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孩子现在应该怎么做？
姜隅在廊下设席，案上有干锅兔肉、红烧兔肉、锅包肉、一道呛炒藕片、一份菠菜煎蛋汤。
秋日高阳、群峰山峦都在他们咫尺之畔，仿佛唾手可得，还有齐憷养的仙鹤绕着回廊飞舞。
他与孔翎在初秋的微风中对饮，沈决喝不了酒，坐小孩那桌。
“桑苑你说！（嚼嚼嚼）这菜你怎么做这么好吃？（嚼嚼嚼）这么好吃，（嚼嚼嚼）怎么研究的呢？（嚼嚼嚼）”
按照姜隅的观察，这个世界稍有名望的人都极其注重礼仪，像孔翎这样的边嚼东西边说话，简直在社交自杀。
幸而他自己也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
姜隅抿一口酒，笑道：“凡世间之事，都逃不过用心二字，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做饭虽然够不上那么高级，但是常人总是过于潦草对待，再好的食材做出来也是乏味。
“我不过做饭时比常人稍稍上心些，切菜时认真待菜，炸肉时认真待肉，说来好笑，我自幼时就常常觉得万事万物都有灵性，也会闹脾气，它大了、小了，太生、太老，都需要人一心一意看护着。”
孔翎是姜隅来这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面对他说起话来，不免有些动情。
筷子上夹着菜，嘴里包着饭，孔翎却陷入沉思。
“认真、用心……”孔翎端起酒杯，“桑苑，我敬你一杯。”
“庖厨之术如此，天下何事不是如此呢？藏剑锋剑术天下闻名，想来也是用一颗无关名利的赤诚之心相待的结果，不愧是藏剑首徒！”
“那是师尊的威名，我不过是有幸成为他的徒弟而已。这酒唤何名？如此爽口。”
“这酒好喝吧，我自己酿的，也是很用心唷！”
两人哈哈大笑，越聊越投机，孔翎拉着他就要结拜兄弟。
沈决在一旁面无表情。
姜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揍完后问我，好好的青椒为什么要整个丢掉，我说，哈哈哈哈哈，你猜我说什么？”
“说什么？”孔翎脸色绯红，也醉了。
“我说我要是把青椒切掉，里面的小虫子就没家了，呜呜呜，还是留着给它做家吧！哈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孔翎笑得捶桌子，“阿苑从小就是个妙人！藏剑峰果真是人杰地灵！”
姜隅登时清醒，背后一身冷汗。
他刚刚说的是自己真实的童年趣事，小时候自己跟妈妈的对话，原身可是从来没有在藏剑锋做过饭，齐憷也不会这样说。
一阵风刮过，他冷静下来，幸好齐憷不在这里，沈决也不了解以前的他，万幸万幸。
沈决默默注视着姜隅，神情莫测。
姜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怎么不吃饭？哪里不舒服？”
沈决裹紧身上的毯子，那是姜隅刚刚给他披上防止受凉的。
“没有胃口。”
“师弟你不吃吗？”孔翎开心了，伸手去端沈决席上的菜，“那太好了。”
眨眼间，干锅兔、红烧兔肉就被端走，姜隅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沈决伸手按住最后的锅包肉。
“现在饿了。”
孔翎双手端菜，根本扯不动，惋惜道：“那好吧，病中是要多吃一点。”
沈决：“……”
孔翎搭上沈决的肩膀，“快吃吧，不要拘礼，你是阿苑的师弟，也就是我孔翎的师弟，自家人，不必拘礼。”
沈决：“……”
“欸你怎么还不吃？是不是没胃口？”
沈决立马夹起一块锅包肉放进嘴里，再晚一点屁都吃不着。
草草咀嚼两下，他瞳孔登时放大。
太好吃了。
“来，师弟，初次见面，哥哥没有预备什么像样的礼物。”
孔翎从怀里掏出一个珠光宝气的盒子，“这个你先收着，等哥哥下次找着更好的，再正式送你。”
沈决有些不知所措，这种场面是他平时所未经历的，他下意识看向姜隅。
姜隅：“既是你的蘅宇哥哥的心意，那就收下吧。不要拂了他的好意。”
沈决点头，双手接过盒子，但又开始犯难。
盒子放哪呢，直接放在食案上？似乎不尊重，直接揣怀里？又太轻浮，就一直双手手捧着？太傻了。
沈决觉得自己讨厌这样的场面，开始厌烦孔翎莫名其妙地送什么东西，谁稀罕你的东西。
他又开始埋怨姜隅，好端端的带外人回来干嘛！饭做得这么好吃又不告诉我，害得我吃不着另外的菜了。跟外人同案吃饭，说话这么开心，故意冷落我？别人抢我的菜你也不管，知不知道我身上有伤，知不知道我很痛，知不知道我其实很饿？
不，他根本不关心这些，沈决的心沉下去，他没有任何理由关心我，他是这样，师尊亦是如此，这世界上，本就谁也不欠谁的……
我只有依靠自己！谁也靠不住！
啪！头上挨了一记暴栗，疼痛让他从情绪中短暂脱离。
姜隅注视他，“蘅宇哥哥送你礼物，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沈决脸色不善，放下盒子，起身对孔翎行礼，“多谢蘅宇……蘅宇哥的礼物。”
呵，叫“哥哥”？除非杀了我。
“欸欸欸。干什么呢。”孔翎扶起沈决，“小礼物而已，阿苑你何必这么严肃，把孩子吓坏了。”
沈决心中冷笑，早不扶，晚不扶，偏等我行礼后再扶，虚伪小人。
姜隅亦是没有料到沈决会乖乖听话，行这么大的礼。
他只是想着让沈决学会接受他人的善意，就算是装的，日积月累也总会内化于心，再不济，也不至于因为不会社交而陷于孤立境地。
一个人若是早在心里装进他人的善意，日后真到了水深火热之时，也不会那般绝情地对待世人。
沈决却给了他很大的惊喜和意外。
姜隅目光温柔，给他夹一块兔肉，轻声道：“坐吧，师兄知道你身上痛得很，没有胃口，但还是尽量用些饭菜，身体才恢复得快。”
沈决没有说话，低头吃掉碗里的肉。
又突然抬起头，腮帮子鼓着，双眼放大看着姜隅。
姜隅笑问：“好吃吗？”
孔翎一巴掌拍在沈决背上，“怎么样弟弟！没骗你吧，是不是很好吃！哎呦，阿苑你们藏剑锋还收不收弟子，我不想在合欢宗干了，双修有什么趣？哎哎哎？师弟怎么倒了？他怎么了？师弟！师弟！你振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