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齐7
失了骨肉的皮囊如同充气皮球一般膨胀,然后是晃悠悠的站起,宛若行尸走肉,空荡荡的眼眶里是无尽的深渊,看不到底。
周旁的宫人已经被疏散,此时寂寥无人。
寒光突现,尖锐的剑刺破皮囊,就是漏气的皮球,迅速瘪去,轻巧的身形掠过屋檐,飞身而下,鹅黄的衣裳俏皮活泼,腰间银铃的声响清脆悦耳,中草药的熏香令人安心。
还好,还不算太晚。
无形的力量将皮囊的创口恢复,重新站起的行尸走肉有了目标,寻着声响,直直往孟归方向走去。
看上去是活生生普普通通的人,不过是没有意识的邪物,没有骨肉,没有痛觉,受了伤会自动复原,不死不灭。
持剑跑在前头,后头是诡异邪物,身上的银铃不断响着,不忘对付着试图将她扯下的邪物。
再一次将皮囊划破,终于是将内里一览无余,只是积蓄了一团黑雾作为核心,空荡荡的,因着黑雾的力量,创口迅速愈合,很快就重新站了起来。
邪物不过几十,却是来势汹汹,从四处而来,这绝不是一人所能解决的。
一时不察,被扯住了袖子,当机立断斩断,也就是这么一瞬的速度减慢,给了那些邪物机会。
它们是发了疯的怪物,没有意识,静默着不发声,只是追逐着。
攀上她的四肢,扼住她的脖颈,一张张可怖的脸陡然放大,直视着那一个个空洞黑暗的眼眶,没有惊慌恐惧,只有超乎寻常的淡然。
起初还是能看到明晃晃的天,不似最早的阳光明媚,厚重的云层遮去了太阳的光辉,灰暗的天就像她波澜不惊的心,压抑沉重。
邪物寻着声音赶来,他们疯狂地啃食她的骨肉,密密麻麻,遮去了最后的亮。
不知何时点燃的火,至少熊熊燃起的火迎风而燃,跳跃着,翻腾着,拥有无限活力。
他们是没有意识的怪物,声音指引它们前行。
寂静中的银铃响着,似少女娇俏灵动的笑声,令人心生欢喜。
火苗窜上诡异的皮囊,灼烧出巨大的窟窿,泛着一圈焦糊,黑色的雾气争先恐后钻了出来,直往远处飞去。
周旁放了不少干柴,火烧的很快。
摇摇晃晃起身,衣物凌乱,身上是深深浅浅的咬伤,不少是被啃下来好大一块肉来的,可见森森白骨,却是诡异的没有流血,伤口附近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也是奇怪,没了骨肉,却是有牙齿,咬人是很疼的。
苟延残喘的怪物依旧向着声源前进,全然不顾身上扑不灭的火焰,一口便咬伤了布满咬痕的手臂,贪婪地啃食最后的血肉。
刀剑斩断头,头颅瞬间瘪了下去,强硬地掰开紧咬着不放的牙,扔进了火中,平白添了伤,又要麻烦主子了。
满目的火,银铃依旧向着,只凭借本能的邪物被火焰侵蚀,一点点消亡,化为焦糊的残骸,二氧化碳中掺杂着尸油的恶臭味,止不住的作呕。
干柴里混了特殊的药剂,经过燃烧,扩散的很快,至少这一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窸窸窣窣下起了雨,落在伤口上,无名的疼。
一切尘埃落定,火焰渐渐熄灭,依旧有力的跳跃着,透过隐隐绰绰的火光,她看见宫墙下的油纸伞。
两人就这么遥遥望着。
感受着雨水浸湿衣衫,看见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
“嘘。”
……
不喜欢下雨。
小小的院子里堆满了白骨,一件件的挖出拼凑,或多或少是少胳膊缺腿的,枯死的古树开出灼灼桃花,白色的瓷罐里是小孩的尸骨,应当是死后才被放进去的,有些年头了。
瓷罐里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白玉,通透雪白,温润通透,细小的裂纹并不明显。
感受着白玉中渐弱的精纯气息,看来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你知道刚才是谁吗?”
“你知道的,我刚刚苏醒,知道的事情不多,你能先放下那玉吗?我怕你把玉捏碎了,这玉脆的很。”
桃树上无端出现一名粉衣少年,似灼灼桃花,热烈张扬。
他是成精的桃花妖,不过百年岁月。
轻啧一声,心情很不美好,随意将白玉往空中一抛,桃花妖慌忙接住,细细擦去灰尘,小心翼翼护在怀里,这才跳下树来走近。
“我叫安生,你长的真好看,也很厉害,我该叫你什么?”
