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的女伴
夜色渐浓，京城的道路上车流量明显减少，也不再有白天的喧嚣和匆忙。
一路无言，纪睿将车停在了b大旁一个胡同的空地上，他打开安全带，转身对她说：“陪我走走吧。”
苏文没有回应，啪嗒按开副驾驶的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两人仍旧无言，他们走在安静的胡同里，古朴的路灯映衬着青石板道，老宅门前的树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传出沙沙的叶语声，尴尬的氛围有了一丝丝浪漫的气息。
“你以前经常逛这边的胡同吗？”纪睿问。
“不逛，没时间。”苏文答。
“哦，学业很忙吧，我也是，我们学校的教授要求每周看3本书，当时眼睛快看瞎了。”纪睿揶揄道，“没想到你真能考上b大。”
苏文笑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被甩了学业也荒废了吧？”
纪睿立刻说：“没错没错，你本来就有实力考上，当初，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你高考前伤害你。”
“伤害还分时间段呢？也许那时还处在不能接受的虚幻中，没有清醒过来，卯着劲要考上，我还想过来美国呢？”苏文讪笑。
纪睿微怔，鼻头泛酸。
“我想过回来找你，但始终没有勇气，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你该恨我的。”
“恨过，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以前我以为我很难走出来，但时间的确很神奇，真的能冲淡一切。”苏文说得平静。
纪睿低头踢开一颗石子，心里很不好受，苏文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还不如她还恨他。
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他稍稍走近一点，她就会走开一点。
纪睿笔挺的肩膀一点点下垂，眸光暗淡了几分，他拉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找话题和她聊天：“于大林，你还记得吗？”
苏文莞尔一笑，露出漂亮的酒窝：“当然记得，他比以前胖了，不过面相变好了，以前瘦的尖嘴猴腮，长得疑神疑鬼，现在顺眼多了，他和蔷薇还在一起吗？”
“他已经离婚了。”纪睿说。
“啊？和江蔷薇离婚？”苏文惊讶。
“不是她，听他说他们高中毕业就分开了。”
苏文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一抹落寞：“哦，他们也分了啊，那年我只顾着学习了，都忘了关心蔷薇。看来还是被方泽说中了。”
“什么？”纪睿问。
苏文伸手接住一片落叶，拿在手里赏玩，笑着说：“他说初恋都是留给回忆的。”
记忆的闸口破开，那杯叫粉红回忆的奶茶、那碗姜姨家的小馄饨、那首属于他们的吉他曲还有那一夜……
他们经过路边一家卖小馄饨、炒面的路边摊，他笑着说：“饿不饿？”
“你饿了？你不才刚吃过豪华大餐吗？”苏文说。
“一晚上光顾着防身了，基本没吃几口。”纪睿苦笑一声。
“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你们不还唱情歌了吗？进展挺快啊。”苏文开玩笑道。
“你偷听了？”纪睿眼神闪过一丝惊喜。
“是你们太热烈！”苏文说，“不过我也没吃饱。”
他们找了个空桌坐下，点了两碗小馄饨，一盘炒面。
“你们，谈的怎么样？”纪睿小心翼翼地试探。
“就这样吧，谁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不过我挺怕谈这些钱啊、房子的事，像是在做买卖。”苏文吃了一口馄饨，“嗯，不错，我以前怎么没吃过这家。”
“哦，都谈妥了吗？”纪睿搅动着汤碗，一口没吃，“婚期，定了吗？”
苏文望着碗里的馄饨，短暂地皱了一下眉，随即微微抿嘴，轻笑：“大概是6个月后吧。”
纪睿没有出声，继续搅动汤碗，苏文用筷子敲他的碗边：“唉，是你要吃的哦，不能浪费粮食。”
他听话地埋头吃了起来，苏文摇摇头说：“慢慢吃，没人和你抢，怎么和以前一样，去了漂亮国也不改改。”
纪睿一口气喝光了汤，突然抬起头，眼神闪烁像是补充了勇气牌的能量，对苏文说：“走吧，你带我去b大校园逛逛。”
苏文满脸疑惑，点点头。
夜晚的b大被一层淡淡的月光覆盖，漫步在静澈的校园小径上，苏文给他介绍她读书时的教学楼，宿舍楼，图书馆。
纪睿听得极其认真和出神，生怕漏掉一个细节。苏文带着他来到了情侣的秘密约会圣地，小树林。
