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遇刺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红霖和昭人正伺候着未清，给她簪发之时。
阿四竟然跨进了屋里。
未清惊叹于他一夜醉酒，第二天居然还能起这么早。
只见阿四戴上了昨夜落在未清屋子里的面具，便走到了她身后。
红霖和昭人与阿四平时不太交流，或者说根本没交流过。故而这会子心里倒有点发怯，遂不自觉都退后了几步，给他让出道来。
未清担忧他身子还难受，便说道：“为何起这么早？要不你再去睡会，我们走的时候叫你。”
阿四却拿起梳子开始给她梳头。
红霖和昭人对视一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未清虽疑惑不解，但觉好笑，看着镜子中倒映出的他的身影，说道：“你怎么给我梳起头来了？”
阿四轻轻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你把我婢女的活抢了，这是心疼她们平时太劳累了吗？”
红霖道：“娘子您就别打趣我们了，既然阿……阿四他给您簪头，那我们就先去收拾行囊去了。”
红霖显然还没习惯叫对方的名字。
未清：“去吧！”
昭人：“红霖姐你去拿我们的东西，我在这里收拾娘子的东西。”
红霖略露出为难的表情，看了眼未清，又朝昭人说道：“我们东西多，你还是先和我回房间拿吧！”
昭人：“我们东西怎么多了？就一件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未清：“昭人就在我屋里收拾东西呗，红霖，怎么现在和昭人这么黏？什么都要和她一起做。”
红霖抿了抿唇，说道：“没有，娘子，那……昭人就留在娘子屋里收拾吧！”
她说罢，便一路小跑着进了她和昭人的偏房。
未清自入宫起，红霖就伺候着她，所以未清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个婢女，立马察觉出她今早有些不对劲，遂问着昭人：“红霖怎么了？你知道吗？”
昭人傻乎乎的转了转眼睛，“红霖姐，她好好的呀！”
未清知道昭人脑袋转不过弯来，可能问死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发问。
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身后的阿四身上，对方有些生疏的给她绑着头发。
未清想起阿四昨晚在桥下给她编的辫子，说道：“阿四，昨晚是我标准低，才夸你编的头发好看。今天早上可不一样，你不能只简单的给我编个辫子。”
她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五个珠钗，“你得想办法把这些都插到我头上。”
阿四拿起一只钗子，举到眼前左看右看，才犹犹豫豫的竖直插到了未清的头顶。
未清露出惊恐的表情，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在干嘛？”
阿四抬起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未清看着他的模样，第一次用“手足无措”这个词形容他。
她无奈的取下那根别树一帜的珠钗，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觉得这种事就交给我的婢女吧！”
她又吩咐昭人，“去把红霖叫过来。”
未清站起身来，推着阿四往外面走，“你先去休息吧，走的时候我再叫你，我梳妆簪发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再去睡会儿，不用勉强自己。”
阿四就这么被推到了门外。
被叫来的红霖和去叫人的昭人进正房的时候，看见门口杵着的阿四，皆又疑惑又畏惧的看着他。
房间门没关，昭人进了屋子也不敢大声说话，便小声说道：“娘子，那个阿四在门口站着。”
未清又是一阵苦涩的笑容，须臾，又朝门外大声喊道：“阿四！去睡觉！听话！”
昭人偷偷摸摸的扒在门后面看，遂放心的说道：“娘子，走了。”
红霖又接手了阿四留下来的半残品。