“晓晓,我叫谢晓晓,这些鬼怪的身上有你的气息,不是很纯净的妖力,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小的少年一怔,似乎想到什么,陷入了回忆,良久才回过神,全然不复方才嬉笑的模样,将怀中的东西护的更紧,伪装出来的轻快语气听着别扭。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说桃花妖的皮囊最是好手感,还自带桃花香气,我近日对美人扇很感兴趣,你说我将你剥了皮,做成扇子如何?我最是擅长这些小手工的,不会很疼的。”
眨着无辜的一双眼,现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过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罢了,毫无危险可言。
烦死了,还是没弄死厉鬼,想来孟归那边应该处理的差不多了,希望晚上的时候会有收获,明天就是七月半了,她是不可能加班的。
发着怵,因为恐惧,他是因着谢晓晓的力量才苏醒的,在漫长的沉睡岁月中,他的力量在消散,此时的他还很虚弱,若是谢晓晓真的想治他于死地,那绝对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真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先别急,让我好好想想……我想起了,应该是妖丹,我的妖丹不在我这。”
眼皮直突突,没妖丹的妖能活这么久?
眼见着就要失去耐心,将他抽皮包骨做成美人扇,忙不迭解释到:“我只是一抹神识,本体早就亡了,所以妖丹也就没那么重要。”
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信了没信。
“谁拿走了妖丹?”
“我不知道,只记得是个女人,失去妖丹前的事都很模糊。”
真是废物呢,早晚把他做成美人扇。
安生出不了院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一步步的走远,桃花灼灼,比不过红色耀眼,只一眼,便是永不忘。
手中白玉真实的触感令人安心,瓷罐被重新埋回树下,院中不再有骇人的白骨,桃花摇曳,落了满地,已经很久没开过这么盛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
是夜。
独自翻进戒备森严的皇宫,久肆正忙着与皇帝商议要事,孟归的情况不适合行动,至于谢陆释,他们不熟。
在屋檐间飞跃,形如鬼魅。
“神女。”
这里是某处宫殿的屋顶,脚下的砖瓦并不是很牢固的样子,眼前乖巧的小女孩只是披了件外衣,似乎等候多时,她是可以绕过她的,但她并不认为会有人发现她,所以很好奇,小女孩究竟要做什么。
她难得认得她,阳昭公主萧乐之,帝后的掌上明珠,先前落水的就是她,久肆也经常提起她,说是命格古怪,应是早夭的,却奇迹般长到现在。
“我知道神女在找什么。”
甜甜笑着,两个深深的梨涡更衬的人娇俏可爱。
“它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活不了多久的,我以皇家血脉保证,接下来它绝对不会害人,等过了七月半,这世间不会再有它的踪迹,所以请神女就不要找了,安心回府吧。”
“夜里凉,若是公主受了寒,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厉鬼狡猾,我必是要亲手斩杀才能安心的。”
萧乐之比她矮了半头,气势却是很足的,这或许就是皇家威严。
乌云沉沉,遮去月光,借着昏暗的光,四目相对,笑意不达眼底,无数的算计阴谋被藏于阴暗角落,说不通的事似乎有了答案。
“白费力气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厉鬼不再作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
如此的突发情况是她没想到的,皇宫里藏着很多秘密,就比如眼前这个,在其落水之后是有去看过的,怯生生躲在侍女身后,眼眶泛红,像极了受惊的小鹿,惹人怜惜,这倒与如今稳重的模样对不上号。
“是没有区别,不过是无辜惨死了几条性命罢了,染了因果的鬼魂入不了轮回,要受千世万世的折磨,如今这般简单的消散而去,说来也是好事一桩呢,你说是吧,阳昭公主?”
“神女,这不像你。”
是闷热的夜,空气似凝滞,带不起半点风,躁动的心情烦热,女孩笃定的的语气令人不爽,一双眼深沉晦暗。
“不过是借着心怀苍生的幌子进行的一场游戏,况且我从不在意结果。”
眼前的人儿有些愣神,这般张扬的红色也属实晃人眼。
“而你,只是游戏中的一点小乐趣,我知道你是谁,请记好了,我不是什么大好人,阳昭公主。”
不在理会,飞身离去,欢快跳脱。
看着红色的身影,面上的笑被掩去,讳莫如深,端庄肃静,不像是一个孩童应该有的模样,更像是沉淀多年的老狐狸,指不定心里盘算着什么。
爬上屋顶不是件易事,檐下站着暗卫,稳稳将人接住。
“她知道一切。”
暗卫静静听着,将早已准备好的衣服为其披上,女孩的额头泛着细小的冷汗。
“这意味着他们所计划的一切于她来说只是场闹剧,那我这个变量的出现又将为这场闹剧增添些什么精彩呢?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事情的发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