苏文本打算绕过树林走大路，可是纪睿硬是一个人钻了进去，苏文只好跟着。
突然，纪睿停下脚步，面对着她低声说：“对不起。”
苏文也停下脚步，凝望着他，眸光中丝丝缕缕是怨是痛，随即化为一抹淡淡的笑：“光说不够。”
“你打我吧。”纪睿走近她。
苏文没有动手，骂了他一句，幼稚。
纪睿扬手要打自己巴掌，被苏文抓住，她眼神凌厉：“打你就能穿越回去还我一个不痛苦的十年！”
纪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抱住她，声音濒临哀求：“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吧，这一次我一定不会退缩，我会好好和你走下去。”
苏文挣扎着捶打着哭着：“你他妈的，在和我说什么！你怎么能，怎么能说得出口，你当我这十年的苦是白挨的？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狗东西，我不会再爱了，不会了，谁也不爱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有停止想念你，真的，这十年对于我来说也是度日如年。”纪睿紧紧抱住她，泪水打湿了她的肩头。
“为什么要遇见你，我已经好了，我再也不痛苦了，为什么你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不可能再和好了，你明白吗？伤疤永远都在，我永远不可能再信任你了，我不可能再毫无保留地对待你了，我们永远、永远都无法再回到十年前，我不再是那个苏文，你也不再是那个纪睿了，回不去了，我们……”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似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苏文重重推开他，头也不回地一个劲往前跑。
纪睿追上去，重新抱住她，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抱着她。
“别再找我了。”苏文哽咽。
“我没有找过你，我们都是不期而遇，而且还是四次。”纪睿泪中带笑。
苏文哭得更大声：“老天爷你真不是人！以后，以后就算遇到，你别再理我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和你见面。从今以后，我们这篇就算彻底翻过去了，让我们真正的重新开始各自的人生吧。”
纪睿紧紧攥着她后背的衣服，头深深地埋进她的肩头，断断续续地说：“不会是最后一次，既然老天给我制造这么多次的相遇，就不会是最后一次，你想也不要想。”
突然，苏文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发狠的劲头以为她要把那块肉咬下来。纪睿“嘶”地忍耐着，额头渗出汗，但是脸上却是平静甚至露出一丝微而不察的笑容。
苏文松开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两清了。”
说完，她转身背对着他警告：“别再跟上来！”纪睿呆呆地伫立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那夜，苏文竟然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天蒙蒙亮，当她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看到自己时，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这眼睛肿的像桃似的，可怎么见人啊。
她只记得昨晚在出租车上她哭得十分伤心，司机一度以为她要气绝身亡，加足油门比导航还要快了整整十分钟到达，回到家她还在哭，眼泪像是止不住，最后她哭累得睡着了，早上起来还有种缺氧的眩晕感。
苏文突然想到了自己好像拉下了什么，是老苏！他昨晚没回自己家吗？不是把钥匙给他了吗？他不会露宿街头了吧？
苏文找到手机，拨通苏明辉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苏文问。
电话那头的苏明辉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你猜。”
苏文翻了个大白眼，虽然因为眼睛肿胀，只翻了一半：“快说！”
“你昨晚怎么样啊，和纪睿那小子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苏明辉下床。
“哎，团结友爱、和平共处，行了吧，你到底在哪？”苏文打开电动牙刷，开始刷牙。
