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的秀儿
晚间,延熙没有继续陪苏衾,他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就去了南书房。
宅院里有东南两个书房,东书房靠近苏衾的寝室,也更大些,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杂书都有,苏衾可以随意翻看,若有什么缺的书籍也可以自行添置,南书房则小些,地方也偏僻,靠近后院的竹林,是殿下的私人书房,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这些是苏衾第一天进院子,管事的与苏衾介绍府邸、讲规矩时就说过的。
辰王在这儿的身份是一个姓于的商人,南方人,最几天才来昌京谋发展,苏衾是于老爷的夫人。
下房里,秀儿早早到了,车夫知会过看门的侍从,小夫人今天外出买了个女奴,因此秀儿进门时并没有受到阻拦,很容易就从偏门进了于府。
出来接引秀儿的粗使丫鬟叫喜儿,是个圆脸的姑娘,长相并不出众,但也算得上清秀,今年十六,和秀儿同岁。
秀儿并不是一般穷苦人家的女儿,早年家境殷实,出生在富饶的江南,父亲是当地的商贾,虽算不得大富,但家里也有几个丫鬟婆子侍奉,被当做大家闺秀一样地养。
后来父亲做生意时不慎得罪了官老爷,被害死,母亲承受不了这样的噩耗,也上吊死了。
秀儿原名林秀玥,是家中独女,一朝家破人亡,家中财产尽被大伯一家侵占,大伯夫妇心狠,占了侄女家的家产还不罢休,怕落人口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侄女卖到北方为奴。
前主人家夫人名字中也有个“玥”字,为了避讳,秀玥就改成了秀儿,在前主人家侍奉的日子,秀儿一直小心谨慎。
可由于年纪小,少不得被其他丫鬟婆子欺负,把脏活累活,她们不愿意干的活都丢给秀儿。
一直到秀儿遇到了前主人的夫人,这种情况才得到好转,夫人觉得秀儿长相可人,交谈中又得知秀儿身世可怜,便把秀儿留在身边伺候。
秀儿识字,写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又会抚琴算数,深得夫人赏识重用。
夫人家的老爷是个小官,私底下总有人传老爷的官是花钱买来的,自打老爷发达了,就不停地往家里纳小妾。
夫人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商人女,空有美貌,并不受宠,现如今更是活成了个深闺怨妇。
秀儿的出现,让夫人仿佛看到了重新获宠的救星。
秀儿琴弹得好,夫人就让秀儿在帷幕后面弹琴,夫人在前面假弹,秀儿字写得好看,夫人就让秀儿替自己给老爷写情诗,就是一向最难理的账,在秀儿出现后,也总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暴发户老爷们大多爱附庸风雅,好像这样自己就真的跻身上流人群了,见自家夫人这样才华横溢,又能把后院中馈管理的这样好,忽然就觉得院子里那些只会撒娇的小妾们俗气的很,自然对发妻宠爱有加。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两年,就当秀儿以为日子会一直都这样安稳下去时,老爷他醉酒来了,他见到了园中正在给琴调音的秀儿。
皎洁的月光照在少女洁白的脸上,悠扬的琴声中,少女一身普通丫鬟的打扮,却美如天上来的仙娥。
他想抓住仙娥,追逐间,这一幕偏偏被夫人看到,夫人劝走了老爷,把秀儿关进了柴房,两天两夜没有给秀儿水喝。
秀儿本以为遇到了真心对她好的人,却遭到夫人疯女人一样的抽打,泼妇一样的谩骂,“贱人!贱蹄子!死东西!你竟然敢勾引老爷!贱人!”
一顿大骂过后,秀儿又被发卖了,人牙子相中了她的美貌,一路辗转,直到昌京才停下。
有同行的牙子说:“昌京是都城,只有在昌京,这个小蹄子才能卖出最好的价格。”
秀儿已经习惯了自己被反复转卖,只希望这一次的夫人是个好伺候的吧。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义无反顾扑上来为自己挡鞭子的女郎,她是谁?她为什么要替自己挡鞭子?
想起女郎那张明明疼痛到表情扭曲却依旧美丽的脸庞,秀儿只觉得心房一阵抽痛,她为什么要用一种我们终于又见面的眼神看着自己?
昌京,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秀儿踏入于府的第一步,就觉得这里有一种说不出诡异。
朴素低调却隐隐透着奢侈的装潢,偌大的院子,很少的仆人,没有偷懒的小厮丫头,也没有婆子姨娘之类的老人,每一个佣人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本分内的事情。
喜儿也看出了秀儿是在大户人家侍奉过的,便给她规矩长话短说了,“这里是于府,我家郎君、夫人是南方来的商人,在这里你只需要记住郎君的命令高于一些,侍奉好夫人就够了。”
秀儿边听着边乖顺地点头,如果说于老爷是刚来昌京的话,那就说通了于府为何这般冷清,除了少数的几个仆从也没有其他的主人。
但秀儿依旧觉得不对劲,如果于老爷只是商人,他会随身携带三个身手不凡的暗卫保护吗。
跟随喜儿到了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住多久的下房,秀儿也没再多想,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被卖身的女奴,恪守本分,主人家的事情她也没必要深挖。
于府的下房共有六间,管事的单独一间,厨师和帮厨一间,两个贴身大丫鬟一间,两个门卫一间,粗使丫鬟和家丁都是六人共用一间,但由于院子里人少,暂时也是两人一间,秀儿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和喜儿及另一个粗使丫鬟一间。
秀儿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房间整洁干净,除了要住的人多了些,不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大丫鬟住房差。
另一边苏衾猜着秀儿这会儿肯定到了,就迫不及待地想去见她,如果不是要应付辰王殿下,苏衾恨不得一回府就在门口候着秀儿来,或者说如果不是要陪辰王,她肯定要和秀儿一起坐马车回来。
想到秀儿在牙市被人牙子打了两鞭子,伤口还没有处理,苏衾就有种揪心的紧张,秀儿一路默默走到院里,伤口一定更疼吧。
苏衾焦急地翻找着卧室里的梳妆柜,终于从里面找出了那瓶秋漱给她用过的金疮药。
紧紧将金疮药攥在手里,她在心里暗暗地想着:这一次的药很好,不疼,她亲自试过了,秀儿,等我。
苏衾从小就过的很苦,所以她觉得秀儿应该也从小过的很苦,前世,秀儿和自己一样都过得很惨,跟了自己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今生今世,苏衾决定要更加倍地对秀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