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怎么是你
顾晨颤抖着手将戒指套入她的无名指，苏文全程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顾晨的动作，但仔细观察可以看出她的身体是僵直的，她不愿让任何余光再接触到那个身影。
情绪一点点沉淀，激烈的情绪反应慢慢褪去，那颗被揭痂的心重新覆上了坚硬的钢铁。
她想过各种相遇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纪睿会出现在自己的求婚现场，如此戏剧化也如此讽刺。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当年他们没有好好说再见，深埋心底的妄念，如同一条毒蛇时不时会跑出来扼杀本应获得的幸福。
一个“好”字，虽显轻率但却决绝。他们的一切因和缘均在此刻灰飞烟灭。是纪睿的突然出现让她认清了十年了，是时候对过去的感情做一个了结了。
当她再次抬头注视着眼前的人，没有彷徨，没有后悔，她伸手过去与顾晨十指相扣，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真实的。
人群中爆发热烈的欢呼声，在萧筱的带头下一拥而上祝福起哄将两个主人公拱到一起。
纪睿安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她的一鼙一笑，当他注意到她的脸上绽放出那熟悉的明朗的笑后，他也跟着露出浅淡一笑，“走吧。”语气平静释然，踏上二楼阶梯时，他没有再回过头，楼下的祝福声、起哄声声声入耳，仿佛无数根针扎入心脏，戳破他的痴心妄想。
晚宴接近尾声，苏文送喝茫的萧筱上出租车，她揽住苏文的肩膀，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记住你已经戴上了这枚戒指，那个人和你一点关系也没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这是什么孽缘，偏偏这个时候遇到，哎，也好，彻底翻篇了。”
苏文“嗯”一声算是回应，萧筱坐进车里，又喊住了抬脚要离开的苏文，她探出车窗有些忿忿地八卦：“我看他一身名牌，这些年应该活的挺滋润，男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行了，我走了，你好好的啊！”
苏文摇摇头笑道：“你快走吧！”
顾晨因为高兴和在场所有人都喝了一圈，醉是醉了，好在还能走路，她送他到家，服侍上床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家。
她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上面镶了一圈碎钻，精致又不张扬，脱下放盒子里，随手放进了抽屉里。
一路上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回家不会再想今晚的突发事件，可是，洗澡时、吹头发时、上网时直到平躺在床上，只要脑子一放空，那个回眸一眼看到的身影就会闪现脑中。
该死，他看上去挺精神，一副精英富二代的派头。果真如萧筱所说过得滋润。
他应该已经结婚了吧，是和那个宋心雨吗？
他不会连孩子都有了吧？
苏文越想越睡不着，干脆起身揍了沙发上的小兔子玩偶几下才满意地回去蒙头睡觉。
第二天一早，顾晨打来电话，约她吃晚饭，但是她晚上被安排了和jw公司的商务洽谈晚宴，本来是杨青青参加的，但她临时说有个更大项目要谈，把这个光荣的任务委派给她了。
杨青青是个金钱至上的女人，不放心苏文一谈钱就扭捏装高姿态的虚伪样，再三嘱咐，不要被两句花言巧语就骗了，真银白银才是真，切记美国华人最喜欢骗的人就是自己人。
苏文牢记警训，信誓旦旦表示她今天一定让这个美国人放血！
中午，苏文这个自由职业者溜达着早早到达和顾晨约好的江南饭店。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杯橙汁，看着窗外悠闲飞翔的麻雀落在冒出绿芽的梧桐树枝头，不一会儿又落到了窗沿上，苏文手指头点着玻璃和麻雀互动，顾晨已经落座看了她一会都没注意到。
“你什么时候到的？一点声儿都没。”苏文问。
顾晨翻开菜单，笑嘻嘻地说：“我选的地方不错吧，不仅风景好，菜的味道也好，这里的老鸭煲味道很正宗，还有，小馄饨，和姜姨馄饨有的一拼。”
“我不信还有小馄饨能超越姜姨的。点上！”苏文手一挥招来服务员，迅速点了红烧肉、小馄饨。
等上菜的功夫，顾晨瞅见她没戴戒指，态度一下子冷了下来，只顾着喝水看手机，和苏文说话也是问一句答一句。
苏文敏感地察觉他情绪不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无名指上空缺的戒指，借着上菜的机会，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他，有些愧疚地开口道：“那个，我没有戴戒指啊，首饰的习惯，你也知道我从不戴这些东西，我也担心我马大哈的性格，脱哪忘哪，万一搞丢了多不好，所以，我放在盒子里，忘戴出来了。”
顾晨本来不想提起昨天见到纪睿的事，虽然他和纪睿只有一面之缘，但顾晨却对他印象很深，可以说顾晨用了10年的时间才战胜了活在苏文回忆里的他。
昨晚见到纪睿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恐慌的，而当苏文说出好这个字时，他才放下心来，也许是他想太多，但在雄性竞争上，必须消灭所有潜在的竞争者。
“他回来了，你知道吗？”顾晨没有动筷子，看着她问。
苏文咀嚼了两口，慢慢咽下食物，有些讶异也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释然，她笑了笑说：“他回北京还是回东京都和我没有关系，谁会去关心一个陌生人的行踪呢？”
苏文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的人是张三李四。
顾晨咬了一口肉，露出了满意的笑，同时不忘警告：“下不为例，再不戴戒指，我就要惩罚你了！”
苏文只是点头，没接他的话，有些事不必点破，她觉得能拖就拖吧，最好到结婚那天再说。
一碗小馄饨被她一扫而光，抹抹嘴肯定道：“不错，这是我在北京城吃过最正宗的小馄饨，不过，红烧肉不行，不够甜。”
