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离别
萧彻走后,祢纯重新穿起那件浅蓝的粗布短袍,头上戴起素木簪子。他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给他的母亲守孝,终于不用看萧彻的脸色了。
这衣服是两人在山下给祢纯母亲买棺材时顺带买的。按常理来说,祢纯本该买白色素服,可惜手里的钱不够。萧彻说什么不愿意给他出这个钱买。祢纯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件浅蓝色的粗布短袍。
后来萧彻又给祢纯买了很多衣裳,发饰,披帛。渐渐地这件粗布袍也就没怎么穿了。祢纯知道只有他穿上那些华美的衣服,戴上那些艳丽的发饰萧彻才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日子过得同往日没什么区别,只是需要给自己做饭。
祢纯很怕油,每次倒油下锅后,就立马慌里慌张地把一堆食物往锅里扔。如今萧彻不在,尝试着连做上两日,好像也没有多难。只是菜稍稍难吃了点。
祢纯吃过饭,开始洗衣服,他不会洗衣裳,便将衣裳放进大盆里,放了几根豆荚用脚来回踩。
今天天气不太好,有些阴冷。将这些人衣裳洗完晾晒后,他吹了吹冻的通红的手。然后又开始挨个给院子里那一排排的花浇水。
不少花已经结了花苞了,或许用不上几天就能见着花开。
祢纯一边浇水一边在算日子,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萧彻还没有回来,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想到这里祢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小跑着去开门。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得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叔父……”祢纯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胆怯也有些慌张。他从未想过这个多年未见的叔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祢赫看着祢纯狠狠扇了一巴掌,高声训斥:“祢纯,萧家给我写信说你还活着,还把你们干的那些荒唐事也告诉我了。”
祢纯捂着被打红的脸有些愧疚,“给叔父,给家门丢脸了。”
祢赫冷哼一声又道:“知道就好。不喊我进去坐坐吗?”祢纯这才连忙把祢赫招呼进来。
祢赫扫视着小院,又看了眼前来奉茶的祢纯。“这茶水我就不喝了,赶紧跟我走吧。”祢赫说。
祢纯将茶水放到桌子上,小声试探:“叔父我可以再待上几日吗……”
“怎么?你是不想走了?想留在这山上一辈子被圈养起来是吗?”祢赫拍了拍桌子,茶水被震得溢了出来,“祢纯啊祢纯,你不要脸,你叔父我还要脸。你对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吗?”
祢纯想了想往日的荒唐事,一下子跪在祢赫面前,“叔父我错了,我……”
还未等祢纯说完,祢赫又狠狠踹了一脚祢纯,把他踹得跪坐在地上。
“知道了错了就行,赶紧给我离开这里!”祢赫气得举起茶水壶想要往祢纯身上招呼,又无奈放下,见祢纯在原地没有动又大声斥责,“怎么?还要我扶你起来?”
祢纯赶紧爬了起来,随便收拾了两件东西便被叔父拉着往外走。他本想将琴木也带走,却被叔父拦下。
走到门口的时候,祢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同萧彻生活了数月的小院,拽着祢赫的袖子跪下哀求:“叔父,我写个信给萧彻吧,他不知道我走。”
祢赫想了想笑说:“可以啊。”正好让他写封信,两个人断干净,省得以后再闹出别的笑话。祢赫在心里盘算着。
祢纯赶紧从房里拿出纸墨笔砚,叔父在一旁一字一句看着。待祢纯写完叔父一把夺过。
“写得什么东西啊?莫不是还想着跟他藕断丝连着,以后再续前缘?”祢赫看着纸上那一段段的不舍,一段段的解释离开原因的文字。从兜里掏出火折子,将信烧地干干净净。
祢纯还没来得及拦住祢赫,整张信就已然成了灰洒落在地上。
“重新写!写到我满意为止!”祢赫大声斥责。
“萧彻,见信如面。吾本良人,遇尔般下作之人。数次罔顾人伦,行苟且之事,此非君子所为。愿君早日迷途知返,昔日…”祢纯往后又写了许多之乎者也的话,本想混过去。
没想到祢赫一把夺过来,一巴掌又扇在祢纯脸上:“少跟我耍小聪明,你这后面写得这些,萧家那小流氓看得懂?重新写!”
祢纯又抽出一张信纸重新写,祢赫在一旁一字一句盯着。
祢纯知道他与萧彻再无可能了,把心一横,前半段写满了两人之事有违人伦,后半段直接写昔日种种只是为了利用他。到了末尾干脆直接写自己是正常人,自己的叔叔已经为自己选了良人,要返乡成亲,望萧彻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自己。
叔父看到信件满意地笑了笑:“老夫一把年纪,不懂你们小年轻的情情爱爱,也不认为你们这是爱。你再写句,你讨厌他你恨他,你从未爱过他的话。”
祢纯用手指捏了捏袖子,满脸难为情道;“叔父,我可以不写吗……”
祢赫见祢纯半天未下笔嗤笑一声:“怎么?是要叔父我帮你写吗?”
祢纯重新拿起笔,在叔父严厉的目光下写完。叔父一把夺过信将其放进堂屋的桌子上,便拽着祢纯下山。
夜里,萧彻淋着雨往山上跌跌撞撞地走,怀里还装着在山下给祢纯买的豆饼和装琴弦的丝线。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带着祢纯离开这座山,去豫章过上归隐山林的日子。
可推开门后,除了院子里那一排排在风雨中任由摧残的花苗,再无其它。
“祢纯,祢纯!快出来!我们今晚连夜去豫章!”萧彻连续大喊了数声也无人回应,心中似有不好的预感,急忙走到里屋去。屋里黑漆漆的一片,萧彻将油灯点亮。只看见桌子上留有一封信。
萧彻看着信件,身上的雨水连同泪水一同染湿了字迹。他以为祢纯就算是块冰也该被捂热了。却真没想到。萧彻跌坐在地上无声哭泣。
没过多久,山下的家丁们赶来,拿着麻绳将缩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信的萧彻绑住,一路押下了山。以萧彻的武力,从这几十个家丁手中逃走不成问题。可惜他早已没有了逃走的动力。为了同祢纯在一起,他受尽家法,还声称要与家族决裂,结果却落得这般下场。
自从那以后,萧彻就如同变了一个人。开始跟着叔叔舅舅们一同征战。本就是乱世,萧家早有驱狼吞虎,割据一方的野心。而萧彻则是萧家野心最大,能力最强的人。
永宁十七年冬,萧彻连续攻下庐江郡,晋熙郡,新城,丰城,而下一座城则就是祢纯的老家南汝阴郡的汝阴城。
营帐内 ,萧彻看着手中淮南郡的地图,听着练兵台士兵操练的声音,笑着用朱笔圈住了汝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