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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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晟生辰一事后,叶初云给李元璟和晏昭送了重礼相谢。mwannengwu
她对晏昭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疏离,每次府内碰上,两人说得便也比之前多了,关系亲近了不少。
这日午后,二人再次在碧波亭遇到,在亭中谈了一会儿,又弈了一局后,方才道了别。
等回到含章院时,已是申时正了,叶初云在花厅的长榻上坐下,饮了口茶,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片刻。
她今日穿的是胭脂色的抹胸刺绣裙子,衬得胸脯脖颈愈发白皙,一把细腰被束在同色腰封里,外面罩着件极浅的橘色纱衫,隐约能瞧见玉润纤秀的肩头——这般支着额角,斜靠在长榻上的样子,颇有些不自知的慵懒惑人。
灵儿在一旁觑着她眉目舒展,便忍不住俏声道:“小姐,晏公子今日分明就是特意去的碧波亭呢,那亭子偏僻,谁没事往那儿走呀?”
叶初云睁开眸子,忽略她话里的意有所指,故意淡道:“他对侯府不熟,随便走走也是正常。”
“都住了一旬多了,况且还有前几回呢,”灵儿正说着,望见孙嬷嬷从厅外进来了,立刻给自己拉外援,“嬷嬷你说是不是,哪能回回这么巧,小姐去哪儿都能碰上晏公子呢?”
“怎么,今日又碰上了?”孙嬷嬷只听见了后面一句,面上便是一喜,赶忙走近问道,“今儿聊什么了?”
灵儿:“聊了些京城风物,还和小姐下棋了呢,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
孙嬷嬷一听,愈加欣喜,可转头却见叶初云神色淡淡,她暗自想了想,也在榻沿坐下来,试探道:“姑娘好久没与人下棋了,今日下了一个多时辰,想必是棋逢对手了,不高兴么?”
“没说不高兴。”叶初云回了一句,坐起来推开引枕,垂眸去拿放在榻边小几上的诗集。
孙嬷嬷看她这模样,就明白到底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说起这些害羞了,心里有了底,她又叹道:“前次生辰宴上可多亏了晏公子了,这年头像他这样又能看得通透,还有侠义之心的世家子弟,真是不多见了。”
“而且晏公子长得也俊朗着呢!”灵儿趁机了补了一句。
“嗯。”叶初云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自顾翻开了手中的诗集,一副要认真看书的样子。
灵儿与孙嬷嬷对视一眼,又清了清嗓子道:“晏公子学问和诗词也做得好,上次雅集的时候,除了齐王爷和余公子,就属他最有风采了,奴婢瞧见好几家的小姐对他暗送秋波呢!”
孙嬷嬷接住:“那倒不错,本来嘛他是长子,承了家业也就是个伯,比侯府和公府是稍微差了一点,但若学问好的话,将来说不准能考个功名,那可就——”
“嬷嬷!”叶初云终于受不住这两人的双簧,面上泛起一层薄红,低声打断道,“我和他就是表姐弟的情义,下个棋而已,与家世有什么关系?”
“哎哟我的姑娘,”孙嬷嬷握住了她放在身前的手,苦口婆心道,“你今年可已经十九了,以前是这临安就没个长眼的人,如今既然有合适的在眼前,可万万不能错过了呀!”
“是呀,小姐,奴婢看晏公子也挺好的,”灵儿向来是个敢说的,立刻也跟着道,“他家在京城,小姐要是嫁给他,那我们——”
“灵儿!”叶初云脸上红晕更甚,“你胡说什么呢!”
灵儿见她真有些着恼,知道自己说得过了,连忙住了嘴,孙嬷嬷却算半个长辈,仍要劝道:“姑娘,灵儿说得没什么不对,要是嫁给晏公子,咱不就顺理成章离开临安这是非之地了吗?而且瞧晏公子那样,成婚后,肯定也能心疼姑娘你!”
叶初云被孙嬷嬷说得没办法了,只得放下诗集,解释道:“哪有嬷嬷说得这样简单?我名声这般坏,他又不是不知,现在只不过是怜我罢了,怜我不代表想娶我,更何况即使他自己想娶,他的父亲母亲届时到临安一打听,又怎么会轻易同意?”
“这,这可能是会有些妨碍,”孙嬷嬷犹豫了一下,“不过只要晏公子自己真心——”
“他或许是有几分喜爱我,”叶初云轻轻打断孙嬷嬷,她脸上的红晕已经彻底褪了下去,“但现在他还没见识到流言的可怕,等他明白了娶我会连累他自己甚至家族的名声,便绝不会抱这样的心思了。”
“可……”孙嬷嬷与灵儿互相看看,一时都不知如何分辩。
叶初云又微微垂首道:“现在这般有份表姐弟的情分,有了一个朋友,便挺好的,若抱着多余的期待,以后,只会变成别人眼里的笑柄。这些话,你们莫要再说了。”
“姑娘,”孙嬷嬷越听越心疼,不由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你虽然常说不在意外头那些流言,但老婆子知道你心里头还是难过的,可难过归难过,你还是要相信,这世上总有人能待你不一样的!”
叶初云默了默,反握住孙嬷嬷的手笑笑道:“嬷嬷,其实我现在这样不是也很好吗?不嫁人,将来也就不必拘于内宅,到时候,我就能带着你们去游历各方,看看诗词里那些名山大川,见识见识传言中那些奇人异事,天大地大,不是更快活吗?”
“那……那当然也好。”孙嬷嬷见说不动她,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这边厢话刚说得差不多,均儿正好从外边回来了,她走到榻前,稳重道:“小姐,您交代奴婢的事都办好了,还收到一封二小姐的信。”
叶初云立刻敛了情绪,将她手中带着香气的信接过来仔细阅看,看着看着,眉头却蹙了起来。
“怎么了,小姐?”灵儿赶紧问道,“二小姐遇到什么事了吗?”
