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齐16
几乎是咬牙切齿，想他堂堂禁军统领，被派来保护一个不得宠的公主已是大材小用，如今更是平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在这茶楼，肚子里一阵窝火。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扶玉正扶着自家主子上马车，突如其来的马匹飞驰而过，带动一阵风，淡紫的衣裳翻飞，很快便没了踪影，徒留一阵淡淡的香，是从皇宫方向来的。
当街纵马是纨绔子弟常做的，不像是世家小姐该有的行径。
“阿娘……”
不自觉呢喃出声，那女子当真像极了宫人口中的阿娘。
一时的愣神，她也想骑马了。
“公主……”
扶玉的声音将她唤回了神，也是，她哪还是东宫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如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等等！”
行驶的马车被逼停，骑马少年勉强稳住身形，明显还是不太熟练的。
“敢问可是裕安公主殿下？”
“正是。”
禁军统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在下将军府戚平生，本无意叨劳公主，只是事发紧急，望公主见谅。”
少年气息紊乱，说话亦是有些磕绊。
“戚小将军且说何事。”
扶玉为她撩开了帘子，她看到了那张与记忆中有四五分像的脸，遥遥望着，有些失神，她应当叫他表哥，戚平生比她大了五岁。
想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父皇许她出宫是私下里由身旁的掌事宫女代为转达的，应当是旁人不知晓的，她又是低调的，禁军统领也是换了常服，没多少人知晓。
“听闻公主可观鬼神，附近百姓常于深夜见鬼魅行踪，人心惶惶，劳烦公主与在下走一遭，试看为人为鬼。”
眼前是模糊的，周旁的一切不真实起来，很熟悉的感觉，无数次的如影随形，这次谁又是那个伪装作人的鬼呢？
胸前发烫，不过片刻又是安分下去，眼前也渐渐清明。
“我一定要去吗？”
“自然。”
手是发着颤的，也不过是勉强维持着正常的声音，一颗心高高悬起，他是没有底的。
“劳烦戚小将军带路。”
“殿下……”
禁军统领应当是要说些什么，可又像是认命一般，在几双眼睛下，无奈道出一句：“无事了，劳烦戚小将军带路。”
帘子落下，挡去视线，身处幽暗，掌心已是渗出一层冷汗，惴惴不安，早有预感，原是以为安稳坐上一日便不会生出事端，不想竟是自个找上门来。
她听见少年翻身上马，紧接着马车缓缓驶动。
“扶玉，我们会一起回去的，对吗？”
“公主说的什么话，扶玉自是要一直跟着公主的，就算公主厌弃扶玉，扶玉也是要跟着的。”
“一起回去。”
马车在摇晃，天上没有星，灰沉沉的。
约莫行了些时辰，总算是到了地方，下车的瞬间便觉得周旁寒气逼人，见着木叶丛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回头欲询问，除三人外，便是四下无人。
很老套的故事情节。
“公主，戚小将军……”
“扶玉，还有林统领，你们听过一个故事吗？”
踩在湿润的泥土上，零散的小石子硌脚，漫不经心地拂过半人高的灌木，声音轻柔，仍是山间清泉那般清脆。
“山中百姓有祭山神的习俗，多以年轻貌美的女孩为祭品，换上华美艳红的喜服，坐上精致的喜轿，全村欢送，锣鼓喧天……”
叶片划伤指尖，渗出细小的血珠，熟视无睹。
“可是这次的姑娘早有了心上人，他们相约私奔，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还是被发现了，男子被架上火堆，以亵渎山神祭品的罪名被烧死，凄惨的惨叫声在夜间回荡，而姑娘被换上了喜服，塞上了喜轿，本该是白日出嫁的队伍临时换成了晚间……”
一步步走着，周旁安静的可怕。
“姑娘很安分，吹唢呐的队伍出了村子，直往那山顶走去，总归是夜间赶路，又是山路陡峭，这一不小心，轿子翻进了山沟，没有血迹，新娘子不见了，而那一队人马也是无缘无故消失了……”
渐渐地看不到了马车，禁军统领精神高度紧绷，剑刃出窍，时刻注意着周旁，扶玉是个胆小的，好几次差点被石子绊倒，紧张兮兮地跟着自家主子，不敢慢一步。
“然后呢？”
“然后，每次祭山神的女子都会以各种死法无缘无故死于家中，而夜间上山的人时常会听见唢呐声，看见长长的迎亲队伍，被剜去双眼的新娘子幽幽说着……”
“你有看到我的眼睛吗？”
“啊！”
尖锐的爆鸣声在身后响起，明知扶玉看到了什么，却还是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不急不缓走着。
