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祈福
未清随后便低着眉眼，开始诵经。诵经内容非常长，诵过一遍还不够，得诵到酉时才能结束。
未清刚诵过两遍，便开始打瞌睡，嘴里念着些不知道什么玩意的话。幸而大家念的并不整齐，故而暂时没人发现她胡言乱语。
但一旁的阿四可就听得真真切切了，她听见未清嘴里时不时蹦出个“葡萄”“葡萄吃了再吃枣”“肘子架到头上”诸如此类颠三倒四的话。
他便时不时的会侧过头望她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阿四瞥见未清身后的大将军站起身来，遂轻轻戳了戳未清的胳膊，未清顿时清醒过来，直起腰身，重新诵起经来。
阿四见她已经清醒，便不再看她。
韩青却只是站起来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复又跪了下去。
他的这一动作，引得右后方的五公主对其频频侧目。
五公主的婢女善雯偷偷伏在五公主耳边说道：“大将军这两日看着憔悴了些，殿下你不妨去问问他怎么了，或许能拉近你们二人的关系。”
五公主嘴里也不再念经，和自己的婢女拉起小话来，“大将军不是已经和未清结对了吗？本公主干嘛自讨没趣。”
“未清一介罪臣之女，皇上把她接到宫中居住，是为了彰显天子之气度，又不是真的宠爱她。就算未清攀上了大将军，那最多最多也只是个妾。
而殿下是公主，随随便便就是个正妻，只要大将军对你有点意思，殿下你再去皇上那里吹吹耳边风，让皇上下旨赐婚，大将军肯定不会拒绝的。”
五公主却道：“人家现在一门心思扑在未清身上，哪有空理我？”
善雯：“殿下，你就不了解男人了吧？你看四皇子，家里已经有一个正妻和两个妾室了，但却仍旧对驯兽园的侍女情深根重。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爱着一个不够，心里还得再装几个。”
五公主却嗤之以鼻，“本公主可不屑于抢一个心里压根就没我的男人，就算他日后对本公主有了一丝情意，那我也受不了他爱别人甚过本公主。”
善雯：“殿下怎么能保证大将军以后不会全心全意的爱你呢？”
五公主皱了皱眉，扇雯继续道：“殿下你得主动点啊，依奴婢看，未清就是胜在脸皮厚。她小时候就时常往大将军身上贴，被推开了，还要跟着大将军。殿下你就是小时候太乖巧了，拉不下脸面，这才让未清捷足先登了。”
五公主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来，她的脑海中似乎没有韩青的影子。
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那时候的韩青一副穷酸落魄样，她根本不屑于去搭理。
回忆起这个的五公主有些不自然的撇了撇嘴，没有回应善雯。
跪在他们前方的四皇子回过头看了五公主一眼，神情中颇有些恼怒。
善雯这才意识到，四皇子可能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嘴里又开始了诵经。
没想到四皇子又回过头来，讥讽着五公主，“自己心高气傲，看不上儿时的韩青。等人家有权有势了，才巴着张脸喜欢人家，真不害臊。”
五公主心中顿时烧起怒火来，也呛声着，“一个答应的儿子，也敢冒犯本公主！”
善雯忙阻止她，“殿下殿下，算了吧，正在祈福，等祈福结束了再说。”
但此时她们旁边跪着的一个老和尚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皇帝跟前，跪了下去，伏在他耳边不知说些什么，还不时的看向五公主的方向。
五公主看这情形，多半是告状的，随即害怕的赶紧坐好，立马装模做样的诵起经文来。
老和尚走上去的时候，未清也看见了，她发现这就早晨喊“肃静”的那个和尚。
等老和尚同皇上说完话，回到了原处的时候。
皇上站了起来，回过身望着地上跪着的一干人等。紧接着，诵读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大殿一片寂静。
