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万相幻境（一）

    几人快马加鞭，兵分两路赶往苕华城内外。gaoyawx

    南风与白玉尘直接去往苕华城内，与月见汇合等待司禄归来。胤昭与云时将昏迷的茗城带往万相镜之湖一带，寻机解决无相玄冰一事。

    云时驾着马车一路狂奔，虽曾表示自己要在车内照看茗城，却被胤昭不容置疑的语气和他的质问逼退了出来：“你有能力护她周全么？”

    他有能力保全她么？

    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问自己。

    当林中那个满面惊恐与悲伤的茗城在喊出胤昭名字时，他便只能后退。

    她的过去，只能是胤昭的，与他云时，毫不相干。

    如此思索下，他抓紧缰绳，抬高了驾马的呼声。

    马车内，胤昭仍在为茗城度去护她元神的术法。待那金光散去，他一把将虚弱瘫软的她拉入怀中，眉头已蹙成团，目光慌乱游离，只为想到一个能救她的办法。

    “胤昭，你为何要骗我……”

    胤昭怀里，昏迷不醒的茗城全身止不住颤抖，额间满是大颗大颗汗珠，煞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喃喃不停。

    他用长袖一遍又一遍为她拭去汗珠，迎着她一句又一句的呓语，死咬牙关，悔恨与恐慌如一双在他心上扒开旧伤的手，扯得他肝肠寸断、窒息难耐：“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他死死搂住她，那些藏于心底的悔愧，他一刻也不敢忘。

    对不起这三个字，在过去这百年，他不知说过多少回。

    却没有一句进入过她的耳朵里。

    还有他不止一次已到嘴边的坦白，皆因妄想能与她破镜重圆而被压回去。

    她的口中呓语已停，但身上的颤抖还在继续。

    这个往日里看起来纤长的身影，此刻在自己怀里却是这般娇小。

    正是这样一个身影，承受下了那些寻常仙神都难以承受的痛苦，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吭一声。

    可她又是如何劝着自己放下已没了毕生修为的事实。

    他将她更搂得紧了些，又令她将头埋在自己怀里。

    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她最信任自己、最希望他救自己的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

    而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他却没有出现。

    他将脸贴在她的额头上，她的身体上的颤抖终于有了些平息。

    不知是过去多久，马车缓缓停下来，云时拉开车幔，看着车内搂着茗城的胤昭，顿了顿心中不平才开口：“我们到了。”

    胤昭抱着茗城小心翼翼下车，眼前这片湖泽，他再熟悉不过。

    葱郁的山川叠峦，将一个个如明镜的湖泽围成圈。绿茵野花的山路纵横过大大小小湖泊之间，一路延伸到他们脚下。偶有微风轻拂，在平静湖面散开一片金鳞。

    许是感应到了万相之镜，茗城突然抖了抖身体，在昏睡中皱紧了眉，手指捏紧胤昭衣襟。

    “如今我们必须有一人守在岸边。”胤昭在一处湖边停下脚步定声道，“不需太长时间，魔界之人必定会知晓我们来了此处，若无人照应，我们会身陷幻境无法脱离，你可明白？”

    “仅凭我一人之力，如何应付得了整个魔界？若是神庭现身，我根本无力抵挡。”云时不解，既然要有人守在外面，为何还要将南风与白玉尘支开。

    “你可以。”胤昭的目光落向远方，真正的万相镜之湖，“神庭不会来此处。”若他还未归位，此处必不是他敢来之处，若是他已归位，那此处便是他的葬身之地：“万相镜会召唤出不属于自己的那个魂魄——你认为他会傻到令自己身处险境么？”

    他并不指望云时能将魔界那几位击退，只要能帮他们多争取些时间便可。

    他在云时的犹豫间凌空而起，越过一片片呈现不同色彩的湖泽，最后落定在那没有一丝云雾的草地上。

    落地的瞬间，她居然微微睁开了双眸。

    胤昭激动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不断看着她眉宇间的疑惑，直到她抬起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他，又茫然环顾四周，发出疑问：“万相之镜？”

    胤昭颔首，在她的示意下将其放到地上。虽已苏醒，但脚下仍是虚浮，一个趔趄还是倒入他怀里：“你可……记起了什么？”

    在他的追问中，茗城转眸回忆，却记不起太多画面。她隐约记得自己在昏厥前，有一片黑色烟雾在她脑海中翻腾，待烟雾散去时，她看到了一个如冰晶还带着裂痕的法器，法器之中黑白的力量相互缠绕争斗，不分胜负。

    她猜想，那应该便是他们所说的无相玄冰：“我能感应到，神庭已复生——玄冰已破裂。”而那些在她脑海中出现的烟雾，便是从玄冰裂缝中出逃的神庭之力。

    胤昭背过身去。想来距离她回忆起过往，已不会太久了。他抬手挥诀，在湖中央旋出一个巨大漩涡，直通湖底：“若想驱逐你元神中的神庭之魄，我们必须即刻前往万相镜之中。”

    茗城看着那漩涡越来越大，已蔓延到湖边他们脚前，略有不安，随着他的话颔首。

    “那幻境中，没有一件事是真的。但有一点你要相信我——”他回头认真看着她，柔色如絮，“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她看着他坚决的表情，将手放到他抬起的掌心上，一同跳入那巨大漩涡之中。

    不过须臾，漩涡消失，湖面恢复如镜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