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母女重逢（二）
苏衾看着脏兮兮、狼狈不堪的自己只觉得惭愧，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神仙的亵渎，神仙说话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美好，他缓缓伸出手，将自己被小偷抢走的钱袋子还给自己。
“小女郎莫哭，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尽可以与本王讲，也许本王能帮你。”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温柔的语气真的很美好。
苏衾擦干眼泪，接过钱袋，呆呆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好的人，他不仅帮自己拿回了被小偷抢走的钱袋子，还说能帮自己忙。
原来他不是神仙，是王爷呐，苏衾印象中贵人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可是他真的好温柔。
苏衾不由地信任他，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娘亲病了，得了很严重的风寒，如果不吃药会死的，我要去给娘亲抓药，但是钱被坏人抢走了，这是我所有的钱。”说着苏衾将钱袋子死死地攥在手里，用力到指尖微微泛白。
他是那样的干净，干净到一尘不染，但是他却并没有嫌弃苏衾脏，而是温柔的俯身将苏衾拉起，他带苏衾去医馆，让女医给苏衾清洗伤口，出钱给母亲买最好的药，他看到苏衾洗到泛白的破衣服，就命人去成衣坊给她买最保暖的，当下最好看的冬衣。
分别前，苏衾依依不舍，虽然她知道他是人，是王爷，可是苏衾心里，他就是神仙，固然很冒犯，可是苏衾还是鼓起胆子问他，“您是哪位王爷。”
他淡然一笑，摸了摸苏衾的头“是瑞王哦。”
从此有一道白月光永远的住进了苏衾的心里，一轮她只能仰望，触碰不得的明月。
那一天，苏衾从小洞钻回去的时候显得格外小心，她不想弄脏了瑞王殿下给她买的衣裙。
回到梧桐院，母亲虚弱又气势汹汹地让她跪下，质问她，“你这一天都到哪去了，身上这身衣服哪儿来的，你知道我和嬷嬷有多担心吗？”
苏衾跪在地上，不敢有半分隐瞒，她将今天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啪!”苏衾没想到母亲上来就是一巴掌，力气很大，声音很响，娇嫩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母亲气到发抖，抑制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这是母亲第一次打她，就是素来疼爱她的嬷嬷也没有给自己求情，她只是搀扶着母亲，给母亲顺气。
苏衾依旧跪着，豆大的泪珠如一颗颗断线的珍珠掉落下来，苏衾真的很委屈，虽然她确实错了，但母亲也不该如此震怒，于是她第一次反驳母亲，“阿衾只是担心母亲，想给母亲买药，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偷偷拿家里的钱，可是钱没花，它还在啊。”
说着，苏衾从胸口拿出一路保护的很好的钱袋子递给母亲，母亲一把夺过钱袋子，将它掷在地上，铜板洒了满地，这是她们很辛苦地日日夜夜攒了很久的铜板，里面的每一枚都是母亲很珍重地亲手放进去的。
苏衾大为震惊，却看见母亲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眼泪溢出指缝，缓缓流下。
她让何嬷嬷将药丢出去，又让苏衾在床边跪着，可不过一刻钟，就不忍心让苏衾起来了，地板那么凉，囡囡万一跪坏了腿可怎么办。
但是那药，宋氏是怎么也不肯喝的，直到苏衾一遍又一遍的恳求，“阿娘还是喝了吧，阿衾尝过了，虽然有点苦，但是我有孙大娘给的糖，喝了药才能好的快，阿衾怕阿娘死，阿衾只有阿娘和嬷嬷。”
宋氏接过女儿递来的药，一口口喝了，感觉有眼泪从眼眶流出，宋氏微笑着说：“药不苦，糖，阿衾自己吃。”
自打娘家被灭满门，惨遭丈夫休弃，宋氏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以后也不会哭了，她要和阿衾好好过。
苏衾钻过自己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钻过的小洞，感觉手心一道刺疼，一看原来是被灌木中爬山虎的利刺划伤了手心，伤口有一点小小的血珠冒出，苏衾并没有放在心上。
入眼是陌生又熟悉的梧桐院，苏衾内心兴奋又涩疼，她终于又能见到母亲和嬷嬷了。
梧桐叶黄，秋叶飘零，何嬷嬷正在院子里清扫落叶，这已是她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看向墙边的小洞，树木杂草遮挡的严密，几次有草动的痕迹她都兴奋不已，以为是女郎自己回来了，谁知不过是秋风吹动了绿叶，白开心。
苏衾失踪的前三天，何嬷嬷天天出去找她，但都没有结果。在此之间，苏宏远也有暗地里派人去寻苏衾，但这件事情只能悄悄进行，不能大张旗鼓，一旦女郎失踪的消息传出去，苏衾的名声就是废了，这个女儿也算养废了，入王府为妾也是高攀。
虽然苏衾只是即将被纳作瑞王的妾，但瑞王出生天家，天家的人，就是妾也要身世清白。不仅如此，一旦苏衾的名声毁了，还会影响府中未出嫁的幼妹、以及已出嫁的王妃。
何嬷嬷看着剧烈晃动的杂草，心里本不抱有什么期望，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死死地盯着墙角，祈求奇迹的降临。
直到看到苏衾的身影，何嬷嬷终于控制不住地身子强烈颤动起来，她扔下手里的扫帚，死死地盯着苏衾，就怕眼前之人是幻影，她喃喃地低呼，“囡囡。”
何嬷嬷没有成家，更没有孩子，在她眼里宋氏既是她的主子，也是她的孩子，阿衾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与亲孙女无异，她们三人常年相依为命，睡梦中，何嬷嬷会唤她“囡囡。”清醒时唤作“女郎”，礼仪尊卑不可废。
“嬷嬷。”苏衾惊喜地应了声，也不顾淑女举止，向嬷嬷扑了过来。
何嬷嬷抱着她，像小时候哄孩子一样，叫唤“好孩子。”
宋氏听到动静，连忙放下手里抄录佛经的毛笔，疾步朝门口走去，柔声唤到“衾儿。”
看到母亲，苏衾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所有人都活着的感觉真好啊。
看着台阶上疾步朝自己走来的母亲，苏衾“砰”地一声跪在地上。
打我吧，她享受母亲的掌掴，那是母亲对她的触碰，时隔多年，苏衾终于明白了母亲当年打她的原因，也明白了母亲捂面而泣的悲痛。
母亲在她身旁蹲下，苏衾落入一个久违的温暖怀抱，“起来，地上凉。”
苏衾抿了抿唇，纠结要不要将这几天的实情告诉母亲，她不怕母亲打自己，也不怕她罚自己跪下，就怕母亲哭。
宋氏似乎看出了苏衾的心思，只温柔道：“我知道的，这事情不怪你，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看着苏衾红润白净的小脸，梳理整齐的发髻，身着绸缎的衣裳，宋氏就觉得什么也无所谓了，只要好好地活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