五公主和善雯在下面低着头，浑身不住的颤抖起来。
皇帝大力的挥了一把袖子，将两只手背到身后，低沉着声音，“朕叫你们来，目的是诵经祈福，祈求佛祖庇佑我大盛国昌盛繁荣、百姓安康！
可你们呢？你们嘴里念的是什么？！朕知道你们已经到了嫁娶的年纪，早已急不可耐，可就这么一下午的时间都忍不了吗？都不愿意做做样子吗？！”
皇帝气的下巴都有些歪了，他一指五公主，厉声道：“华颜你给朕跪到前面来！”
五公主哆哆嗦嗦的起身，跪到了皇帝的脚下，嘴里不住的说着：“父皇息怒，儿臣知错，儿臣再也不敢了。”
皇上：“你每回犯了错，都说同样的话，朕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你哪回不是照样这个死德行？！”
德升立马起来扶着皇帝，“皇上息怒，今日祈福，可别在佛祖面前动了肝火呀。”
皇上：“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拖出去。”
五公主闻言立马站起身来，在侍卫动她之前，猫着腰，先行一步退出了大殿。
德升帮皇帝顺着气，“皇上，五公主的事之后再说，眼下还是继续诵经祈福吧。”
皇帝环视了地上跪着的众人一圈，无论和尚、侍卫仆人还是自己的妃嫔公主，全部都低着头不敢看他，皇帝这才又转过身去，跪在地上，复又开始了诵经。
其余人见状，急忙跟上，大殿又响起了低回难耐的群蝇声。
经此一遭，未清心思便不在诵经上了，她悄咪咪的看了眼告状的老和尚，细细端详了一番。
对方面容极其消瘦，几乎找不到一丝赘肉，脸颊深深凹陷进去，眼睛扁平，看不来他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胡子花白，已长到了脖子处。
未清不知道他在这寺庙中的地位如何，因为他穿着和寻常和尚一样。也不知他和皇上是否有什么联系，但看刚才的架势，只怕他们之间关系不简单。
因为依皇上的脾性，没有任何身份的人是不配接近皇上的，更别说皇上还如此听他的话。
未清没有五公主被训诫的快感，而隐隐有种“下一个不会是我吧？”的担忧。
她随即收回目光，极其认真的诵起经来。自五公主被赶出去后，便再无旁的事端发生，时间很快便来到酉时。
诵经终于结束，她疲惫的垂了垂自己的肩膀，站起来的时候，双腿十分酸麻，向前一走，竟向右边倒去。
幸好阿四就在她旁边，一把扶住了她。与此同时，她的左胳膊被人大力的扯住，左右受力，未清便莫名其妙端端正正的站好了。
左边拽她的人，自然是韩青。
未清这次不再触了瘟神般的要把他甩开，而是冷漠又陌生的说道：“谢谢大将军，可以放开我了。”
恰好四皇子经过，他好奇的看向未清：“吵架啦？”
未清毫不客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有了四皇子的打扰，韩青这才松开了未清。
皇族一干人等便回到了原先休息的房间，用过晚膳后，就可以各自回宅子了。
但是第二天还要来这里诵经，得一连诵三天，所以很多人便决定不回去了，就住在佛塔寺。虽然条件艰苦，但正好可显示祈福之人的诚心。
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帝。皇帝都住在佛塔寺了，其他人还哪敢回去，只能尽数都住在了寺庙。
未清看着自己的这一小方天地可犯了愁，她无奈的说道：“阿四，只能委屈你睡在地上了。”
阿四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等用了晚膳后，未清带着阿四跑去了最近的街道。
或许百姓都知道皇帝来了苏州的消息，故而街道略显冷清，只零零散散的几个摊子摆着，不过幸好店铺都开着门。
未清看见一家名叫“首饰杂货”的店铺，便兴冲冲的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一个没穿上衣，赤裸着半身的肥胖男子正扇着扇子。未清见此被吓得立马转过身去。
那男子见有人进来，急忙穿上衣服，连连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这天儿太热了。我看这两日都没什么人来买东西，这才脱了上衣想凉快凉快。冒犯了小娘子，实在对不住。来来来，您二位看看买点什么？”
