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齐8
国师府不知何时来了客人,被匆匆从窝里捞起,还犯着迷糊,孟归那张令人极度舒适的脸便凑了上来,猝不及防就又对上面具上的那两个黑洞洞的月牙。
“你们在搞什么?”
“锦绣楼那边送了衣服过来,绣娘也在,就等着上身了,尺寸不会差太多的……”
迷迷糊糊应着,由着孟归为她梳洗。
“还有就是,皇帝把裕安公主送过了美名其曰培养感情,至少小太监是这么……”
“嗯嗯嗯……”
应当是还在睡的,根本没仔细听,直到感觉掌心被轻点三下,孟归拿起梳子准备为她梳发,一团浆糊的脑子这才清醒不少。
“你说什么?”
“额……怎么说呢……简单点说就是,萧胧清在前厅……啊!!!”
长发被揪住,生疼,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倾斜,摇摇晃晃,碰倒了水盆,一地的水渍,场面一度混乱。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疼疼疼,先放开先放开先放开,我看你挺喜欢萧胧清那小孩的,就和皇帝提了一嘴,没想到他招呼没打就给小孩送过来……”
又是一阵用力,手中兀的多了几根头发,久肆在远处揉着自己的头,又是不着痕迹往门口挪了几步。
窗台上落了几只乌鸦,与猫儿一同瞧着里头的闹剧,饶有兴致。
锦绣楼的人端了锦盒进来,精巧的饰品琳琅满目,南海的珍珠细腻无瑕,栩栩如生的刺绣美轮美奂,展翅的银蝶翩翩起舞,自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神女瘦了些,腰可以再收收,不过宽松些会更舒服,神女觉得呢?”
“姐姐觉得就好,那些个珠翠少些吧,简直重的要命。”
“那就这样吧,我也偷个懒,神女生的好,不用这些珠翠也是极好看的,神女可不要与掌柜说我偷懒的事。”
秋娘笑说着,将墨色的玉挂于其腰间,长长的流苏坠子于银蝶间摆动。
“耳环很好看。”
小小的坠子做了镂空,圆圆的小球随着动作在其间晃动,很是好玩。
“神女应是不知道,这是长生小公子闲来时做的小物件,很是精美,说来方才出门的时候有见着他也跟着了的……”
孟归的手很巧,不过说话间的功夫便梳好了发,正比对着用哪个发钗才好。
从旁伸出一只手,那是支缠花钗子,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
眼光是不错的。
点头致谢,那人穿着小厮衣物,毫不起眼,又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属实让人记不得。
这是套华丽的衣裳,重工的银蝶飞于裙摆,千金难求的锦缎量裁得体,暗红的颜色不觉沉闷,倒显得人端庄稳重,而最值得一说的是外衫,质感轻柔细腻,材质特殊,于阳光下水波粼粼,如鲛人鳞片那般流光溢彩。
“姐姐的手还是一般的巧。”
秋娘的绣工一贯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每一只银蝶形态各异,排线整齐。
“神女的东西自是要细心些的,紫色的那套还需要些时日,下个月月末就差不多了,神女若没其他事,那我便先走了,祝神女中元快乐。”
神女总是会说些稀奇古怪的话,耳濡目染,他们也是会说些的。
正慢悠悠喝着莲子羹,已是送走锦绣楼的人,桌上放着各色的早餐小点,孟归着一身褐色衣衫,立于一旁侍奉,其余的下人各忙各的去了,这偌大的国师府竟是没人知晓久肆的去处。
越想越气。
“哗啦——”
一地的莲子羹,以及乱滚的瓷碗,勺子已经四分五裂,孟归神色淡淡,旁的其他侍女木讷着一张脸,迅速上前收拾残骸,训练有素。
与此同时,房门被撞开,跌跌撞撞进来个人,水蓝色新衣裳,同色系的发饰坠子因着动作摇晃,略显惊恐。
为自家主子重新舀了晚粥,当然也没有忘记为突如其来的客人摆上新的碗筷。
熟悉的中草药香味令人安心。
“我要吃肉燕。”
屋子里静极了,侍女默默收拾着东西,将剩余的莲子羹撤了下去,厨房今日并未做肉燕。
萧胧清想说什么,看了看怀里拱来拱去的小东西,又看了看戳着虾饺出气的谢晓晓,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是侍女搬来凳子让其落座,这才缓解了尴尬。
依旧是无措的,怀里的小东西很不安分,突然被推入陌生的怀里是件不安的事。
屋子里的氛围很奇怪,气氛凝滞,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就像是提线的木偶,做着固定的事,绝不出错。
“你抱着什么?”
