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的求情

    卧室里，粗使婢女恭敬地端来了盆调好的温水，秋疏小心地服侍苏衾洗手，给她擦拭伤口。

    苏衾趴在床上，解了衣服，方便秋疏可以给她擦拭鞭痕边的血迹，秋疏的动作是极小心的，又看到小夫人胳膊上青紫了一大片，忍不住皱眉，心想：怎么伤得这样重。

    不过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夫人身上的伤一定不是辰王殿下打的。

    看来这短暂的一天，小夫人在外面吃了不少苦，秋疏与苏衾不熟，她只是为春岚感叹，看来春岚今天亵职的错犯的有点大，少不得一番惩罚了。

    殿下固然喜怒无常，但只要下人不犯错，殿下还是很好伺候的，和善事少，下人一旦犯错，或者触碰了殿下的逆鳞，殿下责罚起人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秋疏年纪不大，不过十八九岁，但相处着总有一种老嬷嬷般的严肃沉稳，春岚年纪要小些，今年十六，比苏衾略长一岁，性子也要更活泼粗条些。

    虽然苏衾与春岚、秋疏都没什么感情，但春岚毕竟是因为自己才犯了侍奉不利的错，如果不是自己强烈要求春岚不要跟着自己，春岚今天也不会被罚。

    本来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可问题就出在苏衾独自外出受伤了，春岚作为婢女竟然没有服侍在身旁，苏衾还恰好撞见了延熙，最后春岚遭了殃。

    苏衾将头埋在枕头间，问秋疏，“春岚会没事的，是吗？”

    秋疏神情恭敬，语调却没什么波澜地答道：“不知道。”

    苏衾有点愧疚，“那我能为她做什么吗？”

    秋疏回答的干脆，“不能，但您可以下次不任性，不要让更多的下人被罚。”

    为了伤口清洗干净，秋疏让人换了三遍水。

    伤口清洗干净，秋疏又给苏衾抹了上好的金疮药和化淤膏。

    苏衾慢慢站起身，让秋疏服侍她穿好衣服，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被辰王单独留下来的春岚。

    几番心理战后，她终于做下了个大胆的决定，她为春岚求情。

    春岚没有错，错的是自己，她不该为自己的错误承受责罚，不然苏衾会愧疚难安、夜难安寝很久的。

    秋疏看着小夫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猜到了她的意图，“奴婢劝小夫人最好不要这样做，殿下从来不吃求情这一套，凡求情者以连坐罪视之。”

    这一次秋疏用了殿下一词，而不是郎君，在一众仆从的眼里，殿下的命令是不容置喙的，见苏衾依旧是一副我意已决的样子，秋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推开卧室的门，回到客厅，客厅里早已没了人，管事的正要去敲苏衾的门，见小夫人来了，揖了一礼，“小夫人随在下来，郎君正在偏厅等您一起用晚膳。”

    行至偏厅，苏衾一眼就看到了延熙，想也没想就“砰”地一声跪了下去。

    双手交叠，放在额头前，弯腰前行了个大礼，“苏衾恳请殿下放过春岚，是妾身自作主张不要她跟从，妾身愿代春岚受罚。”

    延熙神情淡漠，让秋疏又去打了一盆净手的温水，“起来吧，地上脏。”

    苏衾有点犹豫，但延熙没有宽恕春岚，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起身的。

    延熙微微笑了下，“用膳，莫不是要本王亲自来扶你？”

    苏衾还想继续求情，却见边上站的管事正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

    苏衾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延熙暧昧的声音打断，“你当然有错，你的错，待回屋中，本王亲自与你细细算。”

    即便辰王依旧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苏衾也发现自己逾越了。

    延熙不怒自威地旋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此刻的辰王是一位真正的皇子，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而不是那个将自己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的郎君。

    苏衾有点泄气，她不敢真的以卵击石，用秋疏端来的水净过手，乖巧地站着延熙身旁侍奉他用餐，延熙照顾她身上有伤，便恩许苏衾坐下来与他一起用膳。

    用膳时，延熙很安静，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优雅从容，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良好的皇家礼仪。

    按照礼法，妾室是不能和夫君一起上桌用膳的，苏衾也曾侍奉过瑞王用膳，但辰王显然比瑞王随和的多。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用过晚膳，秋疏端来两杯茶水侍奉郎君和小夫人漱口，本来这活是她和春岚一起负责的，但现在春岚被遣出去了，秋疏一个人也更忙碌些。

    或许是用膳过程还算融洽，苏衾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妾身不求情，就是想问问郎君是如何责罚了春岚？您也发现了，如果您要留在院里用膳，秋疏一个人服侍不方便，不知何时春岚能调回来。”

    延熙看出了苏衾的那点小心思，嘴上说着不求情，行动上却是在反复试探，只要春岚还能回来侍奉，就说明性命无忧。

    根据何时回来，又可以判断出罚的轻重，再用身边需要有人侍奉，劝延熙轻罚春岚。

    延熙语调淡淡，“不会再回来了，她的性子不适合在这儿侍奉，我已经把她遣去了庄子。”

    他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和苏衾讲，倒不如说是在同管事讲的。

    管事的之前接收到的指令不是这样的。

    春岚擅离职守，没有做好婢女的本分，主人外出受伤，为奴者当接受惩罚，送到刑堂鞭打二十，院子里容不得粗心马虎的，伤养的差不多就发卖了。

    管事的能从一个卑微的王府家奴爬到今天的位置，当然也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殿下是在用春岚给小夫人树威，而不是真的打算卖了春岚。

    辰王殿下离开王府，另辟外院，就是为了不让政敌知道他的真实行踪，也不想让人知道小夫人的存在，因此能被安排在外院侍奉的无一不是心思缜密、深得殿下信任的心腹，春岚既然知道了殿下的秘密，此次被逐出外院势必死路一条，而被派遣去庄子上则是春岚最好的结局。

    外院这帮子人刚组建的时候，管事的还纳闷春岚性子粗条，虽也忠诚但不够机谨，为何会被殿下一起安排来，这会儿管事的终于明白了，原来殿下早就布好了这一颗为小夫人树威的暗棋。

    春岚因侍奉小夫人不周被严惩，杀鸡儆猴，让院子里的人再不敢轻视小夫人，在众人都知道殿下不允许有人求情的情况下，小夫人大胆求情，殿下还真的轻罚了春岚，又无疑是在向一众奴仆隐晦透露，小夫人在殿下心里的分量不轻。

    不过这样也好，外院确实不适合春岚这样的性子，去了庄子她反而会更自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