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扑火
唯一一个好消息是剧场中昏迷的人没有一个有感染的迹象，左朱二人以防万一，还是把人分散到剧场各处观众席上，安顿好众人后，留左婧媛在剧场守着，朱怡欣出去探测新出现的未知禁区边界。
一个人的时光太过无聊，左婧媛把自己的手机玩没电了，又熟门熟路找到唐莉佳的手机，看着上面的黑屏，内心做起激烈的思想斗争。
斗争了不一会儿，左婧媛还是没抵住诱惑，心怦怦跳着点开唐莉佳的手机，进入密码解锁界面。
输入那个熟记于心的密码……错误。
切，没意思。
其实唐莉佳就在她身边躺着，拿她的指纹解锁是很轻松的事情，但这样做就太没品了。如果密码试对了大概还有理由看……不过大概在她爆出录屏的当天密码就被改掉了吧？
一切都归于静寂，身边唐莉佳平稳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好像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唐莉佳安心地在自己身旁睡着，毫不设防。她想当然的以为，这个人也会永远属于自己。
不，回不去了……
左婧媛叹口气，心里刮过一阵酸楚的风，名为后悔的草芽密密麻麻在她心房中疯长。
之前艾朱在剧场内外唱山歌的时候，她有去后台找过唐莉佳。
唐莉佳正拨弄着跳舞弄乱的头发，和身旁的洪静雯笑着说些什么。左婧媛犹豫着走到唐莉佳背后一米的位置时，洪静雯抬眼看到了她，不着痕迹地转开眼神，伸手勾了勾唐莉佳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左婧媛心头火起，两步冲上去，想好的话也忘了说，只是抓住唐莉佳的胳膊，固执地道：“唐莉佳，跟我走！”
唐莉佳吓了一跳，看清眼前人之后像是沾了什么病毒一样用力甩开，左婧媛完全没有防备，被这股力量带得一个踉跄，腿撞到了椅子边沿，疼痛却被翻涌上来的情绪完全压住了。
左婧媛竭力保持着平静，眼中却不受控制地泛上水光，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唐莉佳，放软了声音哀求道：“这里马上就会变得很危险，你信我最后一次，跟我走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唐莉佳好看的唇形微动，吐出冰冷的字句。她冷冷地扫了左婧媛一眼，眼神像是看一件垃圾或者看一只蟑螂，避之不及地拉着洪静雯离开了。
左婧媛站在原地，扶着桌子好一会儿才站稳。
真是……熟悉的感觉呢。
之前在末世看到的唐莉佳柔和的像是棉花糖，甜甜的软软的，可惜太不长久，被眼前的画面一冲就化了。现在才是现实，眼前这只冰冷的小鸟才是那个她已经习惯了的，再也不属于她的唐莉佳。
如果她是一只鸟，那她注定是属于天空的。你看，没有了自己带给她的枷锁，她不是飞的很好吗？
左婧媛发现人真的是习惯性的动物，之间见到的唐莉佳都对她太温柔了，她要什么都给，让她好像觉得她们之间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些伤害都不存在一样。就算回到了过去，她的心底还抱着这样小小的幻想——直到听到唐莉佳这句话，她才像是猛然惊醒一样，从那个太过痴缠的美梦里醒来，茫然四顾冰冷的现实。
原来……她还是恨自己的啊。
那些深黑的记忆不顾她的阻拦，呼啸着翻涌上来，狠狠将她淹没。
其实唐莉佳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只有她撕下所有防护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对了，唐莉佳收到的最深的伤害全是她带来的，现在大概还没在愈合还在流血，所以她还求什么呢。
唐莉佳没做错什么啊，她只是在梦想与她左婧媛之间做了个选择，最后没有选择她罢了……是她不肯让唐莉佳平衡，把唐莉佳逼到退无可退的死角，让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不是什么事情冠以发疯的名义就能被原谅的。伤害就是伤害，就算她当时患了病，可那些恶毒的话语和行为就像是砸入树里的钉子，深深嵌进去，就算费力地把钉子翘出来，也会留下无法消失的痕迹。而且那些事可不是小小的钉子，她当初是拿了斧头，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去狠命砍那树干的。
她又想起自己去开微博小号骂人那件事，骂了唐莉佳还不够，还诅咒她的家人，是啊，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太恶毒了，她配什么？只配下十八层地狱。即使她后来又说，对，祝我自己也染病，祝我自己死了，可是伤害已经造成，说什么也没用了。她想到自己当初那样说的时候，心里其实怀着隐秘的心思，也许唐莉佳的这个“全家”是包括她的吧，如果能在死之前和唐莉佳组成一个小小的家，然后一起死掉就好了。那段时间她整个人脑海中每天都在转悠许多疯狂至极的想法，而忍不住泄露出来的只有那一小点儿，还有更多阴暗缠绕着她，拖着她坠入更深的黑暗之中。那时她每天过的日子像是在烂泥地里无法呼吸，比现在的末世还要糟糕一百倍。
