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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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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运知刚入了白虎门,就见了前边的刑部尚书顾亭,小跑着追上去,收着声音喊道:“顾大人等等。”

    顾亭听见唤声,停了步子,回头说:“温大人也接到了皇上的旨?”

    “是啊,”温运知与顾亭并排走,将头靠近了,压低声音说:“大半月没见着皇上了,这突然宣咱们进宫,不会是?”

    “诶!”顾亭转头向左右看了看,“慎言,一会儿就知道了。”

    “听说二皇子收了安永后,竟然有不少‘自救军’残余主动求归顺,带去的一万兵,打完仗反而变成了一万三!真是闻所未闻!”温运知将声音放得更小,快要靠到顾亭耳朵上去了,“永安附近几城的乱匪也去投了城,竟然有万众所归之像,你说皇上会不会改传……”

    顾亭轻轻叹口气:“唉,但愿吧。但你可知前几日宁国来了使臣,谁陪着见的皇上?”

    温运知疑问:“谁?”

    “皇后。”顾亭意味深长的说。

    鲁兴立于阶上翘首,远远的看到两位大人,脸上挂着一如继往的谄笑,碎着步子迎了上来,说:“就差两位大人了,快请跟杂家进去吧,皇上可交待了,得人齐了再说事呐。”

    景宣帝的寝殿内,依次站了皇后、太子、钟贵妃和六部尚书,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关顾允也被宣来了。更难得的是,坤王关慕纪竟然也在,全屋除了皇上,就他一人坐着。

    景宣帝这一日,瞧着有了些精神头,只是双颊凹陷得不像话,颧骨像是要从那干瘪的皮肤底下穿出来,他背后枕着厚厚的被褥,身上也盖着一层,半靠半坐着,张着嘴帮着鼻子喘气。看见最后两人到齐了,才说:“朕今日召众卿家来,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是为何事。国不能一日无主,穆尚书,素闻你丹青了得,朕这最后一道旨意,你来执笔如何?”

    穆行渊多次在皇上面前大赞二皇子,暗中与朝臣们也曾议论过二皇子有大将风范,若不是担心人言外传,他直接想说,二皇子实在是有王者风范才是。

    听了皇上的话,立即双膝跪地行礼,道:“谢皇上厚爱,臣受宠若惊,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穆行渊心中暗喜,莫不是真要传位给自己的表侄儿?

    “朕获天地宗社之默佑,治邺国之天下二十二年,为国之远计,为庶之近忧,夙夜孜孜,寐寤遑遑,求休养苍生,达升平四海。咳,咳。今朕福命天至,诚以难得。皇太子关顾之,敦厚纯良,咳,咳,咳”

    韦皇后上前轻轻抚着景宣帝的胸口给他顺气,安抚着:“皇上不急。”

    一旁的众人,脸色各异。关顾之将他们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父皇提了半句,应是如愿传位给了自己,满屋的人,除了母后,哪个像是如愿的样子?连执笔的穆行渊在听到“皇太子关顾之”时,都突然停了笔,像是听错了似的望着父皇。关顾之欣喜之后,心中一阵厌恶。

    景宣帝握了韦皇后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侧,接着刚才的旨意说:“皇太子关顾之,敦厚纯良,品性坚贞,勤学于天未半明之时,敏思于国民之为大善。即日传大位于太子关顾之,诸大臣应辅之如饴,同扶江山社稷。咳,咳。”

    钟贵妃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关慕纪,他神情淡然,看不出半丝情绪。

    按关慕纪原先的计划,昨日宿卫军就该炮轰皇城,不日自己就该高坐龙台,受百官朝拜!何轮至此无知小儿!真是时之命也!

    立了冬,日头落得早,才酉时天就擦着黑了。

    卓修璟笑意盎然的从院门进来,见到关止因在院中练剑,他侧身伸手,一把抓住握剑的手腕,就将人拉到怀里,猝不及防的吻在那娇艳的唇上。

    旁边的青竹和威子被惊得张大了嘴,互相看一眼,低了头痴痴抿笑。

    卓修璟吻够了,继续盯着怀中娇人。

    关止因回望着他,眸中含雾,问:“你俩看够了吗?”

