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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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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子怯生生的站在门前,他最怕三小姐了,总给他一些奇怪的任务,见三小姐正在气头上,也不知道该不该禀报,在那儿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关止因见他探头探脑的,问道:“威子,是不是有事?”

    威子如释重负的向三小姐递出手中的纸条,说:“我进来的时候,遇到门口有个人,说是有些事让三小姐误会了,让我送这纸条给三小姐道歉。”

    卓佩娴一进青云苑的院子,就听到一群学子阴阳怪气嘲弄陆明浩走了狗屎运,正巧遇了卓府千金口味独特,叫他今后入了勇义侯府的门,也别忘提携关照。那语气正常人听了都会知道是嘲讽,偏陆明浩还受用得很,嘴里说着“惭愧”“不敢”“一定”,脸上笑得像朵俗艳的喇叭花。

    卓佩娴气不打一处来,将桌上的几盆青菜扫到地上,把一群抬着碗筷的书生祖宗八代都骂了个精光。临走又狠狠瞪了一眼陆明浩,骂道:“亏得止因一直惦记你,否则凭你这窝囊样,老娘我看都懒得看一眼,还喜欢你?做你娘的春秋白日梦!”

    卓佩娴斜眼瞥了纸条,没接。她就猜到是陆明浩见她发火,担心今后没银子用,自己这才入府一会儿,就急吼吼的跟了来,吩咐道:“他怎么说的?你原封不动的,用他的口吻,他的表情,学给我看。”

    威子一下愣住,这三小姐又干这为难人的事,小声嘟囔:“我是近卫,又不是戏子。”

    “说什么呢?”卓佩娴凶问。

    威子立即扯着嘴苦笑,清了清喉咙,先站直了身,然后弯腰鞠个深躬,细着嗓子说:“有劳小哥,院中学弟玩笑不知分寸,惹怒了小姐,鄙人诚惶诚恐,惴惴不安,如临于谷,以迟牍片言聊表恨心,还望小哥不辞辛苦帮忙传达。”然后学着陆明浩的样子举高一只手向空中挥了挥,“唉,小哥哥,鄙人就在这等着您呐,里边的小姐们若有什么三言两语,烦来告诉一声。”

    卓佩娴原本是想让关止因看看那个陆明浩的嘴脸,却被威子这做作的模样逗得捧腹大笑。关止因原本担心卓佩娴还生气,忍着嘴角闷笑,肩膀不停抽动,见卓佩娴笑得无遮无拦,自己也哈哈笑起来。

    威子愠怒道:“三小姐要小人学,小人学了你们又要嘲笑,真是拿人做贱呢。”

    关止因笑着笑着突然停了,细一思忖,看向威子,问:“他说的可是里边的小姐们?”

    威子点了点头:“我记性好得很,保证一字不差。”

    浩哥这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了吗?虽说自己很想念梨树村的亲人,但现在还不是相认的时候,不能给卓修璟惹麻烦。关止因转动着手上的银镯略为思索,浩哥暂时是不能帮了,对威子说:“你把纸条还给他,就说三小姐不收,今后也不必再见了。”

    关止因连日被那封模糊不清的信困扰,眼看着年关越来越近,她到时以什么身份去见卓修璟的爹娘?思来想去,觉得可以试着找一找是否真有叫禅音山的地方,威子告诉她,二公子的书房里挂了好大一面邺国地形图,不过不准人随便进,她嘻笑着说:“我又不是随便进,我是认真进的。”

    地图确实挺大,画得很详细,占了半面墙,也不知是出自谁的手,山川河流都标注了出来,有的地界连产粮产矿情况也做了标识,有土匪的山头特意画了红圈,不太像是作战用的。威子说:“这是许家商运队多年来收集信息而成的图,不过是两年前送来的,现在估计会有一点变化。”

    难怪了,许家的商队已经密织成了一张巨网,走南闯北,经营多年,自然是踏遍了邺国每一寸土地,特别标注土匪,也是指引商队避开雷区,下边小字还说明了每处的分行具体地址,以便商队交易和落脚。开始她还担心小小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峰,地图上不会画出来,没想到这经商用的图竟然比作战图详尽得多,若真有这座山,说不定能找着。