此时，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先生，您好，您的早餐，我放桌上了，您用餐愉快！”
苏文算是明白了，无奈地说道：“哪家酒店？”
苏明辉对服务员说：“嗬，真丰盛啊，不亏是超五星酒店，对得起这个价格。”
“老苏，我可不给你报销啊！”苏文一听超五星，紧张地握住用了三年的旧手机，“你再不说在哪，我可不管你了。”
“威尔士！”苏明辉吃起早餐。
电动牙刷差点戳进她的喉咙，搅得她一阵干呕。
“怎么了？”苏明辉问。
“我忘了今天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苏文现编谎，“那个，你自己回来吧，我全报销。”
苏文吐出满嘴泡沫，内心坚定，既然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
顾晨发来信息，要她晚上和他爸妈单独吃饭，并着重强调不要带上老苏。
苏文想想也是，昨天闹得这么不愉快，总得要收场，毕竟是她同意戴上那枚戒指的。
今天的工作任务就是去工作室派活，两个家伙工资照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活得比她这个老板舒服多了。
她决定向杨青青同志学习，不卷下属的老板不是合格的老板。
推开工作室的门，发现郗望正坐着和俩人说笑，气氛简直可以说是相见恨晚。
郗望看到苏文，立马起身，礼貌地问好：“丛老师，早上好，不好意思我不请自来。”
苏文客气回应：“欢迎，土豆给客人倒茶啊。”
土豆直爽地说：“他说了他不渴！”
苏文抖动嘴角，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直肠子吗。
她走到冰箱前，拿出一听可乐，倒进两个水晶杯，分别投入柠檬，递给郗望一杯。
“谢谢。”郗望接过杯子，好奇地看了眼被气泡包围的柠檬片。
马可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另一杯，苏文别过身，瞪他一眼：“自己倒！”
苏文拉了张椅子坐到郗望的对面，郗望道出来意：“丛老师，我想和你沟通一下宣传的事，我们公司参加展会最后一天，想请您对展会中我们公司展示的仿真机器人做一个深度报道。”
苏文看着赶早就为公司的业务奔波的郗望，又瞅了瞅旁边两眼放空的两小只，不仅叹气，同样是老板，我怎么遇不到像郗望这样尽心尽职的员工呢？
纪睿的名字又跳到眼前，如果他们不是那种尴尬的关系，她真想向他取经御下的良方。
记得高中时，他就自带领袖气质，方泽、于大林等一众男生自愿地围在他身边，也许这是与生俱来的个人魅力。
苏文欣赏地点点头，说：“放心，我会用上全部功力。”
“太感谢丛老师了，对了，”郗望从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卡递给苏文，“这是我们老板要我带给您的，邀请你参加我们公司下个月的产品发布会。”
苏文拿着烫手的邀请卡，犹豫怎么拒绝。
郗望是个会看眼色的人，马上补充道：“发布会的产品是我们在中国市场主推的，我们会在现场做全面的展示和讲解，您可以更加感性地了解我们的产品。”
马可似乎来了兴趣，立马接话：“我也想去，你们公司的女机器人做的真牛逼，带上我。”
土豆也凑热闹：“加1。”
郗望笑着说：“求之不得，我来安排！”
就这样，苏文被默认为答应参加发布会。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苏文定的，她特地选了川菜，她知道纪睿不吃辣，这回绝对不可能再偶遇他。
苏文从工作室出来直奔川菜馆，纪睿和他父母还没到，她提前问好了纪睿他父母的口味，能吃辣，而且金丽萍是无辣不欢，难怪说话又冲又呛。她把这家饭店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服务员贴心告知他们家的菜比较辣，建议微辣，不然容易吃得汗流浃背。
服务员的话，不禁让她想起，第一次和某人在潇湘馆吃辣火锅，他辣的满头流汗的狼狈样子，情不自禁地笑出声，猛然发现自己又在瞎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点完菜，正当苏文无聊翻手机时，萧筱打来电话。
萧筱声音激动地像是看到了偶像：“文，你猜谁来我们店吃饭了？”
苏文嘲笑道：“不会是你的idol？”
“不是，不是，是纪睿！”萧筱放低声音，感觉她正尾随人家。
“哦。”苏文装作不在意。
“哦什么哦啊，你知道吗，他带着一个特别年轻漂亮的女孩来吃饭，而且还和那女的搂搂抱抱，就在大厅！”萧筱的声音快冒出火，“我真想在他的汤里下料，让他窜稀！”
苏文紧紧捏着筷子，下一秒听见“咔嚓”一声筷子断了，原来自始至终她才是那个陷在初恋阴影中的大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