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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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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唢呐声起,鞭炮声响,雪停天晴即是大婚之日。chuoyuexs

    许潮音眼前只有一片红色,她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头上盖着喜帕,手里握着暖炉。

    果真原来的一切都是梦么?

    许潮音有些恍惚,她分明是在听曲砚辞读书,可现在又穿上了那身红色喜服。

    啊……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才会……才会做了场梦……

    她双手握紧了暖炉,但没有传来一丁点儿的温度。

    冰冷。

    一眨眼之间,她竟站在了厚厚的红毡上,眼下一方的土地,手里抓着的牵红。

    许潮音不觉跨了一步,一步之后,她听到礼官高声喊道:“吉时到——”

    话落,她已端坐在了楠木床上。

    再不清醒的人也该明白——这才是梦。

    是梦……

    许潮音慌忙掀开喜帕,试图逃离这场困住她的荒诞的梦境。

    然而片刻后,许潮音推开屋门的身子已被宫鹤霄推至在那张新打的楠木床上。

    “夫人。”

    “潮音。”

    “杪儿……”

    宫鹤霄的声音一遍遍在她的耳边唤着,一如往常的柔情蜜意。

    他的手,是如此厚重有力。

    他的眼,是如此深情款款。

    不对,宫鹤霄向来不会叫她的乳名。

    许潮音差点儿就沉溺于此。

    她使劲往前一推,退散了一团云雾——她醒来了。

    许潮音的额头上有豆大般的汗往下淌,她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又听得旁侧一声轻咳。

    她几近忘了她还在府邸中不曾来过的院子里,根本不是什么大婚之日。

    “曲……”

    许潮音正欲为自己的失礼道歉,可一转头,在她身侧的竟然是池商宿。

    “哥哥……”她不知所错地唤着。

    曲砚辞去哪儿了?池商宿又为何知道此地?

    许潮音心中有许多疑问,在看见池商宿那明诲难懂的表情后,只憋出一句:“今儿天气挺好的……”

    她的样子有些唯唯诺诺,明眼人都能发现她的心虚,但在心虚什么呢?

    自己是看见池商宿后才底气不足罢。

    她在自己家里还不能随便走么?

    “哥哥怎么会在这儿?”许潮音壮了壮胆,脱口而出。

    池商宿怔了怔,叹气道:“我知你不是要回屋。”

    “……为什么?”

    为什么池商宿能看穿自己?

    只是,许潮音就算有疑问,也始终开不了口说些其他的。

    终是池商宿无法继续让许潮音继续怯怯,他长叹一口气,轻声问道:“怎么来这儿了?”

    他边说边把原来盖在许潮音身上的披风拿了过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放在往日里,许潮音对池商宿可是颐指气使,视若无睹,但今回早就不同了,她对他无恨无怨,有心要把他当作自己的哥哥对待。

    “鹁鸽……”许潮音知道瞒不过去,索性不瞒。

    许是她声音有些小,池商宿握着披风的手一顿,一时没有做出别的反应。

    她又重复道:“是鹁鸽,我发现一只鹁鸽,便跟它来了。”

    许潮音偷瞄一眼,池商宿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她连忙继而道:“它是只很可爱的鸟儿,它……”

    它见着池商宿就会逃跑。

    池商宿不关心鹁鸽,他关心的是鸟儿背后的主人。

    “所以你见到他了吧。”

    他语气淡淡,是肯定,却隐隐有失落之意。

    许潮音听不懂他为何如此,却不想他因此失落:“他是爹爹的客人,所以……”

    “他不是。”池商宿摇摇头。

    “怎么可能不是,那他……那他……”许潮音这下更加混乱了。

    若曲砚辞不是爹爹的客人,那他怎么会住在府邸?他又如何知晓她叫许潮音?

    “他不过是同我一样。”池商宿似乎有意要与许潮音说些她不知道的事。

    “哥哥会告诉我么?”许潮音听罢,只想凑近好生听一听?

    她不过是为了解决自己的混乱,纯粹对曲砚辞的身世好奇,毕竟她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而这么一个人还住在自家的府邸里,与自己相处这么久。

    紫檀树沙沙,风无端而起。

    而池商宿愈发低落,他皱着眉道:“你真想知道?”

    他怎么为了勾起自己的兴致在沮丧?