放手。她早就想要放手，放过唐莉佳，也放过自己，可是做不到啊，她就是会死死抓着开水杯不撒手的那种人。恨意，爱意，裹挟着将她从头到脚冲刷过去，得不到的才想要，唐莉佳，我恨你，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做，我要你后悔，我要得到你再抛弃你，我要彻底毁了你，你珍视你的梦想，我就毁掉你的生涯……不，不该是这样的，放手对所有人都好，可是明明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一件小小的事情就会让她瞬间破防，她被铺天盖地的网罗在唐莉佳的蜘蛛网里，逃，能逃到哪里去？追，又能怎么追呢？她丢下她走了，走得没有留恋，那么彻底，留下她在原地歇斯底里，像个小丑般无能狂怒。
她已经疯了，还要她怎么做，有多少次她受不了这种无止境的折磨了，见到一脸冷漠的唐莉佳擦肩而过，只差一点点她就会伸出手阻拦，跪下去向她求饶抓着她的裤腿痛哭流涕地求她原谅自己，只要她回来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类似的事情她不是没有做过，也做了不止一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在绝望等待的时候，唐莉佳正忙着过自己的生活，而且过得很风光……脑海中挣扎的思绪诱惑着告诉自己还有希望，只要她再试一次，再试两次三次无数次之后她总会回头的，可人总不能贱到那个地步，她毕竟不是一条狗。
她拼命想要上浮，可无孔不入的冰水让她窒息，她去一遍一遍地搜索那些走出去的方法，别人说最好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但是她做不到，那个位置只能是她，就算她再怎么样，也只能是她，别人都不是她。她去听一些傻傻的分手情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可听了两句思绪就会混乱，回过神来，手指已经在千百遍重复中有了自己的记忆，自动点开了她的朋友圈，那是一个死气沉沉没有更新的界面，但是一遍一遍地看，盯着冰冷的屏幕，好像下一秒她就会发出新消息，好像下一秒她也许会想到过往的一些美好，心软了，怀念了，将自己从黑名单放出来，私聊自己，两人复合……这当然是痴人说梦，可是她当时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离奇了……好冷啊……生活褪色成黑白相片，世界变分成两个部分，唐莉佳和唐莉佳之外的事情，偶然在生活中听到或看到和她的名字发音一样的字眼，整个人心里就会被突如其来沉沉地牵扯一下，做什么事情都会想到唐莉佳，告诉自己不要想了，可是想的更厉害，她的幻觉幻听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只能说时间抚平了一些伤痕，可是伤得最深的那道伤还在流血，不用多，只要一碰就能让她失控了。是，诚实地面对自己，她到现在也没有放下，她从来没有放下过。
她想了那么久，真的想要放手，可安慰了自己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可是唐莉佳一个笑容就让这些努力都灰飞烟灭了，只是一眼而已，末世之中和唐莉佳重逢，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再也放不下了……
只要她走一步，向自己走一步，她就再也抵抗不了了。以前她很傻，傻傻的相信只要对方肯向自己走一步，她愿意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可是九十九步那么长，她走的太孤独了，最后也没能走完，那时她才意识到，她不是情圣，只是一个躲在爱情里伸手要糖吃的小女生……那时她只能看见自己的痛苦，为了安慰自己没错，最方便的方法是把过错推到唐莉佳身上，这样想象的多了，似乎也就坚定不移地认为错在对方，自己只是个伤痕累累的可怜痴情人罢了。
可她那时不懂得什么是爱，她那么傻……
核太阳耀眼的光芒下，唐莉佳最后的拥抱还残留在她皮肤上。唐莉佳似乎从来没有变过，还是她最喜欢的模样，笑着宠溺地说你呀你呀，无底线地包容着她心爱的嚣张小孩。她是用了多久，才走出那段黑色，默默选择了原谅，毅然而然地又站在自己身边呢？
这段感情从来都是双向奔赴。在她没有意识到的岁月里，唐莉佳早已经认认真真地向她走了那么那么多步，只是她不说。她不说，自己就直到今天才发现。
现在该轮到她鼓起勇气，向前走了。
左婧媛看向熟睡的唐莉佳。她伸出手，轻轻环住唐莉佳的手腕，慢慢合拢手掌，感受到指腹下脉搏的震颤。
是的，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可是左婧媛是很自私的。
唐莉佳，我不放手。
左婧媛的爱，叫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