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苹果是从我背上拿的
“你最近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没有。mwannengwu”万长星脸上残留着泪痕，低头咬了口早上留着没吃的苹果。
“唉。”海王星说话已经变得很清晰了，它没有问到想听的事情，半歪蓝色的上半躯体躺去一边。
盥洗室里泡沫浮浮沉沉，杂乱不堪。
只要他有疗程，就提前跑来这里，多来几次就没有护工敢带他走了。
过了预定的时间，为了排好的顺序不被打乱，他们就不会再做了。
“你能搞支烟给我抽抽吗？”
“……”
“呵呵……”它笑得颤抖，半趴在地上看着万长星。“那就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万长星垂着眼睛，继续啃苹果。
“你痛苦吗？”
“我其实是你父亲死后的化身…来这里守护你…”
“你不喜欢我吗？哼哼哼…”
“够了！”带了些愤怒的制止，“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哎呀……”它浅蓝色的头部在地上流淌，“居然还是早点来……你看，我找到了。”
万长星又在哭了，他的脸一直是干裂有些痛的，海王星用湿润的双手覆住他的脸颊。
“你看…人生苦短……既然后半生都有可能困在这里，为什么不和我找点乐子做呢……”
海王星摸过的地方就像打上了麻醉，没有任何知觉，脸不痛了，他也哭不出来了。
“真可爱。”
他退后，咬了口苹果。
“这样吧…”它有意顿了顿，“你每天除了吃饭待在这里好了，我看你在外面也不怎么开心。”
这种地方？这里特别奇怪，和外面也比不上好。
“哼哼……不喜欢吗？…要不要把我当做你父母……你怎么能这么讨厌你的家人呢？”
“我来解决你的食物…我们就在这里住一辈子……”
“你喜欢妈妈还是爸爸多一点？喜欢妈妈的话就叫我妈妈，喜欢爸爸的话就叫我爸爸。”
“哦……求你，对你未来的父母其一说句话……”
万长星跑掉了，他想回病房。
重华云躺在擦过的床板上，皱着眉翻了个身，灰尘呛得他不停打喷嚏。
回去的脚步很急促，白衣垂到他的脚踝，跟着走路动作摇摆。
讨厌，不想去那里了。
他又在哭了，从无意中滑落的几滴泪，到坐在走廊石砖上像个几岁小孩一样大哭。
“你为什么老是哭呀？”宗元才努力表达名为平易近人的特质，把饼干递给他。“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情？”
“跟我说说好嘛？”他压低声音。
也许是宗元才温和的气场，也许是万长星太久没跟思维正常些的人说话。
那些人都很快离开，只剩下些久居的常客。
“不知道。”他摇头，“不知道。”
过了一会，他又说：“痛。”
宗元才吸了一口气。“他们给你安排的频率很高吗？”
等他又重复了遍这个问题，万长星才从愣神的状态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为什么呢？”
听到这句话，他的气质突然变得冷静而阴郁，好像突然从梦游状态清醒了一样。
“因为我父母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所以他要报复我们全家人让我永远住在这里。”
就像被别人教了问到这里要这么答的小机器人一样，明明身体还在受苦，精神却充满飘忽不定感。
他继续僵硬地往嘴里塞着那个没舀东西的勺子。
你到底是怎么了呢？明明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没有在学校，出现在这地方。
跨界谈话跟着午餐时间流逝很快就中断了，用食物从旁人口中了解到的传闻稍稍拼凑起一些事情。
宗元才在回病房的路上，边想边走。
“好几年前啊他才一副学生相，来的时候还穿着校服，到这逢人就说我没病，我是被绑进来的。”
“几年前？我记不清了。”
“好像就是给仇家送来的——他父母搞的祸小孩受苦，当时他还想跑——是想跑吗？反正做了什么，那段时间院里都在传他的事情。”
“好多人会来要求看看过的什么惨样，没见过他被叫走一次。”
“记不清了。”
从十二三岁就有人认得在这生活的事情。
之前是年纪小到处乱逛，等到了年龄就开始“治疗”了，也是最近开始的，把人搞得疯疯癫癫。
各种疗法安排的很紧，花着来，间隔就两三天。
据说这里的疗程都是要安排病人住院的人花钱要求的，费用不低。
这个小孩知道，他好像了解医院的缴费程序。
“好孩子，你还知道什么，快给叔叔说来听听。”
男孩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半张脸。
“带你进来的人要付所有费用，治疗方式是额外的钱。”
宗元才坐在床边写寄向外界证明此人无事的信件，笑了。“真是奇怪，居然是别人付钱让我进来受虐的吗。”
“所以是仇家医院啊，没钱你就会被请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居然是这样的吗”
他又小声来了一句。“没钱连疗程都没有啊，真是穷啊。”
“我最近在了解那个叫万长星孩子的事。”
“是吗。”男孩低着头，他从那里看到过那些条目的款项，花钱把一个人送来这里受罪，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
重华云捂着耳朵，试图屏蔽这些幻觉继续睡觉。
别来千万别来了我想睡觉
别来千万别来了
被子鼓起大包，万长星知道今天有安排，所以他才忍了那么久。
比起在那里听它说一堆东西，窒息治疗好像更让人接受一点。
也就一点，听人说话总是没身体折磨来的痛的，是吧？他已经在后悔了。
但是想到它说的那堆话，还是不想过去。
等头被按进冰水里反复拽起来的时候，万长星有点后悔。
轻度的疗法，这几天散漫下来已经受不了了。
以下跪的姿势，脸对着水盆，把脑袋按进去再拉上来，旁边的护士持续两三个小时这么做，好像乐此不疲。
眼泪混进冷水水，只要张嘴哭一下就会呛进去，好想上厕所…
真奇怪，明明没有病却被冠上精神病人的称呼进行治疗。
万长星的嘴里呢喃了几个字，在水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男护士拽着他的头发，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够救救救我啊救救我”
“啊啊救救我啊。”
他才不想莫名其妙被抓进来在这地方过一辈子，原本可以平静生活的。
想出去，想出去啊。
“救救我救救我”
视野里各种东西的边缘乱作一团，拽着他头发的手也不再用力，万长星差点磕在水盆里。
也就是差点。
“啊”一双有些冰凉的手护在那里，在它的影响下，不适感和痛苦慢慢消失，万长星有点麻木，他笑出来了。
“那就让我来救救你，怎么样？”彩虹色的碎光混着幽幽蓝影映在阴暗的房间里，照亮了万长星苍白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幸福感盖过了悲伤的情绪，他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就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真过分，是不是？”海王星的声音从刚开始的模糊不清变得迷幻诱人。
万长星扬着笑脸，眼角不停滴着泪。“嗯。”
“你不觉得有作为一个单独的人有过多思想活着很累吗？”
“你不想放弃不必要的身份和尊贵感和世界融合吗？”
等护工准备把下一个人带进来交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万长星蜷缩在地上笑个不停，他们的同事早就和地面融为一体了。
他笑了好几天，没人再带他去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