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秋游
不一会儿，天便亮了。
未清听见有敲门声，只是隔得很远。
她趴在窗户边观察着，因着住人的房间地基垫高了几寸，而院墙又十分低矮。房间中的视野十分开阔，甚至可以看见对面院门。
未清看见一个侍卫在敲安贵人的院门。
安贵人的婢女奕春开了门，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那侍卫便来敲她的院门了。
未清正想出去开门，却看见阿四先她一步打开了屋子，再打开了院门。
那侍卫看见戴着面具的阿四明显怔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一个下人会戴这么精致贵重的面具。
侍卫说完话后，阿四稍一点头，便朝着她的房门走了过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可能是昨夜梦见阿四的缘故，未清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坐到床边，着急忙慌的整理起被子来。
“咚咚咚”
阿四又敲了三下。
昭人这才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
未清：“昭人，去开门。”
昭人打着哈欠，理了理衣服，不紧不慢的打开了房门。
阿四径直略过她，就往里面走。
昭人立马清醒过来，“哎！娘子还没起呢！”
待阿四到跟前的时候，未清早已是一副穿戴整齐的模样，她没抬头，只是慢条斯理的叠着被子，她问道：“怎么了？”
但声音却是颤抖不已。
未清不自然的咳嗽两声。
昭人看见未清自己叠着被子，立马上前接过，说道：“娘子，奴婢来吧。”
未清只好松了手，她站起身，坐到了桌子旁。
见阿四不说话，未清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等了半晌，也不见对方开口，她才反应过来，在两个婢女眼里，阿四还是个哑巴呢！
未清随手在桌上摆了一张纸，“那你写下来吧。”
阿四拿起笔随意写了几个字。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握笔落纸的力度也不小。未清借此盯着他的脸，如果没有这些疤痕，阿四一定长得丰神俊朗！
对方将写了字的纸举到她面前。
未清接过，上面颇有些潦草的写到：拾物回宫。
字迹过于张扬，未清也是认了好一会，才看出写的什么。
“让我们现在收拾东西回宫吗？”
阿四点点头。
未清朝昭人说道：“去把红霖叫起来。”
她又问着阿四，“有说原因吗？”
阿四索性牵起她的手，要比划一下。
以前阿四在她手上写字的时候，她并没什么反应。但今日的未清因着昨夜的缘故，在被拉住手的时候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
阿四身体一顿，遂迅速的放开了她的手，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皇后华筵。
未清含糊的点点头，“皇后华筵，华筵，皇后娘娘诞辰要到了？所以皇上急着回宫摆筵？”
阿四还是点头。
但显然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未清，单说皇帝并不是每年都给皇后举办华筵的，而且此次来苏州，行程日期都是固定好的。所以他肯定知道今年皇后诞辰是过不了了。
可眼下却连夜回了皇宫，搬出“皇后华筵”这个理由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
但是皇帝就算不说任何理由，其他人也得乖乖听话回宫。况且人家好歹还想了一个理由，别人怎么敢再去质疑。
红霖和昭人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四人一起上了马车。
幸好马车内部够宽敞，四个人都能坐下。
将要上路之时，未清半推开窗户，观察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
左右两边各行列着两队带刀侍卫，还有七八个骑兵。队伍前后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只是最前方有一辆较大的马车，车顶雕刻着一条不小的栩栩如生的龙。
那分明是皇帝的马车。
未清诧异一番，遂向自己马车外最近的一个侍卫搭话，“前面为何有辆皇上的马车？里面坐着什么人？”
那侍卫听完她的话后，表情比她还诧异，有些不解的说道：“娘子，皇上的马车里自然是皇上啊。”
“你的意思是，皇上现在坐在马车里？”
侍卫好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她，“对……对啊！”
未清关上了窗户，不安感席卷着她。
马车内的其他人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红霖不解的看着她。
昭人却和未清露出一样的表情，她怯生生的看着未清，昭人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未清却摇摇头，对方便蔫巴的闭了嘴。
红霖：“娘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未清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解释，只能说：“先警惕起来吧。”
队伍徐徐而行，过了许久，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未清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到傍晚时分，队伍已行径至渭城。许是总管早前打理过，故而他们的马车直接行驶到了一条空阔的小巷，当地的官兵早已在那里等候。
马车在小巷口停留了一会，便继续朝里进着。
直到未清的马车停在一处宅子门口，阿四先行一步下了车，帮她揭开了车帘。
今天得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宅子打扫得很干净，有三个房间，看着倒比苏州居住的宅子大些。
昭人一进门便蹦蹦跳跳的，似乎早忘了刚出发时的端倪了。
她兴奋问着未清：“今天是中秋节，我们是不是可以去街上逛一逛？”
虽说渭城的繁华程度肯定比不上苏州，但是中秋节，百姓难免都会出来游玩逛街，热闹肯定是会热闹的。
未清便答应了昭人，“好，那我们就去街上逛一逛。”
放好行囊之后，昭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拽着红霖走在了未清前面。
红霖忍不住打趣着昭人，“你也就是遇见了咱们这个主子，换做其他贵人，像你这样不顾主子跑在前面，迟早得挨一顿毒打。”
昭人却满不在乎的撇撇嘴，“那我还挺好运，遇到了未清小娘子。”
