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四点睡六点起
你想要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拯救吗？
在你意识的深处，微亮的晨光中，浅蓝色的蓝影盘坐在那里。yousiwenxue
让我们来拯救你，麻痹你的所有痛苦。
此处是精神与心理疗愈中心静候你。
——
这是一个宣传卡片一样的东西，在壁炉的余烬里发现，文字下面加了一串数字。
浅灰色的卡片上印了几朵淡紫色小花，被光照到还会亮一下，色彩和谐而淡雅，摸起来手感也很好。
哇，真好看。金承胜默默装进口袋里。
【值得被嫉妒的人生】
【你的某些特点总会被某个没有拥有的人羡慕，所以不用为平淡感到痛苦。】
【平】
【总有那么一天，你在那天感到幸福。】
这运气爆了啊。
除此以外，桌面垫着的玻璃板下面还有展开的报纸，可能是把玻璃板搬开太麻烦，所以没有处理。
——
疗愈还是创伤中心？
你有没有痛恨的人？想不想就花些钱把那些精神正常的人关进精神病院住个十几年？
一个正常人该怎么在评估时证明自己是正常人？
究竟是治疗还是虐待？
数次举报也不受影响的精神病医院。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这么一所机构正在运作。
——
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大概意思就是说这个医院把正常人绑进来冠上精神失常的病关进来。
在结尾说到为什么可以顺理成章进来不被怀疑的时候只是提到“那天明明在干别的事，却有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外面进行各种离谱的举动”，这事谁信啊。
这段署名叫宗元才，后面几段留名不同的人写的，那是越写越离谱。
洗漱室有个蓝色幽灵把人骗进来以后取代而之，家属去这个医院工作后神秘失踪。
病人疯了，编辑也跟人疯了吗？
金承胜挠挠头。不知道那俩人在干什么。
重华云在床上扭了扭，翻了个身。
诊疗变少了，没有电击，也没有肢体殴打。
万长星的思维清晰了一点。
他躺在床上，一只胳膊垫在脑后，想起来些以前的事。
原本过得还挺幸福来着，很快幸福像塔一样坍塌了。
等他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他们受过折磨躺在血泊里的场景。
万长星翻了个身，变成侧躺。
几个人在那看到他进来，绑着去了医院。
罪名是遗传精神病弑父弑母，老师在最后一节课提到过这个词。
记不清他们的脸了。万长星想。但是在记忆里，他经常被带去各种地方游乐，坐在男人肩上看花灯逛闹市，去哪个地方看海看湖。
那朵白花插在水瓶里，阳光照在上面，花瓣透着暖光，万长星趴在桌子上看着它，等有人领他走。
在以前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现在却不断闪回那个画面。
医院里没有花。
记忆在白色病房里给它上了层美丽的瑰色。
是以前，以前幸福且快乐，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子了？
现在在这个医院或者海王星的那个房间度过余生和未来的样子。
“小孩啊，你好像对这里很了解啊？”宗元才试探地开口。
男孩吃着无味的炒豆角，根本不想搭理他。
“你是怎么进来的鸭？”宗元才用上恶心人的语气。
“说嘛，”他挠挠眼角，“告诉你哦，我是写了太多揭露黑暗的东西被搞进来的。”
“揭露黑暗是什么意思？”
宗元才语气突然冷淡，咬着牙做出没用的胁迫语气:“小孩子不需要懂这么多，你都听了，快说。”
“不听话。”他低着眼，这里的食物一般不会给太多，可能防止发生什么□□。“他嫌我不听话。”
“不听话？是家长吗？”宗元才让语调显得温和一些。
“嗯，我不喜欢交朋友，他们觉得我是自闭症，找过好几个机构想把我送进去治疗。”
“啊？不……不是，就因为你不喜欢交朋友？”
男孩盯着桌面，一下一下往嘴里塞着没有舀东西的汤勺。“好像还说——太阴沉了，跟别的小孩差距怎么那么大？”
“孩子，”宗元才看着他，压抑想要皱眉的感受，“你多大了？”
“十四岁。”他有点矮，又瘦弱，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还小。“从小就这样，不会讨人喜欢，他们不喜欢我。”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掉下来。
