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孩受伤的话,修士也会感冒的
现在有一个小小的难题摆在姜隅面前。
齐憷的大殿碎了一半,姜隅的屋子只剩了一个底。
今天晚上他们藏剑峰上下三口人要住在哪里呢?
齐憷当然不用担心,他可以随便找个地儿,打坐一晚上。
但是对于姜隅来说,这就很困难了,倒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大晚上坐在荒郊野外,会有一点不合时宜、无所事事的尴尬。
尬得吹口哨也缓解不了那种。
沈决只是个小孩(在姜隅眼中),小孩晚上必须住在人类建造的屋子里,跟睡觉必须要盖住肚脐眼一样,是全体华夏人民的约定俗成。
于是,当沈诀在屏障中安然醒来发现漫天闪烁星辰时,姜隅又把他扛回了以前建的破茅屋。
两人在茅屋里面面相觑。
姜隅以为齐憷会再次消失时,齐憷跟在后面也进来了。
师徒三人面面相觑。
“师尊,您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宝吗?往地上一扔,嘭,就是一间宫殿。”
姜隅把自己房间的美人榻搬过来,沈决睡茅屋原先的床,齐憷在榻的一侧打坐,姜隅四仰八叉地躺在另一侧。
“或者,打个响指,宫殿就修复了?”
齐憷:“没有。”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姜隅一想也是,若是修仙能有这种生产力,这个世界应当甩他的现世十八条街。
“那咱们的屋子怎么办?”
齐憷没有回答。
“以前屋子坏了怎么办?以前总坏过吧?”
齐憷:“以前……未曾坏过。”
以前怎么可能有人跑藏剑锋来造次,但以前也没有预料过剑尊自己会发疯砍大殿。
姜隅纳了闷,“师尊你不会修大殿,这大殿怎么来的?”
齐憷:“为师的师尊留下的。”
“您还有师尊?”姜隅非常惊讶。
虽说有徒弟一定有师傅,师傅肯定也是从徒弟做起,但是齐憷居然有师父,这让他很意外。
在他的观念里,齐憷这么强 ,肯定是个孤儿。
剑尊也有师父,这事听起来就跟魔君也是他妈妈生的一样疯。
姜隅觑沈诀一眼,这个家伙不会也有父母吧。
【人当然是人他妈生的,你怎么跟个智障儿童一样】
【你闭嘴,我意外不行吗,你是ai他妈生的吗?】
【……】
随即,姜隅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藏剑锋一众聚集在此,让他来主持一场男寝夜话会,加深齐憷和沈决彼此了解。
否则一个因为不了解而兴趣缺缺,另一个因为不了解而耽于幻想,那还怎么谈恋爱。
“师尊的师尊是怎么样的?现在去哪了?”
沈诀也看了过来,仔细听二人讲话。
齐憷陷入回忆,“师尊他……很特别,很强,知道许多事,他很喜欢你,你像他。”
姜隅:“他见过我?”
齐憷:“嗯,在你很小的时候,那时他还在藏剑锋。”
姜隅有点心惊,“那他现在在哪?”
齐憷摇头,“不知,他已经离开许多年了,师尊想做什么事,没人知道。”
姜隅点头,这一点藏剑锋倒是一脉相承,齐憷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
“师尊您不跟他联系吗?”
“偶有联系,但少有回复。”
姜隅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点头,但还是点点头对齐憷的过往表示尊重。
“阿诀你呢?你的父母还在吗?你以前在山下怎么过的?”
沈决身世凄苦他是知道的,但是也仅限于“身世凄苦”四个字,其中细节一概不知。
沈诀突然被点名,像是课堂上被抽问的学渣。
“我……嗯……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我不太记得这些……
“以前,有活的时候在城里做工,没活的时候捡……捡些东西过活……”
齐憷向沈诀投去目光。
姜隅内心激动,对了,就是这样,互相了解才有接下来的故事。
齐憷从小在宗门长大,对于沈诀摸爬滚打的经历没有实感;而沈诀将太多糟糕的经历憋在心里,才会心越憋越黑,行事越来越偏激。
开口讲述等于打开了闸门,给往事一个出口,给彼此一个机会。
姜隅趁热打铁,“那么小就讨生活了吗?阿诀真厉害啊,会不会在外面受欺负?”
沈诀这次沉默了很久,姜隅没有催促他,齐憷也在沉默。
“有些人会……会找我麻烦……”
他又停下了。
姜隅知道,一个讨生活的孤儿遇到的险恶一定不止“找麻烦”三个字,但是怎么描述那段经历,是沈决的选择。
外面霹雳吧啦地开始下雨,茅屋并不挡风,屋内气温骤降。
齐憷布下结节将寒冷和夜雨阻挡在外,姜隅撑起上半身,等待沈诀后文。
他最终继续道:“其中有一伙人,是当地豪族,很横,总是抓我……我不从,
“后来时常欧打我……那次我肋骨断了,出不了气,胸口鼓得很大,我以为我要死了,倒在墙角,是旁边卖猪肉的大娘,用尖刀在我胸口扎了一刀,我才恢复呼吸,侥幸活下来。
“后来也没什么了,我离开了那里,想要变强,想报复那些曾经欺辱我的人。
“也有过一些麻烦,但是渐渐地,他们都打不过我……
“……再后来,我就来这里了。”
少年刚变声期刚过,声音有些粗哑低沉,平静地讲述着往事。
姜隅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他把头埋在齐憷散开的外袍上,偷偷蹭掉眼泪。
他知道沈决说的“胸口鼓起来”是怎么回事。
肋骨骨折,刺破胸膜,就容易造成这种情况。空气不断地从破口充进去,胸膛充盈得像口鼓,但是肺根本无法呼吸,人很快就活活憋死了。
这时候必须再另外开个口子将蓄积气体放出来,才能活命。但那时的沈诀怎么可能知道?
小小的沈诀倒在墙根下,惊恐地捂住自己皮球一样的胸膛,在绝望窒息中等待死亡,这种画面光是想想他的眼泪就止不住。
姜隅把眼泪蹭了又蹭,才发现两人都看着自己。
“咳咳!”姜隅鼻音很重,“怎么有点感冒了,流眼泪,师尊,修士也会感冒吗?”
齐憷脱下外袍罩在姜隅头上,“也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