未清在她们身后听着，说道：“好了，你们想去逛就去吧，不用管我了，记着早点回来。”
昭人开心的大叫起来，遂拉着红霖的胳膊跑了起来，一会儿就没影了。
中秋时的街道果真热闹非凡，好多卖小杂耍的，放河灯的，还有表演杂技的。
未清瞅着新奇极了，看见一人将长长的剑吞进嘴里的时候，她更是惊讶异常。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喉咙里一阵难受。
再看阿四，他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自然的转了转头。
未清感叹，“民间果然有着大把大把的高手。”
阿四也认同的点点头。
未清给那人的花盘子里投了一块碎银，那人身边的小孩童当即不住的鞠躬道谢。旁边观看的人群也对她频频侧目，交头接耳的谈论起她来。
未清有些发窘，两人便急忙离开了这里。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人突然就多了起来。
乌泱泱的人群挤过来，嘈杂吵闹的声音环绕在耳边，让未清有些手足无措。这时阿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未清看见不远处有一石拱桥，桥上看着倒没多少人。
她朝阿四大声的喊到：“我们去桥上吧！”
阿四在前面开路，未清跟在他身后。
挤了半天，两人才挤到桥上。
未清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她感觉自己的头发有些松散，往头上一摸，却没摸到该摸到的东西。
未清脱口而出，“我的簪子呢？”
怪不得甚觉头发松散。
未清借着河中倒影，在烛光的衬托下，看见自己的头发十分散乱，简直像个毛头疯子一般。
她绝望的闷哼一声，捂住脸，“丑死了。”
阿四愣了片刻，绕到她的身后，开始在她的头发上摸索起来。
未清：“你要干什么？”
“给你栉发。”
未清显然有些不信任男人的手法，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任由阿四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她既期待又害怕。
不一会儿，阿四松开了手，又绕到了她的前面，细细打量着她。
“好了吗？”
未清这样问着，复又朝河中看了一眼，她露出了惊喜的眼神。虽然只编了两条辫子，但最起码不丑，人看着也精神了不少。
“你以前给别人栉过发？”
阿四摇摇头。
“那你还挺有天赋的，要不然，明天早上也给我簪发吧？”
阿四犹豫着点了点头。
未清玩心大起，打趣着他，“你愿意和我一道回宫吗？”
阿四这回郑重的点点头。
“但是宫里贴身伺候的男仆从都必须是太监。你……要是真的想跟着我，就得……”
未清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嘴角满含笑意。
等了半天，阿四都没有作答。
未清佯装生气，“不愿意？那进了京城你就走吧，没人会拦着你。”
说完，未清扭头就走。
阿四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未清回过头来，想听他作何回答。
只听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未清反而有些吃惊了，“好？”
阿四身形条件不错，脸上的伤疤要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姑娘抢着要呢！随便选一个家境不错的入赘过去，都比当太监强。
“阿四，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忠诚一些。”
让阿四做太监，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便说道：“我逗你玩儿呢！怎么可能让你去做太监。你之前不是怀疑追杀你的人是皇族中人吗？到了京城，你要想调查就去调查，我给你银两上的支持。要是不想调查，我可以让我的一个朋友帮你谋一个差事，天子脚下，他们应该不会再对你穷追不舍。”
未清补充道：“当然，你要是都不愿意，你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我尽量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帮助你。”
阿四却没有作任何反应，只是侧过身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未清以为他还没有想好，便说道：“不着急，你慢慢考虑。”
阿四却猛然一步跨到她跟前，两人距离十分相近，不知情的旁人一眼望去，还以为他俩在亲密。
未清有些红了脸，后退了半步，问道：“怎么了？”
阿四不冷不热的说道：“让我跟着你。”
未清眼里满是惊愕与欣喜，她没想到自己这种身份的人居然也能得一忠诚之人仰慕。
故而心里十分感动，她说道：“就是变成太监也不在乎？”
“不在乎。”对方不假思索的回答。
未清缓缓点点头，“好，那便跟我走。”
不远处的一个酒楼前，有一人摆上了长长的木架，不断吆喝着：“猜灯谜喽，猜灯谜，猜中玉香楼赏陶然酒！”
未清主动拉起阿四的手，“我们去猜灯谜吧！猜中了还有酒喝呢！”
那人刚摆上架子，便陆陆续续围满了人。
未清带着阿四毫不客气的挤到了前面，只见架子上钉着几十条细长的纸条，纸条上罗列些诗文。
她粗略的扫视过去，大多都没什么头绪。
忽而看见了李峧的一首诗，上面写到：解语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未清记着这首试的题目就是“风”，刚想开口作答时，不巧被一老者抢了先。
她无奈的撇撇嘴，其它的诗文她都没见过，便只能硬猜。
再看最上面一纸条上写着：一轮明月挂半天，淑女才子并蒂莲。碧波池畔酉时会，细读诗书不用言。
她看着木架身后偌大的酒楼，瞬间想到，“有好酒卖！”
摆摊的那人立马放大了双眼，“哎呦，这位小娘子，一下就猜中了本酒楼最难的谜题。”
他弯下身，从地上搬了一大坛酒，挪到她脚下，“小娘子，这是本楼猜中谜王的奖品，哎，您收好！”
旁边观望的人看此都仍不住连连称赞。
未清赢了酒是高兴，但是这么大一坛酒，让阿四搬回去未免太吃力了。
于是，她问道：“能不能换成两坛小的，这么大，我们搬不回去。”
那人略加思索，“能换是能换，但是只能一换一。”
“一换一？这么大一坛只能换一个小坛？”未清有些不解。
那人继续道：“这我们准备了二十四个谜题，便也只准备了二十四坛酒，你要是换两坛，别人不就没有了吗？”
旁边想喝酒却还没猜中的人急忙附和着，“是啊，你拿了两坛，别人怎么办啊？”
未清本就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随即道：“行吧行吧！一坛就一坛，速速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