昭人在一旁忍不住发问起来，“娘子，阿四今天早上为什么要给你梳头啊？”
未清也不知道阿四今早怎么就这么积极的给她簪发来了，细细回忆了一下昨夜他们的对话，片刻，才突然想起来，她的确说过让阿四第二天早上给她簪发的话。
未清愧疚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是我对不起他，我忘了，我昨天的确让他帮我簪发来着。”
红霖和昭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未清不禁感叹阿四这人真怪，明明那么难受了，却还是记着他答应过的事，该说他真诚呢？还是说他老实巴交呢？
启程之后，未清在马车里才向阿四道歉，“是我对不住你，你走后，我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说过的话。我这人就是忘性大，你别往心里去。”
须臾，她又说道：“但是，簪发的手艺往后的确得多加练习。不过，你今天早上能来，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阿四摇摇头，不知道代表什么含义。
未清想询问，但对方又不能在红霖昭人都在的情况下开口说话。
遂只能放弃，她默默把他摇头的动作记下来，希望找个机会再问问。
队伍缓慢又稳步的向前行进着，路途遥远，长时间坐在马车里，三个女子都昏昏欲睡的模样。
阿四也背靠在马车内壁上，双目紧闭，似乎也已睡着。
突然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未清被摔离了座位，跪在了地板上。红霖和昭人也被颠的人仰马翻。
阿四猛然惊醒，扶起了未清。
马车停了下来，拉车的马儿不断嘶鸣着。
阿四一步跳下了马车去观察情况。
不一会儿，旁边的侍卫在窗外说道：“娘子，您先下车吧，车轴断了。”
未清下了车，发觉此时队伍已行驶到了一处密林，宽阔的大路两边皆是高高的山峰，山侧长满了茂密又浓郁的绿树。
这地势，他们简直如同瓮中之鳖，如果有人埋伏在山上偷袭，那他们必定会全军覆没。
这种念头一旦在脑海中萌发，未清便开始惴惴不安。
此时禁军的三衙统领宋异箫从队伍最前方跑到了未清这里。
他检查了一下马车，确定不能行走之后，便朝未清稍一拱手，说道：“娘子，马车已坏，还委屈您和五公主同乘一辆车。”
五公主带的仆从也不少，甚至除了她的贴身婢女善雯外，她的其他三个婢女和一个太监都挤在另一辆马车中。
如果未清和五公主同乘的话，那她的两个婢女一个仆从就得挤到其他奴才丫鬟的马车中。
但眼下别无他法，接下来的路程里，他们几个只能委屈一下了。
未清刚走到五公主的马车前，五公主就掀开车帘，大声的吼道：“不许上来！”
未清停住了脚步，宋异箫愣了一下，但还是主动疏通着，“公主殿下，未清娘子的马车已坏，距离南县还不剩半日路程，届时我们会为娘子更换马车。就这半日路程，还请殿下委屈一下。”
五公主没好气的说道：“你也知道是委屈啊？本公主何时受过委屈？不行就是不行，让她和那些侍卫一样，也走路去！”
未清没说话，朝后退了两步。
宋异箫脸上显出了为难的神色。
未清说道：“要不我骑马吧！”
对方脸上却露出更加为难的表情，“骑马……有些危险，皇族贵人在明路上不能从马车中露出来。”
他思虑片刻，又说道：“要不末将去安贵人那里问问吧！”
被五公主拒绝后，宋异箫也不敢实打实的保证安贵人就可以让未清上马车，故而只能说“问问”。
未清面上发热，低着眉眼，点了点头。
宋异箫又跑到前面去和安贵人交谈着。
没过一会，他便略带笑容的又跑了回来，说道：“娘子去安贵人那里吧！”
未清松了一口气，跟上宋异箫的步伐。
可刚到安贵人的马车前，她的车子便也突然向下塌陷了一半，受惊的马儿不住的原地跺着步。车内连连传出惊叫声。
宋异箫立即上前拽着马儿的缰绳，将马儿稳定了下来。
侍卫检查过后，向宋异箫汇报：“同样的问题，车轴断了。”
五公主看见这一幕，冷笑道：“真是个天煞孤星。”
未清此时和五公主距离已远，故而也听不见她说什么。
但五公主却不巧看见了旁边站着的未清的那个仆从，对方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一向高傲的五公主此刻心里却生了畏，尤其他的腰侧悬挂着剑，她竟有种这个奴仆也许下一刻就会发疯拿剑刺向她的恐惧。
