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齐23
她自诩冷静自持,可从小到大,这也是她第一次直面鬼怪。
淡定抬手搭箭,翠色的玉扳指好看的紧,这一箭准确无误,于桑知意差了几分,正好射中鬼新娘眉心,可惜它是鬼怪,寻常的刀剑根本伤不到它。
箭竟是自动换了方向,向着戚如姝方向袭来,侧身躲过。
“你有看见我的眼睛吗?”
混着诡异的喜乐,愈发靠近的迎亲队伍,心中并无半点惊慌,连发数箭,同样地射了回来,利索地躲去,多出一步绕到其身后,抽出长剑,寒光乍现,快步而上。鬼新娘许是反应不及,殷红似血的指甲与刀剑相碰,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又是极速拉开距离,巨大的作用力震得手臂发麻,欲再度迎上,鬼新娘已是将桑知意挡在了身前,手腕一翻,下意识收回了剑。
鬼新娘是个有脑子的,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
“戚大小姐,等等我。”
萧君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鬼新娘似乎一愣,瞅准时机便是攻上,金属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是不过接连几招,鬼新娘一个闪身便是又将桑知意挡在了身前,而她与萧君稔并排站着,又是陷入僵局。
迎亲的队伍到了眼前,一只纤纤玉手染着蔻丹,缓缓伸出帘子,不过虚空一点,鬼新娘便是一点点消散,桑知意无意识地走到轿子前停下,纤细白皙的手抬起白嫩的下巴,似是在左右观摩,露出的一双红色绣花鞋尖顶缀着珍珠,红色的穗子坠着,精巧的绣花无与伦比。
空气似凝滞。
戚如姝死死盯着那只手,只见其轻轻勾着下巴,桑知意被勾走了魂,竟是魔怔般钻进了红帘子里。
便是要冲上去,却是被萧君稔死死拉住。
眼见着红轿子又是近了几分,终是停到了身前,喜乐仍是奏着,画着两抹艳红的纸人笑的诡异,惨白的一张脸更衬得身上的喜服亮眼。同样是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完美无瑕,挑不出瑕疵,手腕纤细,好似湖面的薄冰,一触即碎。
抬手搭上那只冰凉的手,便是用力一拉,却是反被拉进帘子中,透过层层的红,里头的空间比外头瞧着的大了许多,端坐的女子紧闭双眼,肌肤是病态的惨白,唇上的朱红似渗着血,凤冠霞帔,锦衣华服,摇曳的烛光下,倒映出无数的影子,阴恻恻的。
层层叠叠的红色帷幔,轻柔的纱抚过脸庞,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桑知意伏在鬼新娘腿上,好似安睡,鬼新娘的手则是搭在其后背,轻柔抚摸。
抬剑刺去,突如其来的一道力量将她极速推出,好不容易才是稳住身形,萧君稔小心扶着她。
“戚大小姐,人不是鬼神的对手。”
明明已是这般时候了,萧君稔仍是不慌不乱,面上更无一丝惊恐,这很不正常。
“鬼怪生前也是人。”
剑不脱手,又是飞身上前挑起帘子,一把握上寒意刺骨的手,用上力便是飞向鬼新娘,如乳燕归林,竟是稳稳将鬼新娘牢牢锢在怀里,并未见着桑知意。鬼新娘瓷白的脸上扯出诡异的笑,剑架上脖颈,不过顷刻之间,寒光没入白皙的肌肤,并未有血,一颗头轱辘滚落,本是无瑕的脸多了细小的裂缝,满头的珠翠变得陈旧,仍是扯着笑,双目紧闭。
既是人,便无战无不胜的道理。
忽的下起了细雨,丝丝毫毫。
燃起了火,高昂的唢呐是最后的悲歌,她看到火光中立着一个女子,零零散散的尸骸,听见肆意张狂的笑,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完完整整地看完了女子的一生,被选为祭品,被活生生剜去眼睛,毒哑喉咙,为防止逃跑,甚至挑断了她的手经,最后死于崖下,化作怨魂。
这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绵密的雨打在脸上,酥酥软软,将桑知意弄上了马,顾不上早已脱力的身子,策马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此时的山顶。
久肆打着伞,望着远方,身边恭恭敬敬立着方才尸首分离的鬼新娘,此时是完整的。
单手掐诀,嘴中念着晦涩难懂的话语,指间的符箓自燃,跳动着绿色的火焰,鬼新娘的全身迅速腐朽衰败,终是化作黄土一捧,永远留在了山里。
“这场游戏要结束了。”
而坐在远处石头上的谢陆释根本不知道久肆在做些什么,只听见久肆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随后便看见那符箓无端燃了起来,也不知道烫不烫手。他根本没有发觉与桑知意走散,直到遇到久肆,才是发现身后的人儿不见了,也不知道桑知意去了哪里。
“你干了什么?”
