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首往事
这半个月苏衾虽然在院里悠闲,却也没有真的无所事事,读书、练字、写诗、学习理账、听秀儿讲一些外面的故事、通过这几天与秀儿的交流,苏衾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生活这么丰富,百姓也这么苦。
前世,秀儿虽也对自己忠心耿耿,却从没有与自己讲过多少她的故事,苏衾对秀儿的事情知道的很少,她只知道秀儿是被卖到昌京的,幼时家境应该不错,秀儿会写字,会弹琴、会算术、会吹笛、还会跳舞。
从前苏衾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苦的孩子,听了秀儿的讲述,苏衾深感自责,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自怨自哀,农村里的有些孩子,她们远比自己过得还要苦得多。
她们长到三四岁就要帮忙拉扯幼弟幼妹,养鸡喂猪,不仅如此,她们还天天吃不饱饭,一天能有一碗粗米粥喝就很不错了。
娘亲有很多小孩,十几个小孩都是一个娘亲生的,娘亲要背着小孩下地,也没有嬷嬷伺候。
苏衾听着秀儿徐徐讲述,就觉得像是在听书一样,但又总觉的心里涩涩的,“那十几个小孩都能活下去吗?”
秀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能的,运气好能活一半,运气不好,遇到个天灾土匪,可能一个都活不下去。”
苏衾惊讶地张了张嘴,“那娘亲为什么还要生这么多孩子呢?”
“为了传宗接代,也为了光宗耀祖,只要有一个孩子活下去了,血脉就流传下去了,只要有一个孩子富贵了,全家都鸡犬升天了。”
苏衾听得有些入了迷,“可这不是全家人吸一个人的血吗?”
秀儿笑着点了点头,“对呀,而且这唯一一个发达的,如果生不出儿子,还会被一大家子的吃绝户。”
苏衾听了觉得有点吓人,目光担忧地看着秀儿:“那你家有几个孩子?”随即又意识到,无论几个都无所谓了,反正秀儿现在已经被卖了。
秀儿觉得苏衾这副满脸天真的样子有点可爱,“我是独女,父亲很爱母亲,母亲也很爱父亲,我们一家都很幸福。”
苏衾不解,“那为什么会被卖,是因为走丢了吗?”
秀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在讲一个不属于她的故事一样平静,“因为被吃绝户了呗。”
听到这儿,苏衾就更哀伤了,原来秀儿的父亲和母亲都仙逝了呀,她不应该和秀儿重提这些伤心事的。
忽然苏衾就更不觉得自己是那个最苦的孩子了,虽然父亲混账,但是母亲很爱她,且还活着。
越是深聊,苏衾就越是惊叹秀儿的见多识广,秀儿的父亲是商人,他虽想把秀儿养成个大家闺秀,但他又不想把她养成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女郎。
他的父亲带秀儿去过很多城市,他教秀儿该如何做生意,他希望秀儿日后能长成个独当一面的女郎,而不是那种只能被困在后院子仰仗夫君鼻息生存的娇花。
从交谈中,苏衾还知道秀儿的本名原来不叫秀儿,她叫秀玥,“玥”之意,乃是古代传说中的神珠,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这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向往外面世界的强烈情感涌上苏衾的心头,她也想去南方看看,想看南方的小桥流水,想看天嶂山的仙雾缭绕,想看一望无际的草原与金色的麦浪。
“秀儿,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想做一个独当一面的女郎,我不想再做金笼里的金丝雀,待我们离开昌京,我许你恢复本名。”
秀儿笑了笑,真是个天真的女郎,想一出是一出的,说好了要争宠,可男主人不在院子里,纵然秀儿有万般本事也无处实施。
苏衾不急,倒是秀儿为她担忧起来,她现在对苏衾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断,是个商人养的娇美外室,男主人说不定另有家室。
至于男主人是不是真商人,秀儿看不出,她虽只在牙市见过男主人一面,却总觉得男主人气质不似她认知中的商人。
与其说说商人,倒更像是权贵家的小郎君,秀儿从未见过真正的权贵,也不能妄作推断。
秀儿想教苏衾舞蹈,苏衾不肯学,这让秀儿感到很挫败。
高门贵女学的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而这些从小母亲就教过她。
能歌善舞是歌姬、舞女才应该掌握的东西,虽然也有大户人家的女郎学习歌舞,但那也是自娱而非娱人。
秀儿昔年学习舞蹈也不过是出于喜欢,又天赋异禀,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摆到台面上来使用。
秀儿有些恨铁不成钢,脸色也冷了下去,“小夫人若是连这些脸面都放不下,又谈何争宠,谈何获得郎君的宠爱呢?您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外室,郎君已经半个多月没来看您了,您若不抓紧时间,抓住机会,您可能保证郎君下次回来还记得您?”
渐渐地,秀儿语调变得蛊惑起来:“奴婢记得您可是与奴婢说过的,您要获得郎君的宠爱,然后救出您的母亲、嬷嬷,帮奴婢拿到卖身契,我们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去南方,过自由的日子。”
苏衾怔了一怔,这样的秀儿让她有点陌生,道理苏衾都懂,可话从秀儿口中说出,苏衾就有一种心被扎了一样的疼,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玩意,她一直以为只有秀儿是真正敬重自己的,难道她也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玩意吗。
见苏衾又哭了,秀儿有些慌了神,她忽然后悔方才话说的太重,秀儿虽不知道苏衾的身份,但从这半个月的相处里也大致猜到了一些信息。
小夫人应该原来是个贵族家的女郎,后来落魄了,才沦落至此,男主人表面对小夫人很好,实际上却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小夫人想要借助这家的男主人达到某种目的,又不想做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至于小夫人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执念,秀儿不明白,但这暂且来看不是什么坏事。
“小夫人别哭,女婢没有轻视您,奴婢只是想提醒您,奴婢明白您的骄傲,如果您是夫人,奴婢当然会教您中馈理家,与夫君琴瑟和鸣,但您现在不是,您且记住方有越过荆棘灌木,才能达到阳关大道。”
苏衾擦了擦泪,又点了点头,努力收起自己这份可笑的脆弱与矫情。
不管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秀儿,她前世至死守护在自己身前,不离不弃的陪伴却是不争的事实,无论什么时候,秀儿都是她最重要的人之一。
如果说前世学习舞蹈是为了活下去,今生则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练舞很苦,也很累,十一月的上半个月已经悠闲地度过,身上的伤也完全痊愈,下半月苏衾决定对自己更严苛些。
她不知道辰王什么时候会来,为了把自己最好的瞬间展现给他,苏衾总是一大早就起来练舞,不知疲惫般,一练就是一整个上午,每每还没到饭点,就已经饥肠辘辘。
虽然辰王已经把苏衾和于府遗忘了整整一个月,但苏衾的吃穿用度和生活品质并没有因此下降,院子里的下人也没有因此轻视苏衾,延熙不在的这一个月里,苏衾隐隐成为了外院唯一的主人。
即便现在做的事情和前世差不多,可苏衾的生活真的要比当时好上太多,花茶是进贡的,茶水永远是温热的,只要苏衾饿了糕点随时在桌上摆着,也不用偷偷地练,以防被王妃或其他姬妾骂“狐媚子”,在这儿,苏衾近乎于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秀儿对小夫人的状态很是满意,虽然小夫人的身体没有舞蹈功底,可天生的身娇体软,杨柳细腰,练起基本功来也不算太痛苦。
不过在教学过程中秀儿也纳闷,这舞蹈是她她自创的,灵感来自于霓裳羽衣、神女祭献,可苏衾的每一个抬手扭腰间却又像是练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