忽的狂风大作，衣袂翻飞，喜乐的声音响在耳畔，愈发的近了。
扶玉紧紧贴着她，止不住的颤动。
方才扶玉看到了什么？
身着精美华服的新娘子，顶着一对空荡荡的眼眶，半张脸已是被砸坏，血肉模糊，不过一米远的距离，而一晃神的功夫，又是不见了。
她是个胆小的。
“不要害怕，扶玉，路过的旅人会迷失在林中，待到东曦既驾，第一束阳光照到大地，一切将会豁然开朗……”
忽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在这幽暗的环境下，一张脸显得阴森森的。
“林统领，我可以相信你吗？”
“殿下，臣受命保护殿下安危。”
无尽的黑暗席卷而来，熟悉的感觉将萧胧清吞噬，一双眼依旧清明，如鹰般锐利，令人愣怔。
“真的吗？”
轻声呢喃，她已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杀了他们……”
疯狂的声音在脑中回荡，弑杀暴虐，如饥似渴。
越来越近的喜乐，摇摇晃晃靠近的轿子，白面红腮的纸人笑的诡异。
“新娘子，欢天喜地嫁山神，来年无灾又顺遂……”
……
迷迷糊糊又是睡了去，一天被迷倒两次已是奇耻大辱，安逸的日子过惯了，警惕都放松了不少。
身子很重，迷魂香里还放了别的东西。
她被人背了起来，身上披了件衣服，外头的风很大，树叶的沙沙声吵得很，似乎有东西在树间飞快移动，还有诡异的桃花香更甚，浓郁的油香盖不住其中的腥臭。
她想起了什么，一些邪乎的蛊虫是要用活体的血肉供养的，蛊虫会一点点啃食宿主的五脏六腑，而蛊虫破体的那一日，宿主的体香会被放大到极致，混着血的腥甜，人虫具亡。
这是一种很没用的蛊虫，稍微有点行道的人便能破解，重点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
“小莲儿，记住不要再造杀孽，爬到山顶去，等天亮，如果我没来找你，你就跟她走，她叫乐之，记住我教你的写法，等到闻不到桃花香的时候，那就忘记我……”
小怪物明显比不得木柒温柔，一路颠簸的很。
林中的阴气愈发浓郁，有不得了的东西进了林子，熟悉的气息。
木柒是往山脚跑去的，林中阴气丛生，隐隐有暴动的迹象，她倒是不知晓这局游戏进行的如此早。
“这场游戏很热闹，你也要参加吗？”
坐在树上的红衣女孩浅笑嫣然，几支亮眼的金钗斜斜别着，头发松松散散，慵懒散漫的语气只像是讨论无关紧要的事。
“孟归与久肆会出席，不过只是负责善后，如果谢陆释脑子够用的话，他会到场，倒是不知道她会用戚平生将萧胧清引过来，而戚如姝的立场不明，桑知意也不好说，我好像还看到了萧君稔，总得来说，很热闹。”
“如此庞大的阴魂数量，必将吸引地府的注意，你们的动静太大了，况且你们需要一个替罪羊。”
倚着树，多少是无聊的。
“没关系啦，地府而已啦，一点小乐趣，好了好了，木柒姐姐就当没见过我好了，快些去吧，可不要错过游戏了。”
不过是一些小插曲。
隔了老远就听见了凄凄惨惨哀嚎声，盖过了阴森诡异的喜乐，有东西将她环抱，阴森凉意渗入骨髓。
不应当有更多无辜的人了。
“去杀了他们……”
寒光一现，下意识侧身躲过，许是因着山路崎岖，身形略显狼狈。
未站稳，便见着有人迎上，剑鸣清脆，身形矫健，但明显不敌，几招下来，已有隐隐落败之势。
萧胧清轻松的极，是没使出全力的，一招一式，行云流水，锋芒毕露，锐不可当，这不像是个十几岁孩子应当有的架势，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士，招招致命，毫不拖泥带水。
不料刚站稳身，便对上一双空荡荡的眼眶。
“你有看到我的眼……啊……”
火折子被点燃，身着喜服的新娘子被烫到一般发出嘶哑的哀嚎，一张娇美的脸上出现细小的裂纹，死死捂住自己的脸，火焰忽的靠近，瓷白的脸竟是染上火焰，如同被烧着的纸张，迅速扩散，直至蔓延全身，火光冲天。
“啊！”
扶玉已是慌了神，瘫软在地，眼神惊恐。
新娘子不止一个，身着各色喜服的新娘子们像是凭空出现，诡异凄凉的唢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长长的迎亲队伍望不到头，画着诡异妆容的媒婆走在最前头，一顶小轿子摇摇晃晃，可是不知何来的白纸钱纷纷扬扬。
林统领已是不敌，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不大的女娃子竟是有这般凌厉的剑法，形如鬼魅，招式诡异，定是受了高人指点。
“杀了他们，你终将会成为这个世间最尊贵的人……”
眼睛一直是清明的，只是被控制住了手脚，恶魔的呢喃就在耳畔，引导她一步步走向深渊。
“你当真是个不讲理的。”
胸口在发烫。
“我在帮你，帮你登上那个位子，而第一步，便是要冷血无情，为情感所羁绊的上位者成不了大事……”
“我的志向不是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