“超度亡灵。”
早有预料,可是为何如此不忿,他也想与鬼怪打交道,让他看一眼鬼怪也是可以的。
“走吧,雨要下大了,该回去了。”
“桑知意还在里面……”
抬步走出几步,谢陆释才是匆匆赶上,未打伞,发间染着雨丝,两人是一般高的。
“她已经走了,你应当不知道,山下庄子里的人都死了,等过上几日,我会过来清剿剩下的怨魂阴气,那时才是真的安全,这几日就不要让人上山了,我可没心思过来救人……”
“为什么?!”
大跨步拦在久肆身前,挡住其去路,语气中的不满毫不掩饰:“你明明可以救他们,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我为什么要为你的错误决定买单?作为谢家子弟,你连如此明白的招阴布局都看不出来,身怀异宝又有什么用,如今又是这般质问旁人,显然谢家的教养被你喂了狗,当然,也不能奢求你这个废物能有什么用。”
肉眼可见的落寞,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久肆说的是事实,他是个废物。
瞧着谢陆释失落的模样,许是仅存的良心作祟,思虑再三才是开了口:“我知道珍妃一案的真相,你信我吗?”
“你让我的努力像笑话……”
“是蛊虫,双倍的蛊虫加速了她的死亡,她身后的人想要将她的死嫁祸于皇后,以此拉皇后下马,她自己吃下了蛊虫,皇后爱惨了陛下,因爱生妒,便是将蛊虫下在了吃食里,双倍蛊虫的繁殖速度加速了她的死亡,如此是她死亡的真相。”
谢陆释的表情宛若吃屎,被剧透的感觉很不好,久肆真是个讨厌极了的人。
“皇后为什么会有蛊虫?”
“这个嘛……”
两人并肩走着,共乘一柄伞,特意拉长语调,勾起人的好奇心,再是缓缓说到:“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嘴角抽动,讨厌鬼,烦人精,跟他那个主子一个德性。
“还记得被神女大闹的那个宫宴吗?”
点了点头。
“皇后想让珍妃在那场宫宴中流产,亦或是因早产而生下孱弱的皇儿。”
看见了谢陆释疑惑的神情,不住勾唇一笑。
“我为什么会知道,自是被下了药的甜汤被神女误吃了,你真的觉得她会无缘无故做出那般荒唐的事吗?”
……
摘星楼。
古琴悠扬,红衣明艳,如瀑的青丝由一支金钗挽着,慵懒散漫。
“神女当真好兴致。”
娇俏的人儿趴在楼梯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瞧着抚琴的谢晓晓,她自是知晓少东家精通乐理,如此说算不得准确,那些个少年模样的神明多是多才多艺,总让人生出自卑的心理。
“方姐姐来的好不快。”
两指夹着一只泛黄的纸鹤,侧身翻越栏杆,好不飒爽,走到矮桌旁的蒲团上坐下,已不是宫中规矩的模样,随性自然。
“今日神女的气息怎的这般弱?若是我一不小心弄死,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手对着谢晓晓比划着,女孩面上并无多的情绪,只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这与平时的神女截然不同。正疑惑着,一杯热茶被推到了桌前,是神女平日里招待客人的茶,也是这时,她瞧见了绕在其手臂上的白蛇,正幽幽地往桌上爬着,桌角金笼里的鸟儿疯狂叫着。
情绪不显,拽着白蛇的尾巴,将白蛇收回了袖中,随后开口道:“小白无礼,还请方姐姐莫怪。”
迟疑地接过温热的茶盏,浅淡的茶香,澄澈的茶水,狐疑开口:“你是被鬼上身了吗?这般的你倒是令我手足无措,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以与我讲讲,我虽不能帮你排忧解难,但最基础的聆听还是做得到的。”
“如此便谢过方姐姐了,只是真的无事发生,方姐姐且尝尝这茶,我有些时日未沏过茶了,也不知如今手艺如何。”
“神女的手艺自是无可挑剔,你既然说无事,那我便当无事,今日受邀前来,我自是没忘了要事,神女这是要拿出什么筹码,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泛黄的纸鹤被放到桌上,嘴角噙着笑,仿若刚才的关心只是大梦一场,不得不说,这茶无论是茶叶还是手艺,都是极好的,也是她不曾喝过的,想来是别的的世界的。
“没什么筹码,就单纯放了只纸鹤,我放飞过很多只纸鹤,方姐姐是第一个拿着纸鹤来寻我的,纸鹤里明明什么也没写,方姐姐是怎么找到我的?”
“想寻一个人,方法自是多的是。”
今早便看见枕旁的纸鹤,能悄无声息靠近她的,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一个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般幼稚的事,那剩下的也就只有看不透实力的少东家了。至于她是如何寻到踪迹的,这世上又不是真的无人知晓她的踪迹,孟归是忠心耿耿,可久肆倒是挺乐意有人帮他看着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