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齐11
国师府。
已是半夜三更，正是昏昏欲睡，迎面而来的冷风倒是清醒了大半。
“您可让我好等……”
月白长袍落了寒，泛着淡淡的月光。
不复往日嬉笑模样，此刻的她倒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夺命罗刹，一双紫色的眸子令人移不开眼。
“发生什么……”
心底发怵，他倒是不怎么见过这般模样的谢晓晓，上一次见到紫瞳还记忆犹新，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温顺的狐狸，披着羊皮的狼，自以为是的兔子，藏于暗处的壁虎，久肆，你觉得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扯着诡异的笑，明明还是那张绝世容颜，却是令人遍体生寒，此时的谢晓晓不对劲，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我或许也是疯了，你又是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呢，久肆，我真的好困，我真的好想好好睡上一觉，睡到天昏地暗，不叫人打搅。”
如此遥遥望着，良久才是找回声音，勉强维持着镇定说到：“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给您的贺礼，就放在您房间里，还有一件事，我给您带了糖葫芦。”
只是愣神的功夫，突然凑近的淡香将他笼罩，对上的是那双含笑的黑眸，优美如林间涧，明亮生动。
她一向是这般多面孔的。
“那是娘亲予我的生辰礼，我想你一定做了不礼貌的事情，难得一见的极品美人扇，你觉得如何？”
“甚美。”
嫣然而笑，天地失色，怀中被塞进一物，淡香兀的远离，心里莫名缺了一块，怅然若失。
定睛一看，嵌着红宝石的戒指华丽古朴，当真眼熟。
“我有将它还与金国使臣……”
“扎瓦尔的心思人尽皆知，他撒泼打滚的功夫是旁人比不来的，又是一般人得罪不起的身份，阿吉勒自是受不住的，你且先好生拿着，待等到合适的人便还与他吧，我不适合拿着。”
瞧见谢晓晓远去的背影，发间发饰只余寥寥。
一只银蝶闯入视野，落于手背，细微的触感酥酥麻麻，轻触的瞬间，银蝶化为齑粉，银白的粉轻飘飘的，随着风远去，状似一片星河。
“祝好梦。”
……
拥挤的茶楼，说书人正说着当下最时新的事，桑家的嫡大小姐被将军府退了亲，桑三公子当街与小将军争执，险些动手。
“大小姐，我的大小姐哟，若是让老爷知道你又跑出来听书，怕是又要让小姐你去抄经书了……”
“无碍，无碍，无碍，这不是有你嘛，做个局外人听自个的故事还真是个新奇的体验，三三被禁了足，都没人给我带西市的糖炒栗子了，只能自个出来买了，真是麻烦。”
“小姐……”
若秋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欲言又止。
“安心了安心了，待听完这半段的说书就回去，不会被父亲发现的，就算是受了罚，也不会让若秋为我代罚，若秋就安心吧。”
接过剥好的糖炒栗子，心满意足地吃着，宛若晒太阳的小猫，慵懒闲适。
桑大小姐桑知意，生母为商贾之女，自幼便与将军府大公子订了娃娃亲，两人的婚约定于大公子班师回朝之后，如今不过月余，却是被退了亲，真是件麻烦事。
“小姐，别看了，外头这些人说的不好听，被退了亲的姑娘是没人要的……”
“嘘，若秋，你听我说，你家小姐和旁的小姐不一样，如今我已及笄，娘亲留下无数店铺田宅，我独自逍遥快活，岂不美哉，又何必去看那些个所谓夫君的脸色过活。”
若秋很担心，可是明明小姐近些日子的状态与往日无异。
“算了算了算了，这说书听着着实无趣，且回府去吧，父亲最是不爱看我抛头露面，当真是烦透了。”
鹅黄的衣裳应当娇俏，穿在其身上也是玲珑清丽。
桑家家主如今的夫人是继室，原配的夫人早早因着积劳成疾而去了，偌大的家业却是没人敢动的，全全等着大小姐及笄，再是交于大小姐。
将军府无故退了她亲，她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所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按理说是要送些礼来道歉的，真是件好事。
……
桑家挺热闹，将军府的小将军亲自送了歉礼过来，额头还顶着被三公子砸的伤，没有武人的野蛮鲁莽，倒像个读书人，一字一句，温和谦逊。
若只是一个小将军，那也不会掀起轩然大波，就是跟着来的可不只是小将军，还有当朝太子殿下亲临，桑家这才慌了神。
不过方才偷摸回府，便被父亲抓了个正着，如今正与小将军大眼瞪小眼，温润谦和的太子殿下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父亲聊着，明显兴致阑珊。
将军府世代驻守边疆，到了如今才是有孩子留在京城长大，及冠后才是前往边疆。
因着娃娃亲的关系，幼时的她总会被将军夫人以培养感情为由带去将军府住上些时日，如此她自是与小将军熟悉的。
此刻的小将军也是犯懵的，与太子殿下的偶遇也是出乎意料，鬼晓得他当时有多么惊恐。