她随即有些踉跄的放下了车帘，将自己和那个奴仆的视线隔了开来。
前方的宋异箫在清楚问题之后，立马向四周大喊：“警戒！警戒！”
断了一辆马车的车轴尚能理解，但是同时两辆马车的车轴都断了，那便有些蹊跷了。
队列中的侍卫皆拔出了刀，警惕的望着山林。
未清心里顿时十分慌乱，她下意识看向前面皇上的马车。
确实有很多侍卫将那辆马车围了起来，似在保护车中之人。
但这个三衙统领宋异箫却没有守在皇帝马车前，而是盘旋在安贵人马车附近。
未清便断定，昭人没有撒谎，那辆刻着龙头的马车里面没有人，皇帝一定早已先行离开了这里。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一只箭射倒了离未清最近的一个侍卫，那只箭矢瞬间贯穿了他的喉咙。
紧接着，数百只箭羽齐齐从山顶射了过来。
未清傻了眼，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挪动不了半步。
阿四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挥舞着银剑，打散了射向他们的箭雨。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不少箭直射到马车上，吓得丫鬟奴才都从马车里跑了出来，惊叫着到处乱窜。
宋异箫声嘶力竭的喊着：“把贵人带上马，骑马走！骑马走！前面的把马车赶起来！快！”
可是马车没走两步，便齐齐都断了车轴。
四皇子跃出了马车，跨到了一个侍卫的马上，骑马的侍卫见上了一个贵人，登时一勒缰绳，朝前奔去。
但还没跑出队伍，一只飞镖便打中了马儿的腿，侍卫和四皇子霎时间摔的人仰马翻。
逃跑的逃跑，挡箭的挡箭，他们如同被浇了热油的一锅蚂蚁，挣扎着要离开这里，但无论怎么努力，却始终在原地乱窜。
阿四拉着未清要跑进山林，虽然袭击他们的人就盘踞在山顶上，但密林树多障碍多，在刺客们还未冲下山之时，好歹还可以抵挡一会儿箭雨的冲击。
四皇子看见了他们，随即俯着身子，也急急忙忙跟了过来。
未清边跑边大声的喊着红霖和昭人，她转过头看见自己的两个婢女踉跄的奔向她，随即放下心来。
旁边尖叫大哭的人太多，未清被吵的几乎快要耳鸣。
她抓住了离她最近的昭人，和阿四一起躲进了山林之中。
跑到半山腰，他们就不敢再往上走了，只能在一个小土堆后蹲下来，暂时躲避。
其他侍卫如梦初醒，也纷纷效仿，陆陆续续地潜入了山林之中。而在大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侍卫、丫鬟和奴才的尸体，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惊恐和绝望的表情，仿佛在死前经历了可怕的精神磨难。
未清这时候才发现他们聚集在一起的这些人中，没有红霖。
“红霖呢？”未清问着昭人。
但昭人却嘴唇发白，颤抖不已，一直哭哭啼啼的，说不出话来。
未清有些着急了，“红霖刚才不就在你旁边吗？她去了哪里？”
见昭人仍旧吐不出字来，四皇子才犹犹豫豫的说道：“刚才逃跑的时候，我看见你身后有一个丫鬟被一箭射中了脑袋，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红霖。”
未清直愣愣的看着四皇子，微张着嘴巴，也变得和昭人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四皇子见状赶忙说道：“你先不要伤心，我们还没脱离险境，眼下先活着离开这里再说。”
未清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应该不会是红霖，红霖头脑机灵，兴许是发现了更好的藏身地点。还没看到红霖的尸体，就这样认为她死了，不就是在诅咒她吗？
她深吸几口气，遂逐渐冷静下来。
山顶上不再往下射箭了，周围的哭喊声也逐渐小了下来，四周变得静悄悄的。
未清心里祈祷着，希望刺客们放完箭就走了，千万不要从山顶冲下来。
须臾，附近的一个侍卫突然大声喊道：“刺客们冲下来了，快走！”
未清抬头望去，只见无数黑衣蒙面人拿着砍刀乌泱泱的向他们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