叶初云:“婉儿要去参加五日后余家办的马毬会。”
“可小姐你不是提醒过二小姐,近期不要出门么?”均儿奇怪道。
自从叶晟生辰宴一事后,叶初云就隐隐觉出,秦氏仗着兄长入了圣眼,再也等不及要做名正言顺的侯府大娘子,接下来一定还会筹谋什么诡计,所以生辰宴第二日,她就给两个妹妹去了信,嘱咐他们小心行事,尽量不要出门交游。
叶初云轻叹一声:“前两次钱家和赵家办的赏花会和赛诗会,婉儿都没去,她婆婆已有些不满了,这次马毬会是余家办的,到时候临安有名望的世家子弟定然都会去,她婆婆便严令了妹夫,这次必须得去。”
“那可怎么办?”灵儿担心道。
叶初云看着信沉默了一会儿,叶婉云和叶汐云这两门婚事,都是她精心挑的,两个妹夫皆是脾气好、品性佳,家里头的情况也算简单。
但再简单,婆母妯娌间多少总还是有些小嫌隙的,叶汐云还可借着有孕在身的理由,呆在家中,叶婉云的孩子却已经一岁了,不需要做母亲的日日守着,她这婆婆又是个望子成龙的,见儿子成天陪媳妇呆在家里,不出去结交世家才俊,自然是不乐意了。
“我们也去。”她将信折起,平静道。
“姑娘要去余家?”孙嬷嬷立刻紧张了,“有二姑爷陪着,二小姐应当、应当不会碰到什么事的。”
均儿也劝道:“是啊,小姐,其他家也就算了,余家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叶初云抿抿唇,自然明白她们的担心。
当年,她外公傅逖和余锐衍的父亲余世甫是战场上的忘年交,因此傅岚儿嫁到临安后,也常和余家走动,她和余锐衍也自然而然成了青梅竹马,两家都默认等她及笄,便要定下亲事,却不料,她十三岁那年初,傅岚儿抑郁早亡。
秦氏怕她真嫁进余家,到时自己会被国公府和余家压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所以等傅岚儿头七一过,傅逖刚离开临安,便连设毒计害她。而她那时年纪还太小,性子刚烈,以为自己找到了证据,便不依不饶要将真相大白于人,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被秦氏和叶廷文算计得渣也不剩,从此得了一个心肠恶毒、刻薄寡恩的名声。
而余锐衍,一开始其实是相信她的,那十四岁的少年还曾偷偷翻墙进她院子,只为陪她说几句话,可惜,时日一久,三人成虎,这段姻缘终是没抵过满城流言,毁于众口。
自那之后这么些年,叶初云就再没去过余家了。
“婉儿心思简单,”她最后还是坚持道,“她夫君虽对她好,但到时候男女各在一边,哪里顾得了,我一起去便可护着。”
“姑娘……”孙嬷嬷欲言又止,她实在是不愿叶初云去余家受那些冷眼,可叶婉云又确实不太让人放心,从前好几次差点被秦氏算计着,都亏得叶初云及时出现。
“就这么定吧,”叶初云站起来,“均儿,去书房研磨,我给婉儿回个信。”
……
五日后,四月十八,余家马毬会的日子如约而至。
这天又是个天高云白,惠风和畅的好天气。
叶初云准备停当,带着灵儿与均儿出了含章院,往花园走去——晏昭前几天知道她也会去,便说好了大家一起走,辰时末在花园漪月轩会合。
“叶姐姐,这儿!”
刚转到漪月轩前,一个清朗含笑的声音传来。
叶初云循声望去,晏昭正和李元璟一起站在廊下朝她招手,因一会儿要打马毬,二人这日穿的都是利落的箭袖圆领袍,晏昭着白,李元璟着紫,皆是修长俊朗。
叶秀云和叶晟也已经到了,听到晏昭的话,这时都一起看过来。叶秀云今日穿了最显她娇俏的粉色裙裳,本来站在李元璟身侧笑靥甜美,却在看清叶初云时,脸色一变。
“见过王爷。”
叶初云走近后,先向李元璟屈膝行礼,又对晏昭笑了笑。
她心里其实也略感诧异——因她今日亦着了紫色,虽是浅淡的紫,却意外地和李元璟那一身浓墨重彩的紫蟒箭袖显得颇为和谐。
李元璟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这点,一如既往地带着些上位者的疏离少言,只是对她微微颔首,道了句“叶姐姐不必多礼”。
晏昭显然丝毫不在意他二人衣着上的巧合,轻快地接过话:“阿璟,叶姐姐,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出发吧。”
叶初云挑了挑眉,笑问道:“不是还要等秦姨娘吗?”
“大姐姐,”叶秀云此时已收敛好了神色,又是一副乖巧模样,主动答道,“小娘说,这种场合她的身份不太合适,就不去了。”
“秦姨早上还特意给我和阿璟捎了个信,请我们带叶表弟好好玩呢。”晏昭也道,说完还俏皮地朝叶初云眨了下眼,秦氏不去才好,要不然岂不是打叶姐姐的脸?
叶初云自然明白晏昭的好意,但她心下却是一凛,秦氏虽还顶着姨娘的身份,但这两年,各家女眷宴饮却都会在请柬上注明请她一起去,她也向来以此为傲,而今日可是余家办的马毬会,她竟然不去?
“原来如此。 ”
叶初云心里又多了几分警惕,面上却不显,只对晏昭笑道,“那我们这就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