“听说匈奴来势汹汹，子宁哥怎么样？”
“兄长是圣上钦点的少年将军，他自是勇猛的，你且就不要担心了，说不定过些时候就回来了。”
戚子宁与她已是断了有些时候的书信了，这是往日不常有的，戚平生虽是这么说，心中仍是担忧的，只愿一切安好。
她自是不恼退亲一事，本就是两家戏言，前些日子戚子宁说自己有了心悦的姑娘，还为其做了发簪，这亲事早晚是要退的。
“如此便好，快与我说说将军府送了什么好东西？”
“你就放心吧，知道你财迷的性子，都是挑的贵的，母亲她还亲自添了不少呢，都给你送院子里去了，安心吧。”
“真够意思。”
这边正悄咪咪说着话，一边的若秋却是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自家小姐的衣袖。
“怎么……”
一抬头便撞进一双含笑的眼里，当今太子殿下正直勾勾地看着她，不禁毛骨悚然。
“殿下……”
“桑大小姐当着生了副好样貌。”
萧君稔比她小了些岁数，小小年纪已是有了储君的风采，一身的威仪不容置疑，朝堂之上还是挺满意这位储君的。
今日着一身玄色衣袍，金冠束发，有着学子的书香气，亦不少皇室的威严。
如此的儿郎可窥未来的光辉。
“殿下谬赞。”
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心底苦哈哈，鬼知道这太子来干什么，皇后如今已经在为其挑选太子妃了，真是心急。
“桑三郎是本宫的伴读，虽是不过月余，但也是生了情义的，御医也是专门看过戚小将军的伤了，若是好生养着，想来是不会落疤的，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忽然被提到的小将军戚平生安静如鹌鹑，着实心虚，小小的擦伤竟是惊动了太子，还是让御医看了，战士们怕是要笑死他了。
“承蒙殿下厚爱，家弟意气用事，还望殿下多担待。”
太子的上个伴读受其父亲牵连，被贬出京城，自家弟弟会成为伴读也是意料之外的。
“说来今日突然造访，也不是只为了桑三郎一事，不知桑大小姐可有兴趣与本宫一同去趟柳巷？”
嘴角抽动，她真的很想跑上去抽上几耳光，再是好好撬开这小脑壳，看看究竟在想些什么，脑子当真是不清醒的。
“兴致不……”
“桑大小姐别着急拒绝，不知桑大小姐是否还记得当年岐王暴毙一案？”
面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哪会不记得，她的娘亲便是在那时候去的，那时候父亲正值调任升官，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不允许大办，只草草找了处地方埋了。
桑家主的面色也不怎么好，显然也是想到了。
“殿下……”
“本宫在与桑大小姐说话，桑大人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端着一如既往的神情，悠然自若喝着茶，一切只像是寻常的问候，并无半分不妥。
“桑大小姐觉得呢？”
“为什么是柳巷？”
“自是要去见一位故人，戚小将军可要一同前去？”
戚平生不敢说话，讪笑着，桑知意要当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掺和了，那他就不掺和了，人家的事与他无关。
不过这可和他的意愿无关。
柳巷。
只有三人。
萧君稔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方小院，换了身衣服戴了帷帽的桑知意紧紧跟上，戚平生明显就没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心里打着怵，每一步如有千斤重。
淡雅的清香勾人心弦，心底生出别样的感觉，眼前的轻纱挡了眼，视野不算开阔。
吱呀一声，门开了。
入目便是白衣美人慵懒倚榻，红衣女孩扑在其怀中，紧紧环住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如瀑青丝披散，一旁的小桌上放着一顶精致的红色贝雷帽，一片岁月静好。
“殿下，这便是你要见得故人？”
心情算不得愉悦，意料之外的人，也是她最不想见的人。
“受人所托。”
白衣美人眉头微蹙，轻拍女孩后背，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女孩应当沉沉睡去，一个劲往怀中蹭去，将手环的更紧，极度依恋。
萧君稔撇了撇嘴，轻手轻脚将门带上。
“殿下，这不好笑。”
“神女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连父皇都无法左右她，本宫亦是如此，不过神女既是要找桑大小姐你，那必不是闲来无事，不妨等等。”
戚小将军眼见着情况不对，后退几步，试图远离战场。
“殿下应当知道，正经人家的女子出入花街柳巷是大忌，臣女与神女不同，自是不能久留的。”
抬步欲走，却是迎面走来一女子，面容姣好，深蓝衣衫，发间不过寻常饰品，最是夺目的是缠绕于其小臂的雪白长蛇，手臂粗细，吐着蛇信子，身子一个劲往前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