穿好衣服的男人连忙将未清和阿四迎了进来。
未清这才转过身来，有些迟缓的询问他，“有没有面具？”
男人：“有有有，小娘子随我来。”
那人引着他们两个拐了一个弯儿，到了一个小货架前，上面摆着四五张奇奇怪怪的面具，不是猴面就是狮兽，就是没有正常简洁的。
未清取下一个狮子样式的面具，拿在手里摸了摸，颇有些失望的说道：“你这不行啊师傅，木头十分粗糙磨手，这好歹也是戴在脸上的。”
男人讪讪的笑道：“面具就是个过节图个新鲜，戴戴玩儿的东西。用好木做的，价钱也高呀，没谁会花大价钱买一个戴不了一个时辰的玩意儿。”
他说完又看了眼阿四，补充着说：“你们这是……要买去长期戴啊？”
未清点点头，“对啊，长期戴，可能要戴一月之久。所以你这种粗制滥造的玩意儿根本不行。”
男人听此，拿起扇子又扇了起来，好笑的说道：“哎呦，你这嫌我这儿的东西粗制滥造，那别来副街啊，去主街去，那儿的东西可金贵着呢，说不定就有你想要的精工细磨的面具。”
未清把手里的狮子面具又放了回去，自动过滤掉他言语里的嘲讽，询问着“主街在哪儿？”
男人指了指东南方向，“就那边，不远，就是皇帝老儿住的那地旁边。”
未清：“还是谨言慎行吧师傅，说不定你哪天就遇到乔装打扮的皇上来微服私访了。”
男人不屑的笑笑，“皇上怎么可能来这儿？”
未清不予理会，喊了阿四就走了。
那男人盯了会子阿四的背影，看其气概不凡的样子，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思索片刻，他又好笑的摆摆手，“不会不会，皇上都老了，那小年轻怎么会是呢？”随后，他又收起了笑容，“不会是哪个皇子吧？”
想到这一层，男人大声的叫起来，“哎呦，完了完了完了，哎呦！”
天色渐晚，有些人家已经点起了灯，未清和阿四走在较为空旷的街道上，忽然阿四拦住了她。
她疑惑的看着他。
阿四拿起她的手，在其手上写了个“回”字。
未清：“想回了？你再坚持坚持，我看主街其实不远，应该过了这个弯儿就到了，给你买了面具再回。”
她说罢，便又直冲冲的往前走，阿四只能跟上。
主街果然不远，但是却比副街更加冷清，甚至好多商铺都关门了。
未清可算泄了气，“这叫什么事？好歹是主街呢，这么早就关门，不做生意啦？钱都赚够啦？”
未清不死心的再往前走了走，幸好看见一家外观较为阔气的木作堂，想着可能会有成品，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有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青年男子急忙迎了过来，“二位想制点什么？”
未清：“有没有已经做好的面具？”
“面具？”男子稍一思索，“有，小娘子，您二位先在此等候，容小的去仓房拿货。”
此时又有一个绑着头巾的姑娘出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还给他们端上了两杯茶。
虽然杯子里积淀着陈年茶垢，茶叶也干巴巴的没有泡开，但好歹这些人态度还挺好，未清一高兴便给了端茶的娘子两块碎银。
那娘子喜出望外，收下后，又送来两盘糕点，还又叫了一个娘子上来弹起了琵琶。
不一会儿，原先去拿货的青年男子便上来了，他身后跟着三个青年人，一人手里端着一个大托盘，每个托盘里摆着五副样式各异的面具。
未清也喜出望外，站起身来，细细端详着这些面具，她拿起一副黑色不着花纹的面具，摸了摸里侧，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到底是主街店铺，不仅服务周到，面具做的也是精细平绵。
那男子说道：“娘子，要是没有满意的样式，小的可继续再去拿，仓房里还多的是呢！”
“不用了，这个就挺好，简单大气。”
男子：“娘子，这是给身后的这位郎君戴的吧？其实小店还有银制的面具，小巧美观，这位郎君看起来气宇轩昂，若戴银制面具，定能气势夺人，更加玉树临风。”
未清有了兴趣，“那便取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