    青竹和威子立即摇头,青竹说:“我去厨房催一下。”

    威子忙道:“我和你一起。”

    两人逃似的跑开了。

    卓修璟咧着嘴笑,说:“你是不是女子?人前亲昵,竟不知羞。”

    关止因一手还扶在他肩头,推开点距离,伸出嫩红舌尖,挑逗的舔了自己上唇,抬高下颚,说:“二哥哥有多大的胆,我就敢接多大的招。”

    卓修璟被她舔唇的动作勾得想起一些不好描述的画面,说:“你真像个狐狸精。”

    关止因一笑,道:“心情这么好,你的大事成了?”

    卓修璟点点头:“差不多,定了。真希望将来都是好日子!”说完,取走关止因手里的断流年,牵着她往屋里走,“可惜让卿文勇跑了,还得提防变数。”

    “我听威子说了,”关止因另一只手扶上他的手臂,“他带着个病女,应该不好逃。他总要给女儿治病的,派人加强对大小医馆的监视,守株待兔也有概率等到他出现。”

    卓修璟轻轻捏了捏关止因的脸,说:“不愧是我小娘子,漂亮还聪明。”

    关止因笑道:“卓二公子也不赖。”

    刚讲完话,笑容就僵在脸上,身子突然向后倒下去,卓修璟脸上变了色,揽着她的腰将人捞起来,抱着她向外跑,急声催促:“威子,快,沐池!”

    威子正与青竹小声说笑,听见主子的声音,知道小夫人又犯病了,迅速冲出去安排人取冰。

    自从在沐池中加装了藤椅,卓修璟就未再下去过,都是由青竹将她扶到藤椅上躺下,再在边上守到主子清醒,怕冻伤肌肤,每次都穿着里衣入池。

    青竹也跟了进来,见冰块置好,伸手去卓修璟怀里接主子,卓修璟却抱着人侧身避让,说:“你下去吧,今日我陪她。”

    卓修璟将关止因的夹袄和外裙脱了,抱人踩入水中,轻手轻脚的放到藤椅里。卓修璟个高,那水也没到了腰处,池水砭骨冰冻,他没舍得立即上去,就站在藤椅边上,看着关止因如安静沉睡的脸。

    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经过她的薄唇,停在那颗小痣上。他明知太子无错,心里却还是有些埋怨起太子来,害她数次遭受这毒发的折磨。

    “公子!”威子在外边大声叫,“吴琏叫人来报,发现卿文勇行踪了!”

    卓修璟闻言立即转身,心疼不舍的看了一眼藤椅中的人儿,提着青袍下摆上岸,大声命令:“青竹,来守着小夫人。”

    卓修璟换了御林军统领官服,骑马赶到西桐山时,山路上已经亮了许多火把,星星点点的亮遍山野 。没人敢轻视卿文勇的武力,京衙的捕快全部出动,大理寺也派了人将各条山路全线封锁,巡逻队十人一组,沿山排查。

    没过多久,几声军哨从南面急促的传来,巡逻队向南边蜂拥涌去。

    那边卓修璟熟悉,正是楚长宁意外跌落的山崖,他带队在那里查探过多次,轻车熟路骑马奔去。

    “卿统领,你先回来,咱们有事说事,卿小姐说不定还有救!”周世雄在前边劝道,卿文勇毕竟是宿卫军的统领,出了如此大事,周世雄也带了几名士兵前来。

    卿文勇怀中抱着女儿,站在悬崖边,女孩被宽大的黑色斗篷包裹了全身,整张脸全罩在兜帽中,只有一双鲜红的绣花鞋露出来,格外惹眼。

    卿文勇双目赤红,如癫似狂,仰天大笑后怒道:“有救?有救?让国师出来!你们让国师立刻出现,我马上束手就擒,随便安排!”

    “国师?国师不是应该在坤王府吗?”一个捕头轻声问。

    “不知道啊,与国师有什么关系?”另一人说。

    几块碎石从卿文勇脚边掉入悬崖。顾四春温和安抚:“卿统领,您别急,我马上让人去请国师,你先过来一点,别吓着若锦小姐。”

    卿文勇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国师害我素素,又害了我们的女儿!我做尽丧心病狂之事,”卿文勇抬头望向夜空,大喊,“素素啊!我对不起你,终是救不了女儿!”

    “令夫人不能白死,你慢慢说,国师怎么害了素素?”卓修璟见他已近崩溃,站到了前边,诱导着卿文勇说出实情。

    坤王野心依旧,只要不将他彻底压死,他早晚还会反扑。五年前林夙疑抓的毒案证人,死在卿文勇手中,定是知道内情的。这是个机会,只要他说出坤王,谋害前皇后的罪名就能让他再无翻身可能,关顾之这皇位才坐得稳!邺国的改变才有可能!

