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刀砍下来
海王星用手揽住他的脑袋,他们面对面。czyefang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它轻声问道。“你讨厌这个地方了?那要不要看看我在外面的记忆?”
万长星看着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在它荡漾的浅蓝色水波中,万长星看到了很多东西。
最后一幕落下,屠龙的骑士在受到感染成龙前自裁,混着婉转的音乐,骑士的目光转向观众席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
“那个是你吗?”这次是他往海王星脸上凑了,它倒也不介意。
“是呀。”
“你怎么那么阴暗啊?”
“怎么,”它声音中带着笑意回复,“对我幻想了什么崇高的救世主身份吗?”
万长星翻了个身。
“呵呵呵呵呵呵…你失望了?”
“你真讨人厌。”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柔和的泡沫和杂线带了股不明不白的酸味,然后慢慢消失了。
海王星变成浅蓝色的人形纸片牢牢印在地砖上,怎么呼喊也不回答。
“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万长星试探道,见没动静,他脸上发烫,“我先走了。”
在他走后,海王星坐了起来,它原本是圆球形状的脑袋出现了隐约的五官轮廓,和万长星有几分相似。
光照到某个物体的时候,光越是亮,它的阴影就越是暗。
在开灯的明亮房间里,房门打开了一条黑缝,黑缝里喷出阴郁未知的恶意与恐惧。
即使把门死死关上,房间外的黑暗还是存在。
迟早有天,要去打开那个未知的魔盒。
万长星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
他的记忆在先前接受电击的作用下有些模糊,边思考边在走廊乱逛。
病房门口有个医生带着几个护工站在那。
穿着大褂的男医生用含带深意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医生和其他工作人员不太一样,有点丰富……
“这几天都没有治疗,感觉是好是坏?”他笑着说,“多给点反馈,我们好改进呀。”
万长星嘴角不停往下压,嘴唇和眉毛在颤抖。
愤怒,愤怒和恐惧。
这是负责电击的那个。
周围的病人不知不觉都走掉了,像老鼠一样回去老鼠洞里。
“有人要见见你,你总要跟我们走吧?”
心里的温泉发出咕嘟咕嘟的不和谐音,那两个护工没有绑着带他走。
过会,万长星往前走了一步。
“哦,”医生笑了,“谢谢配合。”
他低着头跟在几个人后面,有人给他们开了门,护工留下来,医生继续领着他。
没有束缚,现在就是逃跑的好时候,但万长星跟着医生,冒出许多未知感受。
万长星对他的记忆已经模糊,已经变化成一个黑影,甚至记不清他是男是女。
摧毁了他的生活的掌控者,掌控他的未来,憎恶之中带着恐惧与其他心情。
黑影正在对他咧开大嘴嘲笑,而他几乎无力攻击。
白色的门。他在医生的目光里拉开门把手,万长星希望不要在这里哭出来。
救救我,救救我吧。一种极端而绝望的情绪爆发,他不敢想象打开门后是何种场面,也许踩碎了所有希望,也许在世界毁灭后,在废墟旁的河边用石子搭设的防线会再次被粉碎。
医院的所有痛苦几乎都与门后那个人有关,一切的开头都是他,痛苦源自他。
该怎么面对负面情绪的源头?抛弃羞耻心和恐惧?
害怕那种已经过去的毁灭感觉再次来到,所以抗拒。
救救我,救救我。
万长星抱着忐忑的心情拉开门。
诶?
浅蓝色的人影坐在那里,这次他有了轮廓,脑袋不再是圆的,好像被人雕刻过。
它带着咕噜咕噜的水声发言。“你想要我来救救你吗?”
那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拒绝。
如果万长星不去见他,那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和掌控者决定的未来。
“咕嘟咕嘟……我……听到了……”它说话了。“如果后悔了,随时叫我,你知道,我会听到你的某句话。”
“再见,你先忙吧。”它颇有礼貌。
万长星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只不过是在已经做好准备后,坐在无边的河岸边等待陨石砸落。
他的生活就像在永夜里摸索,找不到方向,由人操纵,哪怕在黑夜里迎来毁灭又怎么样。
沙发上坐着的既不是一个偏执的老男人,也不是一个疯狂的老女人。
一位盘起头发的年轻女人坐在那儿,冲他友好地笑了笑。
“你好。”
医院是男女分开住的,他一般见到的男护士男医生居多,这对他的威胁感大大减弱,“行刑”的队伍里并没有女性加入。
她对对面的座位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坐吧。”见他没有反应,又说了句。“请吧,请坐吧,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万长星挪着僵硬的步子坐过去。
她笑笑。“我们应该算是堂兄妹吧,是这样的。他在前些天去世了,我们是从他的支出账单里才知道你的事情。”
什么?死了……那就是说?