    禅音山,禅音山,关止因心里一直默念这三个字,一点一点从下往上找。虚着眼睛正看得专注,一阵悠扬的琴音传来,这琴音雅然,如娓娓讲述一段动人的情事,却又带着一缕凄凉,像是美妙的仙子迎风起舞,令人怦然之心动,可惜仙子带泪,泪又随风而去。她与余无华大师学过几月琴律,闻此妙音,忍不住走出门来,驻足聆听,听得心中怅然。

    自从让关止因自己探查野庭一案后,卓修璟只是偶尔有要事会将威子叫出去,他几乎成了关止因的近卫,多数时间都跟着小夫人。见小夫人伸着脖子听曲,他听不出什么好坏,开口解释道:“后边就是东院,这是裴公子在弹琴,估计三皇子又来了。”

    “三皇子经常来吗?”关止因问。

    “可不是,”威子撅了撅嘴,这三皇子总带着自家公子喝花酒,把公子的名声都给玩坏了,还老惹些麻烦事要公子帮着善后,威子有些恼他,“自从裴公子住进来,这里都成他的别院了,三天两头跑,有时候与裴公子,还,还,真是没羞没臊的。”

    关顾允不太敢明目张胆的在勇义侯府过夜,生怕被母妃发现了又要他赶走裴映,只能白日来相聚,见了面又总是会有情难自禁的时候。青天白日的,难免被下人听了去。

    关止因脸上微红起来,竟想到了卓修璟。别人的事她也不想插嘴,打岔道:“得了,进来帮我找禅音山。”

    图虽然已经足够大,但抵不住要标注的东西多,有的字像蚊子腿,两人又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威子突然指着左边偏下的一角,说:“小夫人,你看,你看,是不是这儿?”

    关止因够过去,那字又小又密,仔细分辨,确实写的是“禅音山”!她一边跑去取桌上的纸笔,一边吩咐:“按着,别动。”

    她将纸铺到墙上,对着“禅音山”一片的地图,一笔一画的临摹了下来。此地在宜州以西,东北方就是永安,已经接壤靖国的地界了。关止因用手指着地图比划,从悃京出发,得沿着自己一年前入京的路线,横穿宜州后才能到达。

    明祥帝登基后不久,就开始对有功之臣大肆封赏,继范衢之后,陆续升了十几个官员的职,特别是黄勤,一跃成了首辅大臣,却偏偏绕过了剿匪守边功勋卓著的镇西侯。

    在惩罚穆行渊一事上,明祥帝似乎感受到了权利带来的满足,命画师大量描绘自己的御像,不但命朝臣日起一拜,夜寐一拜,还要悃京百姓家中也挂像拜之。那些往日嘲笑过穆行渊的朝臣,如今也变得不那么爱笑了。

    腊月二十三,糖瓜祭灶神,悃京城中热闹繁华,歌舞升平,北市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卖糖瓜的、卖花的、卖爆竹的、写春联的,各种小摊一个接一个,都想趁着年气,挣上几两碎银。抱着孩子的妇人,挽着竹篮的老人,形形色色的挤在市场上,摩肩接踵,笑逐颜开的挑选着迎新年的物品。

    临近新年,宿卫军为防止城中偷盗打架等治安问题,特别加强了南北两个市场的巡防,杜老八领着一队人刚从巷口出来,就突闻几声炸响刺入耳膜,冲天的浓烟从旁边的黄府上空升起,接着就是漫天的火光,带着硫磺味的焦臭浓烟钻入人们的鼻孔。

    百姓被这巨响吓得连连惊叫,有人趁乱大喊了一声:“是火炮,敌军袭来了!”人群顿时混成了直冲乱撞的蚁群,无目的地逃窜。

    杜老八站到高处,举着军刀大喊着:“没敌军!别慌!当心踩踏!”危险来临之时,谁会听这微不足道的指挥?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混乱的呼喊声中。

    人们都只管着自己疯狂逃命,有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逃命,但见到身边的人都在跑,也慌作一团的跟着跑,像是晚了就会被突如其来的野兽嚼碎吞进肚里。