有些惶恐,呆愣地抱着小东西,不知所措。
“是……是,是给你的贺礼。”
牢记着那人的话,她与谢晓晓隔了些距离的,小心翼翼将小东西递了出去,一只黑白的兔子,巴掌大小,黑色只集中在右半边的耳朵上,模样滑稽。
这场病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昨晚便好的差不多了,今早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便将她送出了宫,来到国师府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本是等在前厅的,只见国师将东西往她怀里一塞,匆匆与她说了几句,她便由府中侍女的簇拥下进屋子,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也不知道国师与神女在搞什么,扶玉还在前厅等她呢。
一愣。
孟归上前将小兔子抱起,焦躁不安的小东西不知为何听了话,睁着蓝灰的眼看着,乖巧懂事。
“麻辣兔头。”
小小的兔子被放到了面前,一个头不断动着,啃上了用作装饰的菜叶子,它总是吃不饱的。
只是吃了一口的虾饺放在碗中,没有再动的意思。
一只活的兔子而已,总归不如做成吃食来的有吸引力些。
“我不喜欢活的东西,想来这也是久肆的主意,而且今天的我是格外好哄的,不过还是谢谢你,萧胧清,谢谢你的贺礼。”
松了口气。
“吃完早饭便回去吧,劳烦替我向皇帝问好。”
没什么吃早饭的胃口,今天不是个闲暇的日子,七月半,鬼门开,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时候,鬼差们自是忙的飞起,同时接二连三的麻烦也会将他们弄的头疼,也不知道谁会第一个找上她呢。
……
外头的阳光很好,街道熙熙攘攘。
小厮装束的人儿七拐八拐,进了杏春楼,直直往花魁娘子屋里走去。
也是见惯不怪了。
进了屋,竟是将薄薄的脸皮撕了下来,薄如蝉翼的面皮躺在手里,露出一张如玉的脸,好不令人惊奇。
“阿姐,我来看你了。”
凌冽的香,如傲雪的红梅,令人神往,而女子如画,白衣出尘清丽,一双杏眸多情似水,一颦一笑,媚态百生。
“今日是七月半,长生怎的有空来?神女没允你一同出游?”
神女最是喜爱长生这张脸的,往年七月半都是会带着长生一同出游,许是怕人发现,每次都是早早不见踪影,神宫那边也是一直说神女在神宫,从未出去过。
“往年每次不是将我一人丢下,她说是要去的鬼市,寻常人进不去,便叫我在周旁逛些时候,转头便是让旁人来接我,自个不知道去了何处,讨厌的很。”
不住发笑,她倒是知晓长生的小孩子脾气,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也不必奢求有多么的沉稳。
“长生你要有男子汉的度量,谁都会做些错事的,况且神女于我们有恩,你不应当如此苛责。”
“可这就是事实,有着大小姐脾气,嚣张跋扈,乖张阴戾,不过是短短月余,京城中的人都是怎么说的,阿姐你不是不知道,与这般人为伍,是我最不喜的。”
好看的眉眼紧皱,染上怒色。
“长生,神女是我们的恩人……”
“她救了发着高烧我,安葬父母,为父亲翻案,她是于我们有恩,阿姐你讲过很多遍,我也一直记得,可是如果不是阿姐你顶着暴雨跪了一天一夜,拦住了她的车马,她又怎会救我,如果不是阿姐你以身入局,她又怎么为父亲翻案,所有人都将她捧的很高,可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坐享其成的小人……”
“长生,闭嘴好吗?”
少年最是藏不住心事,一肚子的话停不下来,自是没有注意到美人的不对劲。
外头应当吵闹,寻花问柳的男子从不分时日,可今日却是诡异的安静,又或许是都忙着去祭祖。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心安理得地惹出无数祸端,漠不关心所过之处的满目狼藉,她根本就不是神女……”
“哗啦——”
宝青色瓷盏被打碎,极美的人儿失态了,脸上是不敢置信,眼前的人儿是那么的陌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长生,你出去好吗?”
或许这时,迟缓的大脑才反应过来,紧盯着眼前的人,衣间锦盒似乎在发烫,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
“阿姐……”
无数的话堵在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想告诉阿姐自己是多么的想她,他还带了精心准备的礼物
他讨厌谢晓晓,她每次出现都能将他的生活搅的一团乱。
“长生,我从不怪你会说出这些话,毕竟你什么也不知道,说来也是我的错,你快些走吧,不要被人看到了,要是让旁人知晓你有个在花楼的姐姐,怕是要被学堂的人笑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