忙去烧水,等水烧开,江清梨挑选茶叶时也不用心,按理说应该择最嫩的茶尖冲泡,她却随手捏了一小撮,泄愤似的扔进茶壶中,不耐烦地扔下一句:“冲吧。”
夏蝉听吩咐把滚烫的开水冲进茶壶中,茶叶在水中上下翻腾,江清梨把泡好的茶倒进茶盏,双手端进屋去。
等进了门,灿烂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她笑盈盈道:“祖父,茶好了。”
然而江安泰的脸却完全黑了,没人知道江清梨在泡茶时,他用一匹布把潘氏打发倒库房中,自己在窗子前盯着廊下,把廊下小姐与丫鬟的对话和行为瞧了个一清二楚,心也慢慢沉到了谷底。
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江清梨就是这么嫌弃自己这个老头子的。
他饮下一口茶,觉得无比苦涩,原来江柠歌说得都是对的,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子孙绕膝,都是表象,今日他略施小技,才见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寒冷,而这些东西,江柠歌定是经历多了,才把这种话说得这么轻松自然。
潘氏抱着布匹,欢天喜地地从外面进来,笑道:“这布匹当真是好料子,老爷子的东西一向都是最好的,我一会儿让成衣店赶给清梨赶几身衣裳出来,不耽误新年穿。”
江清梨心里舒坦了些,得了一匹好料子,不枉她辛苦沏茶。
然而江安泰却无心再敷衍这对母女,弯着背,有些颓丧道:“我睡个回笼觉,你们先回去。”
老爷子从来没睡回笼觉的习惯,潘氏和江清梨很是疑惑,但都没说什么,好处到手,目的达成,管他要睡什么回笼觉安神觉,只当老爷子是昨晚没睡好又困了,便识趣地离开了。
江安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愣神了很久,侍从送来的早饭他也没动,茶放凉了也没喝,一直等快到中午,他才如梦初醒般活过来,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出屋门。
“老太爷,您去哪?您还没用膳呢?”随从在身后问道。
江安泰没作答,只是摆摆手,朝醉苏堤的方向去了,背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