“别哭——别哭。”宗元才用胳膊揽过他的头，手掌盖过男孩的眼睛。“怎么会有孩子没人喜欢呢。”
“你不觉得……”男孩抱住自己，像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态，他从回病房之后就敞开心门，说了些话，“被父母抛弃，就像被世界厌弃吗？”
“啊？”
那个小小的孩子说出了不符合他的话。
“父母养育教育我，给我生命和安全感，父母曾经是我的世界，父母是我生命的维持者。”
“世界给我生命，他们保障了我的生活。父母讨厌我，世界不爱我。”
“孩子。”宗元才坐在他床边，无所谓门口的监视者了，男孩还是继续开口。
“他们觉得我有病，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别人的小孩天真可爱，我就这么阴沉。”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起码不会把人绑起来或者拿鞭条抽，普通治疗也就那么点。”
“你父母支付得了住多久的钱？”他握住男孩的手。
“除了疗程要高额费用——他们给我看了宣传册，在这里生活几个月缴纳的费用和正常精神病院差不多。”
还知道其他精神病院啊。宗元才轻轻抱住他，叹了口气。
好似猜到他在想什么。“因为每次主动把我送进去以后再告诉我我花了他们多少钱，让我老实点听话点。”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交朋友，每次我凑过去，就会被他们骂一顿。”他用胳膊挡住哭的有些扭曲的脸。
那是一个受伤的小灵魂，他的世界因为他的个性抛弃了他。
对另一个孩子来说，世界好像早就毁灭了。
“不知道。”万长星躺在地上，和海王星面对面。“说不定有天他的钱就花完了，我还可以出去。说不定他在花掉最后一点钱让我受苦。”
“呵呵呵呵呵…”海王星笑了。
“你笑什么？”万长星换个面向，好伸伸胳膊。
“你真可爱。”有时候，它嘴里吐出的话不让人喜欢。“可爱的几乎可以说是天真。”
海王星的温柔来得不明所以，刻薄也不明所以。
他们都不说话了，过会，海王星压着音说:“真的不觉得现在很累吗？不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它凑过去，浅蓝色的“头”流动着，万长星往后退了退。
“永远在一起？”
“对，”它蛊惑道，“不用再思考地活着，不用承载痛苦的记忆，不用再有感知地活着。”
从万长星的眼里，它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你不害怕几十年都待在这里吗？你不觉得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很累吗？我可以帮助你解脱呀……我在帮助你解脱呀……”
“等我不能忍受的那天再说吧。”万长星背过身，了当拒绝。
“你怎么这么拒绝你的救命恩人。”蓝色双臂从背后搂住他，那颗冰冷的脑袋贴在脖子后面。
它不用呼吸，只是整个“人”都像个湿乎乎的冰块贴在那，很快就叫人受不了。
“松开啊。”
缠紧的手臂松下去，变成一滩水。“啊…你这样我好伤心啊…”
万长星带着不耐烦的情绪回头，海王星带着虹光和混乱消失了。
可能躲在地板下面了吧。他想。
于是，他轻轻敲了敲地上的砖块，砖块上冒出咕嘟嘟的水波。
“你在干什么？”宗元才出现在门口。
万长星抿住嘴，把脑袋靠在右肩上，半低着头蹲在那里——他的头发有点长了，以前都会有人叫他去剪的。
“你觉得你家的床板下面会不会藏着鬼怪？”
“嗯？”
“你不觉得在世界的某个花园藏着无所不能的精灵吗？”他转身站起来，直视宗元才的双眼，“我在找它呢。”
“你来找我？什么事？”
门口的人叉腰。“没什么，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什么事也没有，我很好。”万长星似乎是意识到态度有些冷漠了，想再说几句。“谢谢。”
“你要是不开心有什么事了就来找我……我听别人说你经常来这里，还有一些奇怪的状况。”
“我很好，谢谢你。”他又一次选择拒绝。
宗元才觉得，他发生了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