“您的住院费确实不低……他要从遗产里分出一笔用作你后半生的治疗,我看你也挺正常的,哪有这回道理。”
她又说了一堆话,出人意料的,不是陨石降落,天上下了一场棉花雨。
脚下像踩着棉花,他想。
跟在医生后面,脸上挂着笑,那个医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开心干什么,出院后常来复诊啊。”
“你要出院?”它不是很开心。“出去做什么?你有会做的吗?你能自己生活吗?”
“我才不管呢,”万长星倒是很开心的在瓷砖上打滚,“我要出去。”
海王星看准时候抱住他。“那你走了我就要一个人了呀…不留下来陪我吗…”
这句话倒是有效,他犹豫了一下。“你…你不能和我一起走吗?”
海王星不说话了,就死死抱着他。
“你要记得回来找我呀。”它的手松下去了,像之前突然消失一样。
他想。可能不能再见到它了。
等出院看到了他的信息,万长星才知道自己都十九岁了。
那女人把他一部分的治疗费留给他生活,没想到那个男的居然毁在了子女教育这条路上,或许他也品到一些不对劲的味道了。
春夏秋冬,他就闷在一家小书店里戴着厚厚的围巾读书,在书店里养了以前看到过的花。
“我要白花,白色的。”万长星努力地用手比划。“嗯!可以养在水里!”
买了好几盆回来,还好没被养死,再后来,他又迷上了浅蓝色的。
绿色根茎混着浅蓝色的嗯?脑袋?
“你喜欢这样吗?”带着五官的浅蓝色脑袋凑了过来。“真是场美好的梦。”
不等等这是
透明的彩色泡泡在他眼前破裂。
“你刚刚就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所以我就干脆给你点做个好梦的材料了。”它的身体有了人类的肌肉轮廓。
“想一想呀,”它用温柔的,哄孩子的语气说,“你都想不起来了吗?”
“给自己做过的事找一个仇恨目标来代替,你一定恨死了他但是不记得那个人了吧。”
“因为根本不存在呀。”它把鼻尖对着万长星。“想一想”
想什么?
想根本就没有别人和任何可能的死路吗?
等他再一次无法忍受曾经还算幸福的家庭变得诡异暴力,然后再自己毁灭吗?
“你的亲戚今天来看你了,”它的声音中带了一些倦怠,“你刚进医院的时候,做了件大事,还记得吗。”
“闯进来要带你走,你差点把她勒死呢。”
不不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它冷着声音。“快点想起来。”
这的确是家有些黑交易的医院。
不过,它的名义上还是一家精神病医院。
所以面对真正的精神病人,自然和那些不需要进行治疗的“正常人”不同。
是的两具已经冰凉的尸体一具遍布淤青他就睡在那里等到有人发现
不得不说,电击治疗很有用,是不是?
“我不想”万长星颤抖着说,“不要让我去想”
那个通体浅蓝色的人形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声音中带了一种迷人的倦怠感。“诶呀……你答应我了,对不对?”
冰冷的嘴唇贴上万长星的脸颊。
他止不住地颤栗,但他的希望已经灭掉了。
“和我在一起吧……”
万长星能感觉到蓝色人形半个身躯与他连接。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难以言喻的感受在脑中膨胀,超过临界线。
既不是幸福,也不是痛苦。
而是一种,极致的空虚迷惘,迫切想要抛弃自我其他人融合的渴望。
不要让我一个人活着。
“我来救救你,好不好?”
万长星哭着,混着含糊的鼻音点头。
湿润的手指抹过他的嘴唇,拂过他的五官,划过他的肩膀。
他的上半身被冰凉潮湿的感觉填充。
很快,“我”这个认知就与其他默认的习惯拧作一团。
海王星最擅长把事情搅乱,欺骗,和幻想。
我是谁?我在哪?上一秒的想法被全部推翻,世界在他的脑海中推翻又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