    “二十二年前,素素还在宫中服侍王皇后,国师发现了她暗中与我相会,威胁她下药。素素是为了不牵连我才做的!是为了我!”卿文勇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脸上悲戚,“可是,那药太邪门,素素试菜时仅抿了一小口,后来还吐掉了。谁知几年后生下锦儿,也还会毒发,女儿也带着怪疾。”

    “国师为何要毒害王皇后?幕后是谁?”卓修璟追问道。

    “哈哈哈哈,”卿文勇看向怀中的女儿,温柔的说:“锦儿,爹陪你一起去找娘,你说,好不好?”

    黝黑的斗篷下轻轻的传来一声:“好。”

    卿文勇又哭又笑,大声道:“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每杀一个婴孩,我心中就痛苦万分,夜夜恶梦缠绕,将我一家害成如此的,就……”山林中“咻”地一支利箭刺向卿文勇,众人不备,都未及反应,一股鲜血就从他喉间飙出,向后踉跄一 步,带着女儿坠入山崖,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声:“爹-—”

    “搜!”吴琏立刻命令呆住的捕快,四下亮刀出声,一群人举着火把向身后的山林中追去。

    卓修璟怒目扫视身后,树影丛丛。他跑向崖边,探身往深谷中望去,只见乌压压的一片黑渊魅影,命令道:“周指挥!叫上兄弟们去崖底搜!”

    周世雄应了声“是”,就带着人沿山路向崖底跑去。

    关止因从床上醒来,半边屁股坐在椅子边沿的卓修璟还穿着御林军服,头仰靠在椅背上,就这么睡在那儿。走过去轻轻拍醒他,问:“怎么不回去好好睡?”

    卓修璟睁开眼,挪回屁股坐靠好,说:“走时你没醒,有些担心,没事了吧?”

    关止因笑了笑,跨腿坐到他腿上,说:“没事,你又不是没见过,醒来就好了,最近已经很少会发作。”

    卓修璟撩起她披散的头发,轻轻夹到她耳后,揉着粉嫩的耳垂,说:“那就好,这毒,应该快清了。”

    “抓到人了吗?”关止因昨晚醒来,就听威子报告,说卿文勇的行踪被发现,二公子跟着去抓人了。

    “死了。”卓修璟说,“都已经快交待出真相了,却被暗箭击中,带着卿若锦一起掉入山崖,两人的尸体都找着了,杀手没有踪影。”

    关止因心系着母亲被害之事,问:“他有没有提到野庭的事?”

    卓修璟摇摇头,叹口气,他心里也是遗憾万千,差一点就能定坤王的罪。

    接着说:“交待得太少,只说了二十二年前毒害王皇后的药,确实是国师给的。”

    “这么说,‘浸魂’出自国师之手?他太可疑了。”关止因说,“那国师抓了吗?”

    “京衙捕快昨晚就去了。”卓修璟说,“可坤王说国师已经失踪近十日,府中管家下人全部审过,口径一致。”

    关止因细思片刻,说:“会不会是坤王撒谎?他有可能将国师藏了起来。”

    “不会。”卓修璟联想起东郊守卫营的布防,“卿文勇要求国师出来的时候,我才想明白坤王为何突然放弃攻城。国师失踪,无法给卿若锦提供邪药,导致卿若锦病发,卿文勇半夜带着女儿寻药无果,又导致了东郊的布防无人指挥。坤王断不会故意藏起国师,坏自己的计划,国师是真的失踪了!”

    一场巨大的谋划,竟因国师的失踪而全盘崩塌,这么一想,国师竟也无意间做了件善事。

    “你们怎么知道卿文勇带着女儿半夜寻药?”关止因没有听过这一段,疑惑的问。

    卓修璟将那夜的情形说了,又道:“我猜测当时卿文勇应该是去找了坤王,阻止御林军的黑衣人是坤王的死士。可我现在还没弄清第一个黑影来历。”

    野庭里的毒也是“浸魂”,那娘十有八九就是国师害的,他动机为何?何故失踪?娘的死因为何奇异?关止因总觉得真相呼之欲出,却又千头万绪,杂乱无章。

    “京衙连夜挖出了被害男婴的尸首。”卓修璟担心关止因害怕,说了一半,有点后悔,没接着说。

    关止因却问:“怎么样?他用什么入的药?”

    卓修璟按了关止因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脸蹭着她的发丝,说:“血。多数尸首都化成了白骨,还未腐败完全的尸首全身枯竭,都被放干了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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