    摆着琳琅满目各种商品的小摊全被掀翻倒地,踩踏成一地稀泥。不时有人被推挤摔倒,惨叫哀呼。几十个宿卫军根本拉不住北市千余名百姓,喊话的声音还没出来,就被惊叫呼喊声淹没,巡防队伍不到一刻就被人潮挤散。

    黄府的浓烟越来越大,顷刻间火焰就蔓延到临街的铺面,接着旁边的宅子也熊熊的燃起大火,经不住大火的屋子咔嚓脆响几声,轰然坍塌,腾起阵阵呛鼻的黑烟。空气中尽是灰褐色的碎末,天空瞬时暗沉下来,眼前所见不过丈余。

    天空虽然飘着小雪,但对这剧烈的火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还在半空就消散不见,不起丝毫灭火的作用。杜老八闻出这呛人的味道中夹杂着火药,却也顾不得了,大叫着:“快去通知潜火队,把附近的宿卫军全都叫来,到河中打水,得尽快阻止火势!”

    实际上冲天的大火不需要巡防队去传人,半座城的人都听到了这连续的爆炸声,往北就能看到滚滚浓烟中夹杂的暗光。北门的宿卫军几乎全部赶到支援,潜火队也带上器械匆匆奔来。

    大火从巳时一直烧到天黑,整个北市满目疮痍,房梁倾倒,断壁黢黑,一些木梁还明明暗暗的闪着火星,肉体烧焦的恶臭冲得人天灵盖都发昏。临悃京河边的空地上,就地排列了上百具尸体,连白布也没盖全,有的被火烧成卷曲黑块,面目全非,有的则是断手折脚,口鼻流血。

    义庄一时容纳不下,只得暂时全堆在这原本热闹的街头。多少人在这一日与至亲阴阳两隔,四处凄惨哭声喊声响成一片,还有的四下里找不到自家亲人,打着灯笼钻到残破的房里,哭唤着名字扒砖寻人,随时面临烧残的屋顶倾垮的危险。

    穆行渊有些驼了背,口上的黑巾也遮不住他痛心的表情:“唉呀呀,唉呀呀,这,怎么就烧成了这副模样!卓统领,你到得早,查到黄府爆炸的原因了没有?黄大人呢?找着没?”

    卓修璟也捂得严实,只露出凌厉的眼睛:“是火药加火油。黄大人府宅坍塌得厉害,潜火队的还在继续挖人,又是炸又是烧,屋子都看不出模样了,估计很难有生还者。”

    “唉,真是无半座完整的房屋,这一场火,烧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工部的老尚书与楚泊然同期入仕,见此情景,也是悲痛万分。

    几人正说着,就见潜火队的用尸袋装着焦尸,拖着从黄府的残墟里出来,穆行渊立即用手捂着嘴巴,衰老的眼睛里露着恐惧,往后退了半步,缩到卓修璟高大的身躯后边。

    卓修璟叫住潜火队,问:“有没有发现活人?”

    潜火队的摇摇头,透过防火面罩说:“到处都是火油斑迹,这是积了心不留活口,阎王想不收都不成。”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连狗都烧成了焦炭。”

    等潜火队过去,穆行渊在背后,“呕、呕”的打着干呕,没吐出来,咽了下口水说:“太臭了,死这么多人,得尽快处理了,不然起了疫病,又是一场大灾。”

    杜老八一身污秽,头发被烧焦不少。大火之时他冲入商铺救出不少人,此时斜倚着桥墩休整,见统领来了,才撑地起来。

    不等卓修璟问话,就将今日火灾前后陈述了一遍,末了说:“爆炸才起时,人群里的慌乱,我觉得像是有人在故意煽动。普通百姓遇到这样的事,大多是喊走水了,哪有出来就叫敌军来袭的?而且这喊声不止一处,当时太乱了,我们被挤在人群里,也没发现是哪些人喊的。”

    卓修璟眉头拧紧,看向悃京河的另一边,过了河不远就是北城门,问他:“城门可有异?”

    杜老八说:“城卫司都过来帮忙救火了,城门那儿也挤着不少逃命的百姓,留下守门的卫兵拦不住,进进出出的,乱得很。”

    卓修璟盯着城门半晌,黑眸深沉,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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