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思越人
待她跑向门口，那人已经不见了，季归峤站在原地，眸光看向不远处的路口，那里隐隐有车的身影，经过大片大片的麦田，然后渐渐没入麦田沿着的道路深处。
保安叔叔见她站在原地，伸长着脖子问：“你是新来的医生吧？”
季归峤听着，转身就看到上次在顾衍行门口的保安。
她走近门窗前，礼貌地略微点了下头，才忍不住询问：“叔叔，请问，刚才那人是一直都来吗？”
保安思索着回复：“对呀。那人很奇怪的。之前还打听过病人的情况，后来也不问了。回回来只是站在门口看几眼就离开了。”
季归峤听完，眼神有些沉思，随即说：“那他有说跟病人什么关系吗？有没有留下姓名和电话？”
“没有。问他，他也没理我们。”
“……”季归峤闻言，想了想才道：“叔叔，下次那人再过来，能帮我留意一下吗？”
“好。下次他再来，我跟你说。”
“谢谢了。”
季归峤对着保安礼貌道了谢，转身往门口走。
白露从一旁的门口走到凉亭旁边，见她正从门外走过来，好奇一问：“嗯？归峤姐，你出去过？”
季归峤摇了摇头，模样依旧有些心不在焉，却还是回了她一声：“没，怎么了？”
“小慧该吃药了，我带她回去。”
“嗯。去吧。”
季归峤站在凉亭旁边，白露对小慧招了招手，小慧从画纸上抬头，见到人屁颠屁颠地起身跑了过来。
一听说是吃药，小孩子直接抗议着抱住了季归峤的大腿不肯走了。
白露蹲在一旁，耐着性子地哄着：“你乖乖的吃药，快快好起来。才能跟哥哥姐姐一起玩。不许调皮。”
“不要，不要，我要跟着姐姐……”小慧依旧不撒手，头甩得跟拨浪鼓一样，死死抱住季归峤的大腿。
季归峤瞧着，蹲下身，眼眸柔和又温柔：“乖，你乖乖吃药。不然兰姐和曼君姐回来，会不高兴的。小慧想让她们不高兴吗？”
在小慧的眼里，付曼君与兰姐是她最亲的人，与母亲一样。
她听着，手上抱着季归峤的劲松了一些，小慧仰头，一脸天真地问：“可是，真的好难吃。”
季归峤看向她，伸手往口袋里摸了摸，只剩下最后一颗大白兔奶糖了，她递给了白露，然后对着小慧哄道：“那等吃完药，半小时后让白露姐姐喂你糖吃。好么？”
小慧看着季归峤又看了一眼白露手里的糖，似乎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才对着季归峤缓缓同意：“那好吧。”
白露见着小慧松开了季归峤，走向自己，她牵着小慧，看向季归峤：“那我们先走了。”
“嗯。”
季归峤目送她们离开，才缓缓穿过中堂往后院走去。
她顺着走道，去到榕树下，长椅上却没有了顾衍行的身影。
遭了！她猛然顿住，眸光扫视了一圈周围，都没有见到顾衍行的身影。
该不会是自己回病房了？这么想着，季归峤又转身继续往病房的方向走，可他的病房是空的。
她又在前院找了一圈，紧接着又跑去了后院。
“……顾衍行！”
她一声一声地唤着，却没有人回应她。中途不时有人跑着嘴里念着‘飞呀飞的’莫名话语，以及对着空气说话和乱抓的患者。
那些都不是顾衍行，后花园越靠后人烟越少，两边除了一些草坪就是四季青，而这里的草坪因为不常有人来，而很少修剪处理。
忽然，她听见靠近墙边的左侧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季归峤脚步逐渐停顿，视线顺着左侧旁边的四季青看了过去，她不紧不慢地走近才看到背对着太阳，坐在草坪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顾衍行。
他嘴里神神叨叨的，季归峤站在草丛外围，根本听不明白。
随即，她从一旁的小口走了进去，才发现他双手把跟前的一小块草坪挖开，然后正在填土，像是在埋什么东西。
手上全是黑色的土，在手指上，有些弄到他的病号服上。
季归峤看着，闭上眼又睁开，又闭上眼，她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内心无数次宽慰自己，甚至把《莫生气》全篇顺道背了一遍。
好容易冷静下来之后，她看向顾衍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顾衍行，我能问一下你在干什么吗？”
顾衍行仰头，见她过来找自己，眼神里却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情绪，反而很是开心：“……埋……埋好，他们……不冷……”
季归峤听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一阵愕然。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埋好，他们……不冷？
她的视线落在顾衍行埋着的东西上，他并没有埋全，季归峤看着好像只是一个小型的破布娃娃，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捡来的。
她视线又回到顾衍行身上，犹豫了好久才轻声询问：“你说的他们，是谁？”
顾衍行听闻，没有回答，又继续埋土，他将所有的多余的土都填进去，然后压平，最后揪了几株草屑点缀在上面。
见他不说话，季归峤又继续问：“是亲人吗？”
顾衍行这才抬眸，那双幽谷似的眼神透着一股忧郁又哀伤的神情，他依旧沉默寡言，但却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季归峤瞧着，也缄默无言。只有死人才会这样埋入土里，随土化了。
这么说来，他的亲人岂不是……
这么想着，季归峤内心泛起了一阵怜悯。她伸手抚上顾衍行的额头，捋了捋他额边的几撮碎发。
“起来吧。”季归峤站起身伸手拉他。
顾衍行见着，用脏兮兮的手伸向她，季归峤看着他手上的土，随即一脸嫌弃，把手又快速缩了回来，随即她还向后退了一两步。
顾衍行又是一双无辜地模样凝着她，季归峤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下，才开口：“男子汉要学会自己站起来。”
顾衍行像是消化了一会她的这句话，才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
季归峤见他将手直接就要往自己身上擦，于是连忙制止：“顾衍行！”她拧着他的胳膊肘，教训了一番：“不许这样，你是邋遢大王吗？去洗手，洗完回去换衣服。”
顾衍行闻言，默默不语，只知道跟着季归峤走到旁边的食堂侧边的水池里，由着她用洗手液手把手给他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