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衣无褐重忆往事
还没走近,便闻见一阵恶臭味,未清走到他们前面,看清了尸体的样子。
没有衣服,支零破碎,头身分离。
未清强忍着恶心,从腰间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刀,将刀尖直直的抵在穿官服的马匪脖子上。
那人被吓得又开始哭爹喊娘,未清冷声道:“不是说自己摔死的吗?怎么尸体成这样了?!”
脖颈处切割整齐,分明是一刀砍头。
两人仍旧在辩解,“肯定是野兽,这山里老虎多,肯定是老虎吃了的。”
未清:“我再问,你们除了他身上的的衣服,还劫了什么?”
另一人还算镇定,回答她到,“他们四个人拉了个大箱子,箱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些草和树根。”
“那你们把东西呢?”
“我们看箱子值钱,就把里面东西倒了,把箱子拉回寨子了。”
“寨子里多少马匪?”
两人对视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就……我们两个人。”
未清冷笑一声,“无论官家拉着什么东西,都会有至少十个护卫护送。就算遭到抢劫,只要一人活下来,都会快马加鞭回京城禀奏。再由京师派兵剿匪。
可过去两天了,你们却安然无恙,还能作威作福,实在不合常理。除非……你们把人都杀了。
当然,光靠你们两个肯定办不到,寨子里至少有二十人以上的匪徒吧?不然,根本无法消灭掉十个皇家护卫。”
两人像是被戳破心思一般,刚想要反击,却被端棋儿一拽绳子,拽倒在地上。
未清继续说道:“大盛新律,只要超十人盘踞山头的匪盗,都可算意欲谋反,一旦发现,全部绞杀,能查到符传的,诛其六族。更何况,你们还杀了官兵,实在是罪上加罪。看来,你们只能祈祷可以死个痛快了!”
闻此言的两个匪盗实在躺不住了,穿官服的猛的来了个鲤鱼打挺,端棋儿没注意松了劲儿,反倒被对方一拉绳子,磨破了手掌。
那人挥舞着拳头就要朝未清脸上揍,未清没有任何犹豫的将短刀用力划过那匪徒的脖子。
顿时,鲜血喷涌而出,她躲避不及,被血滋了一脸。
那匪徒在惊恐中和未清嫌恶的目光中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着,没一会儿,便再没了动静。
另一人本来也想跟着反击,但武功不高,还没站起来呢,自己的同伴便被割了喉。
于是,他又躺回了地上,有些胆颤的用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
太子想要阻止那匪徒打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转而又从自己怀里套出了手帕,小心翼翼的给未清擦拭脸上的鲜血。
他似乎对这一幕,并不感到意外。
可怜了端棋儿半天了嘴巴都合不上,看向未清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和忌惮。
未清好似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有些迷茫的看着太子,她缓缓道:“殿下,这人该死。”
太子重重“嗯”了一声,“你做的很好。”
端棋儿攥了攥自己被磨破的手掌,心里隐隐担忧起来。
果然,太子殿下又朝他吩咐道:“端棋儿,骑马回京城禀报。赶在明日晚上之前, 把剿匪的官兵带过来。不然,这两人长时未归,匪寨里的人怕是会转移。”
未清接过太子的手帕,自己在脸上擦拭着,她定定的望着端棋儿,显然也同意这个方案。
端棋儿一撇嘴,纵是不愿,也无可奈何,只能领了命,牵着马,又尽快赶回了京城。
至于还趴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这一个匪徒,太子和未清又把他牵回了客栈,绑在了马厩里。
并给客栈老板留下了一袋碎银,拜托他们看住这个匪徒,安慰他们剿匪的官兵马上就会到,以后便可安安稳稳的做生意了。
安顿完这一切后,天也亮了,简单洗漱过后,太子和未清便再次踏上前往扬州的路途。
一路上,未清都是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样。
太子许是察觉到了,二人路过一小湖泊,他便提议下马休息一会儿。
湖边有两妇人正蹲着洗衣服,其中一老妇好似看不见,眼内一片白色,没有瞳仁。
另一老妇牵着她的手往前去摸那衣物,嘴里咿呀咿呀的叫着。
未清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看不见,一个说不出话。她心里不免震惊怜悯,坐在湖边的时候,眼睛不住的瞟向她们那边。
瞎眼的老妇尚且可以说话,只不过声音十分沙哑,“这次要不到后山上去卖,山路难走,那里的人不好下山,自然少有可穿洗的衣服,或许能比县城好卖一些。”
哑巴老妇猛拍她的手,突然大声叫起来。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喊了。我知道你不愿意去,但是县城确实再卖不出去旧衣物了。我知道你儿子就是在那条路上摔死的,但那天不是在下雨吗?只要我们小心一些,你看着点路,会没问题的。”
哑巴老妇沉默了半晌,遂又轻轻拍了两下对方的手背。
瞎眼老妇看着多了一丝笑容。
未清心里难受,便来到她们身边,“劳驾二位。”
瞎眼老妇直起腰身来,“这是谁家娘子?”
未清:“我只是一过路人,看你们在河中洗衣服,洗完是要拿去卖的吗?”
“是啊,一天就靠这个营当过活。”
“那你们洗的这些衣服又是哪里来的呢?”
对方却不说话了,哑巴老妇看看她,竟瞪了她一眼。
未清又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我丢了一条绿色裙子,我看你们洗的这些衣服里也没有。所以想问问这些衣服是哪里得的,我好去寻上一番。”
瞎眼老妇道:“别去找了,那里不可能有。”
“这是为何?”
对方停了半晌,才又说:“这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
未清没有感到惊诧,她心里也有三分猜测。眼下这个世道,没有地方会凭空多出几摞没人要的衣服,只有可能是死人身上的。
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后,她从怀里掏出满满一袋碎银,“这是些碎银,你们拿着。我本来想着,要是谁捡去了我的裙子,我定要重金赎回来。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它可能也被人卖到了偏辟地。那这些钱我也就用不上了,你们拿去,它够你们两个吃穿用度十年了,从今往后也不用再干这么辛苦的活了。”
哑巴老妇瞪大了眼睛,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遂再次咿呀咿呀的叫了起来。她接过钱袋,放到瞎眼老妇的手中,那老妇也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二人当即不断的鞠躬道谢,本以为她们会就此回家,可没想到两个老妇收了钱后,仍旧坐在湖畔边洗衣服。
未清不解,太子解释道:“可能心里不踏实吧,没享过福,也就不会享福。”
他拍拍未清的肩膀,安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人各有命,接下来看她们的造化了。”
人各有命,她依稀记得,她从前也这般干涉过别人的命数。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心下一紧,胃部突然有些不舒服,她略显痛苦的蹲在地上。
太子也蹲下来,抓住她的肩膀,语气里颇有些着急,“怎么了?可是一夜没睡,身体不舒服?”
未清摇了摇头,“不是,只不过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听此,太子抬了抬眼睛,半晌,又问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受?”
未清那因为生病暂时模糊掉的记忆,此时又在脑海里鲜活起来,如同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在眼前闪过。
那个少年的身影,好似被阳光照耀的雕塑一般,轮廓分明,线条优美,在她的视野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