    许潮音既不想他不情不愿,也不想得不到解答。

    “如果哥哥愿意说的话……”

    她明知池商宿不会拒绝她,却要对方违背心意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许潮音的声音稚嫩,请求却是这么残忍。

    池商宿的确无法拒绝许潮音的请求。

    “既然你想听的话……”

    他闷闷道。

    许潮音得了逞,更加地得寸进尺起来。

    她朝池商宿的方向坐近了些,脸上红红的,期待之色已快要溢出来。

    池商宿退也无法退,躲也无法躲,他紧了紧手中的披风,调整了语气缓缓道来:“曲砚辞的娘亲乃是当朝天子最宠爱的妃子。”

    “那他不就是皇子……”许潮音惊讶地捂着嘴。

    曲砚辞还说自己是弃子……

    “不过是曾经‘最宠爱’。”池商宿方知自己的话里有误,继而补充道。

    “因一件事……具体是什么我也无法得知,毕竟宫深似海,身不由己,”池商宿说到此处,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语气里不觉有些怜悯,“他的娘亲一夜间被打入冷宫,他被过继到其他妃子名下,可那妃子本就有亲生儿子,又怎么会对曾经敌人的儿子好。”

    “没几日,他的娘亲受不了冷宫里的孤独,自服毒药了。”

    “……可再怎么说他仍是皇子”许潮音想不到曲砚辞背后竟然是这样的身世,她知他的行头家里非富即贵,“轮不到爹爹来照顾。”

    许潮音说得不无道理,但事事发展不是按照“道理”。

    池商宿说着说着不由得唏嘘一番:“他时常在宫里寻死。”

    “……”

    许潮音是真的看不出曲砚辞还有这么一面。

    可她又回想起她都没用力就将对方推倒在地——曲砚辞苍白的脸色,失去血色的唇。

    许是他以前寻死后留下的病症,他还只有十一二岁罢,便要经历这样的事。

    “如你说得一般,他确是‘皇子‘,也正是因为是‘皇子‘,天子不信皇子会寻死。找了太医又找了道士,最后听信了道士的说法,说宫里的风水不利于他。”池商宿讥笑一声。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所谓的“风水”的。

    许潮音看出池商宿的不屑。

    “圣上问那老道究竟何处才利于他,接下来的……”池商宿话到末尾处便停了下来,后面的事许潮音猜也能猜个十成十了。

    老道说的“风水宝地”不正是府邸内么?

    说是弃子,还为此移了棵紫檀树到院子里,可要说是看重,又听信老道的胡话。

    难以琢磨天子的心。

    “听过就忘了吧。”池商宿低着头,他说完,似有懊悔之意,他本来就不想许潮音与曲砚辞接触。

    偏偏事与愿违。

    他又抵不过许潮音的眼神,那眼神里由于好奇而散发着不同以往的光。

    他想让这光芒多停留一会儿,就像他在宫鹤霄的生辰宴上替许潮音夹菜一样。

    哪里会忘?

    许潮音不解,她若是真的六岁,许是真的会忘,可她不是,而这么一想,她得知曲砚辞的身世又能怎么样呢?

    她一开始是的确只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如今听完,心情倒是复杂得紧。

    但是……

    “哥哥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许潮音说罢心中顿时一紧,她或是不该问。

    曲砚辞说自己是弃子,应是怨恨圣上的,而池商宿一家因圣上的旨意被株连九族,他得以独自存活,两人皆寄人篱下,许是有着共同的话语。

    说不定他们才是故友。

    许潮音猜测到此,赶忙摇摇头:“哥哥就当我没有问,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唔……”

    她故作的模样太过明显,反而笨拙。

    谁知池商宿竟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确是不去回答。

    许潮音以为他会敷衍或是直言,唯独没料到他居然点头。

    这更加深了她对两人故友的猜测。

    “既然哥哥和他是旧友,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耍了。”许潮音拍手称快。

    “什么?旧友?”池商宿猛地站起身来,他难得大惊失色。

    他怎么都猜不到许潮音竟会认为他和曲砚辞关系好到可以称得上是“友”。

    许潮音亦被他的突然激动吓得花容失色。

    自己怎么不论琢磨什么都是错的?

    她不敢开口。

    “抱歉,”池商宿看她因自己而受到了惊吓,不免心里有些愧疚,是他失态了,“我只是听到这样的说法而不可思议。”

    “你没有错。”顿了顿,他又补充。

    许潮音知他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但她受用得很,只要对方表面有意,她就可以当真。

    许潮音摇摇头,此时她就当自己是六岁的孩童。

    孩童的脾气便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咕。”

    是桑榆的叫声。

    池商宿忽地问道:“曲砚辞呢?”

    他看的方向是鸟声传来的方向。

    一旁的许潮音愕然,他们在曲砚辞住的院子说他的身世,是否是不妥。

    然而她被池商宿的淡定蒙了眼,忘了这点。

    桑榆一声长鸣,紫檀树上树枝树叶晃动,一个身影一跃而下——是曲砚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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