顾晨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吃得不能太甜，发胖又不健康。
下午想偷懒的苏文拉着马可和土豆出门逛街，美其名曰找创作灵感。
三人路过会展中心，看到里面正在举办智能机器人展，她拖着两个不情不愿的人进去参观，正好为郗望的公司写软文储备点知识。
整个展馆充满科技感，苏文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路地“哇塞。”
原本兴致缺缺的马可被一个人形机器人吸引，这是个亚洲女性外形的机器人，她拥有细腻的面部特征、流畅的动作和栩栩如生的表情。马可试着和她对话：“你是真人吗？”
女机器人竟然瞬间用中文回复：“你才不是人！”
“哦，牛逼！”马可呼喊苏文和土豆，“快来看啊！她会顶嘴！”
苏文看了觉得太神奇，也问了个问题：“我叫苏文，你叫什么名字？”
女机器人没有马上回答，反倒是盯着她看，想是观察之后又思考了才回答：“冒牌货！”
马可惊呆了，大呼他要卖了四合院买下此款会顶嘴的机器人，那生活会多有趣啊！
女机器人竟然回应了马可的话，快速机械地笑了一小下。
一旁的土豆瞅着机器人老半天，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们有点像？”
苏文左右看看，确认她指的是自己：“我？”
“就这里，”她指了指苏文的左脸颊，“也有一个小酒窝。”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出来。”马可又凑近看了看。
“笑得时候才有。”土豆说。
苏文忧心地摸了摸土豆的脑袋，转头对马可说：“这两天把孩子累的，都产生幻觉了，快去给土豆买两杯奶茶补补脑。”
马可拉着土豆，土豆掺着苏文离开展位的时候，她特地回头看了一眼玻璃台子上的简介：jw公司研发的陪护与医疗辅助仿真机器人。
约了晚上7点在私房菜洋房商务晚餐，苏文提前了15分钟就到了指定包间，长期做乙方，她已经习惯了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一点到，体现她的合作诚意。
推开门，郗望已经在里面等她，豪华古典的包间只有他一人。
“你们老板今天不来吗？”苏文脱掉外套，服务员接过挂了起来。
“哦，不好意思，没提前和丛老师说，我们老板临时有事，他说让我们先开始，他稍后就到。”郗望为苏文倒上茶水。
当郗望要往她酒杯里倒酒时，她伸手挡了一下，郗望一愣，她随即笑脸相对，客气又饶有意味地说：“酒嘛，得等大人物到场了再喝，不然我们先把自己喝醉了，那正事还怎么谈？”
郗望听懂了她的两层含义：喝酒误事，和拍不了板的人喝酒更是误大事。
苏文心里悱恻，这个假洋鬼子第一次见面就晚到，明显不把她当回事，待会得好好给这位归国浪子上一堂课。
而此时的纪睿正堵在路上，于大林说得没错，道再多也挡不住车太多。他有些焦急地询问司机是否有其他道可走，得到的回答是上哪都堵。
第一次和国内大v吃饭就迟大到和他一贯的严谨作风十分不符。傍晚他才接到消息，展会这里的仿真机器人被参观的人恶意损坏，展会才第一天如果不修好，这个展位后面两天就要开天窗，他急冲冲赶到时，机器人的头已经冒烟，据说是有人趁工作人员上厕所的时候，抱着机器人亲了一口，机器人竟然自爆了。
纪睿紧急安排了美国工程师远程修复，他在一旁亲自指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修复正常。
整整迟了一小时，纪睿才赶到饭店，他带着歉意推门而入，伴着绰绰灯影，望见正门口的郗望，而他的前方坐着的是，苏文！
他再次钉在了原地，而苏文已经抬眸，正对来人的眼睛。
纪睿杵在门口，眼神几乎要将她洞穿，什么推广，什么郗望，什么大v，要谈的事情一概不知，只站在那儿死死盯着她看。
郗望顺着苏文的目光发现了门口站岗的纪睿，赶紧起身将老板引至座位，他跟着郗望走到苏文身旁的位置，短短的几步路，他走得异常不真实，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坐在了她的身旁，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皂味，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苏文在桌下攥紧的双手松开了，眸光也由浓转淡。
纪睿终于打破沉默：“好久不见了。”
苏文尚未回答，郗望欣喜地发现原来老板和偶像是旧相识，激动地给他们的酒杯倒满酒，并提议：“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我提议老板和久别相逢的朋友丛老师喝一杯，我作为见证人先干为敬！”
郗望咕咚咕咚一杯下肚，他举着空酒杯发现这两个旧相识仍旧坐着不动，既不激动也不友好，空气甚至被尴尬的气场冻结了。
苏文站起身，平静地说：“合作的事我已经和郗望谈过了，后续的事邮件联系，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纪睿条件反射地跟着站起身，郗望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诡异氛围，但为了工作他仍旧拦住了苏文，并希望她能和老板好好聊聊合作的事。
苏文感觉自己在发抖已经无法组织完整的一句话：“不好意思……”
郗望刚想开口，纪睿打断他：“郗望，你先回去吧。”
郗望吃了一惊，苏文也微微侧目。
郗望是个拎得清的职场人，立马明白老板的意思，夹起包就走，临走还不忘关上门。
纪睿鼓起全部勇气走了过去，接下去将要面对怨恨也好，责难也好，他只想在她面前认认真真地谢罪。
苏文背对着他，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去，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挤出一句话：“好久不见，纪睿。”
说完，苏文冲他笑了笑。
纪睿微怔，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戛然而止，两人又陷入沉默无言，片刻后，他说：“我们聊聊吧。”
苏文觉得此刻走显得堂皇又失态，当年错的人是他，她没必要在过了这么多年后让自己失了风度。
她神情自如地走到距离纪睿最远的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