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的秘密
苏衾知道母亲还是将事情想的太简单,理学下的世道对女性约束的太紧,即便这一次苏衾被拐青楼,没有与男人发生肌肤之亲,一个大家闺秀,只要她被贼人拐过,又去过青楼那样的地方,她就是不清白的。
所谓苏家将苏衾失踪过的消息隐藏的很好,恐怕也不见得,只要真正顶头的权贵有心,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真正隐藏的天衣无缝,至少辰王似乎就已经查出了苏衾的身份。
苏衾原不想要将话说的那么直白,倒不是羞于开口,而是实在怕母亲承受不住女儿尚未出阁,便被人破了身子的噩耗,这放在民间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但苏衾又不想母亲对她嫁入瑞王府仍抱有幻想,说到底宋氏还是个传统又保守的妇道人家。
破釜沉舟,不破不立,苏衾铁下心,直言不讳道:“母亲莫要为女儿担心,女儿既然选择了苟且,自然不会再去做那贞洁烈妇,只是女儿心意已决,坚决不入瑞王府,况且在这几天里,女儿早已委身他人,已非完璧,断不可能再去做瑞王的妾。”
“你……你说什么?”
苏衾能感觉出到母亲抱着她的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起来,震惊到浑身颤抖,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怎么会这样,醉香楼不是在衾儿失踪的第二天就被查封了吗,她怎么会这么快就遭遇了不测?
据宋氏所知,醉香楼被查封的五天里,里面的倌人、鸨母、龟公、奚童、以及刚被卖进去的女郎们都被集中看守起来,中途苏宏远也有暗中打通关系,派遣小厮去寻苏衾,但都没有结果,一般新进青楼的姑娘都不谙世事,至少要调教个三五天才会出来接客。
苏宏远又让小厮询问这段时间醉香楼有没有死姑娘,龟公说没有,醉香楼里的姑娘们可都是银子,他们怎么会去丢银子呢。
宋氏也是知道了这些事儿,心才安下了不少,想来衾儿是逃出去了,或者被好心人救了,于是她日日抄录佛经,祈祷佛前,愿女儿平安归来。
苏宏远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继续在暗中寻找,并将苏衾被拐、曾深陷青楼的事情压了下去,失去清白是小,这事儿可以遮掩,已非完璧,却是让人头疼,苏宏远断不敢将个破过瓜的女儿送给瑞王做媵妾,这是对天家人的亵渎,说不准还会连累苏明珞。
宋氏虽然心慌,但倒底是做过多年当家主母的人,也没有彻底慌了阵脚,她很快冷静下来,蹲在苏衾身前,双手握着女儿的手,眼神坚毅道:“你可知那个要了你清白的贼人是谁?”
苏衾并不打算隐瞒,“是辰王。”
听到这两个字,宋氏只觉得五雷轰顶般,眼前一黑,她弱弱扶着脑袋,站起身后退跌坐在床榻上,天家人,怎么又是天家人?
如果是别人还好,哪怕是哪个世家的小郎君,宋氏已经做好了拉下颜面去向苏宏远跪下乞怜的决心,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事关女儿一辈子的命运,念及多年旧情,他也会为衾儿做主谋划吧。
想当年她与苏宏远可谓是京城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的楷模,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苏宏远宠她敬她,可人心是会变的,她曾经的高情逸兴变成了不解风情。
他说:“宛莹只要你乖顺点儿,我虽然不能给你正妻的身份,但你还是我最宠爱的女人,我会给你一切最好的衣食住行,只要是我能给的,我什么都给你。”
可为什么偏偏是天家人,还是诸皇子中风评最差的辰王。辰王今年刚满十八,房中虽无通房姬妾,但他常常流离在外,夜不归家,年纪轻轻,就像个风流浪子,未来想必也是姬妾成群。
传闻辰王自小冷心冷肠、性情乖张暴戾,残害幼妹、刨尸宫女太监,不敬父上,深受皇帝厌恶,后把他丢到南方最高的天嶂山随乞骸骨的喻太傅学习纲常伦理、仁义道德,一直在外养到十五才重回都城。
不仅如此,辰王生母荣贵妃心狠手辣、淫乱后宫、妖言祸主、害忠臣、乱常纲,一点没有世家贵女的风范,是大楚后宫最狠的蛇蝎美人。
宋氏明知故问:“可是他强迫你的?”
苏衾很想安抚母亲,可两情相悦这样的话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到女儿缄默,宋氏心里就有了答案,女儿单纯不知前因后果,宋氏却是不得不往更深的地方想,“那辰王可知道你是苏宏远的女儿?”
“许是知道的。”
宋氏继续问道:“那他可知道你即将入瑞王府为妾?”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可想到前世辰王的能耐,苏衾想了想,重新回道:“他也许是知道的。”
闻言,宋氏更觉得天崩地裂般,谁都知道苏宏远是瑞王党,苏宏远的嫡女还是瑞王王妃,眼看衾儿即将成为瑞王的贵妾,瑞、辰二王又斗的那样凶,辰王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了苏衾的身子,十有八九是想要羞辱瑞王。
外头人看着瑞王和辰王关系还算和谐,至少远不及辰王和宣王那么针锋相对,但是作为瑞王党却是深知储君之争威胁最大的从来都不是作为嫡长子的宣王、而是整天游手好闲的辰王。
宋氏虽身处梧桐院,但毕竟昔年是左相的女儿,也不会真容许自己做个瞎子聋子,女儿还没有平安出嫁,她尚且不能安息。
“那辰王要了你的身子可有承诺你什么?”宋氏像想确认什么似的问道。
苏衾摇了摇头,“并未,只是安排了一处外室,暂且安置。”
宋氏神情紧张,大感事情不妙,连忙站起身翻箱倒柜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吗,后院之争尚且惨烈,若真卷入两王之斗,她的衾儿除了悲惨一世哪里有生还的可能,对于些天潢贵胄而言,衾儿可能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是权利斗争中无足轻重的牺牲品,可对于宋氏而言,女儿就是她的全部。
宋氏从箱子底拿出她年轻时全部的首饰,又从柜子抽屉里拿出这些年积攒的全部散银铜板,她甚至都没有打开首饰盒,就一股脑地往苏衾怀里塞。
发现女儿还跪在地上,连忙拉她起来,“衾儿,快逃,离开昌京,向南去闽都,在闽都的临水镇,那里有我尚存的宋氏旁系,你可以投奔他们,闽都宋氏的家主是个重情义的,曾受过父亲的恩惠,盒子里是我年轻时的首饰,阿娘原想把我的嫁妆都留给你的,可惜被苏家那些恶人们吞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宋氏心里很没底,闽都宋氏的家主确实是个重情义的,但那是十几年前,她的父亲是左相,他们自然会来讨好,只是如今昌京宋氏倒台,树倒猢狲散,如今是否还有情义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年来不论生活过得多清苦,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宋氏就坚决不会去动她的这些首饰,这些首饰是她的最后依靠,万一真到了那一天,流浪在外也不至于饿死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