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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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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里~这是为了防盗,见谅哈~)

    经过一番讨论,科里决定排练一个小合唱,曲子就选了《南泥湾》。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正好应景儿,排练起来难度也不大。

    “元旦”前一天,钱科长带着六人组闪亮登场了。

    跟往年相比,今年的联欢会简单了不多,道具不搞了,服装也不换了,不过那彩妆还是要画的。一个二个都是浓眉大眼,涂着红脸蛋,看着容光焕发,精神十足。节目一个接着一个,现场气氛十分热烈,无论是表演者还是观众都忘了饥饿和严寒。

    精神世界的富足和物质生活的匮乏,成了鲜明的对比。椿芽在心里感叹着,也唯有这个年代才能体会到这种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吧?

    联欢会结束了,已是黄昏时分。

    椿芽到家时,齐明瑜已经回来了。他也参加了大合唱,脸上还带着一点油彩,见了椿芽就兴奋地说:“哎,你那边咋样啊?得奖了没?今年机关里竞争可激烈了,各个部门唱得可有劲了,结果咱才拿了个三等奖……”

    “哦呦,三等奖啊?那可不赖啊,我们科才拿了个鼓励奖……”椿芽咯咯笑道。

    正说着,就见果果和阳阳从里间跑出来了。

    “妈妈,你看……”

    果果踮着脚尖,嘟着红嘴巴,眉心还点着一颗红痣。她在学校里也表演了节目,说是代表班级吹笛子,还得了奖呢。说着,就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扉页上还盖着一枚红彤彤的印章。

    “哎呦,果果也不简单啊!”

    椿芽一把搂住了果果,在脸上亲了亲。练了两年才艺终于出成果了?阳阳也一头扎了进来,嘴里喊着:“妈妈,妈妈,还有我呢!”

    椿芽就在他脸上,“叭叭”补了两下。

    她知道托儿所里也表演了节目,不过没阳阳什么事,他太调皮了,阿姨就没选他。不过,小家伙的心理素质好,一点儿也不在乎,还跟妈妈说:“妈妈,我是男娃娃,等我长大了要像爸爸那样当个大官……”听了这话,她笑得合不拢嘴,小小年纪就成了官迷?

    一九六零年的“元旦”,悄然来临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这是建国以来最困难的一年,只要挺过去了就没什么好怕的。部队上的训练依旧,并未因为困难而停滞,甚至还加大了对指战员们的培训工作。每逢这个时候,齐明瑜就得加班,连星期天都顾不上休息。这么一来,椿芽也跟着忙乎起来。

    家务活儿是干不完的,齐明瑜就让椿芽把衣裳和被单子都攒着,说到时候突击一下。赶上明瑜不在家,椿芽炒菜做饭时就让果果看着壮壮。

    小家伙七个月了,会认人了,见了姐姐就“啊啊”,还喜欢握着姐姐的大拇指,攥得紧紧的。阳阳也喜欢逗小弟弟,手痒痒了就趴过来想摸摸小脸,还没挨着就被果果拦住了。

    “阳阳只准看,不准摸!”

    果果知道阳阳手重,从来不让他乱摸乱动。阳阳也听姐姐的,就嘻嘻一笑围在一旁冲着弟弟做怪脸,一会儿学个小羊羔“咩咩”地叫着,一会儿竖起了兔子耳朵蹦蹦跳跳的,一会儿又变成了小猪“吭哧吭哧”的,把他会的那一套都搬了出来。

    小娃娃的表情是相通的,壮壮见了就蹬着小腿儿,咧着嘴笑。一会儿看不到阳阳,眼珠子就咕噜咕噜直转,嘴里还“啊啊”地叫着。椿芽发现了,心里一阵柔软。心说,这就是兄弟姐妹之间的感应吧?换作后世的独生子女怎么也体会不到吧?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椿芽操着一家人的心,在工作之余就把精力放在了吃上。俗话说,细水长流,东西再多也得省着点。齐明瑜见椿芽把好吃的都留给了他和娃娃们,就劝道:“椿芽,你也得多吃点,壮壮就靠你养着哪!”

    “嗯,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椿芽点着头。

    在营养上她很注意,存了那么多吃的就包括壮壮的那一份。她奶水充足,把小家伙养得白白胖胖的,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壮实的小娃娃。

    说起来,他们一家吃得还算凑合,只是做饭时得十分小心。现在,家家户户都是清汤寡水的,一点点油味都飘得老远,更别提熬点腊肉、咸鱼什么的,那味道还不把口水给馋出来了?逢到炖菜就关着门窗,尽可能地低调一点。做好了,一家人就围着砂锅趁热吃。

    果果还好,一向很秀气。阳阳打小就能吃,跟个小饭桶似的,一见到肉就嗷嗷的,恨不得把头扎进锅里。因为这个没少训他,可这个娃娃忘性大,一高兴就忘了。椿芽就跟明瑜说,这个娃娃得打一顿才长记性,可说归说到底没舍得下手。

    为了保密,椿芽给果果和阳阳讲了好些故事,都是地下组织如何开展工作的,总之就是不能泄密。果果心里向来有数,嘴巴又严实,不用大人操心。阳阳却是个欢腾的,最喜欢嗷嗷了,一定要把道理讲明白消除他的疑问,不然就不好说了。

    椿芽讲故事,阳阳就睁着一双大眼睛听得很认真,还捂着嘴巴说:“妈妈,快看阳阳的嘴巴缝住了……”

    这娃娃这么可爱,怎么爱都爱不够啊。椿芽忍不住抱着阳阳亲了亲,心

    里想着等到娃娃长大了,跟妈妈就没这么亲近了,尤其是男孩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到时候就只剩下果果这个小棉袄了。

    到了月中,高校放寒假了。

    大林打算搭乘邮车回县里,说回家看看。椿芽跟大林说:“大林,老家那边正困难着呢,要不就留在城里过年吧?”大林挂念着家里,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回去看看就提前回来。椿芽收拾了一些东西,让大林捎给家里,还说:“粮食紧张,今年就不回去了”。爹也写信说了,娃娃小天又冷,明瑜工作又忙,不用跑来跑去了,你爷爷奶奶的身体都好,就甭挂念了。

    椿芽知道爷爷奶奶搬到镇子上之后,有吃有喝也习惯了。爹娘怕二老冻着,还专门弄了煤炭架了火炉子,比在老宅子那边还暖和呢。二林学习有了进步,能定下心来苦读了,也没啥可操心的,不如把粮食省下来让他多吃点。

    齐明瑜跟椿芽说:“春节回不去,看看暑假吧?到时候二林考完试了,就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住几天,二老还没见过壮壮哪……”椿芽点着头,就给家里写了信。她想,爷爷奶奶看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过了几天,小学校里也放假了。

    果果自个儿在家椿芽不放心,就带着她一起去单位。小姑娘坐在角落里写作业,安安静静的,也没人在意。椿芽时不时地看看女儿,觉得特别安心。果果既聪明又懂事,学习成绩特别好,如果能考上大学就好了。可惜赶上了运动,参军入伍怕是最好的出路了。

    赶在年关,工作特别繁忙。

    这天,梁部长来省里开会,照例过来瞧瞧。椿芽拿出几块饼干来招待他,问起县里的情况,说比其他县稍微好一些,不过也很困难。梁部长是个乐天派,觉得这只是暂时的,等到夏收一过就会好转起来。还说:“瞧瞧今年下了两场大雪,怎么也不会像去年那样旱得不成样子,等到夏粮丰收了,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从他的眼里,椿芽看到的是信心和希望。齐明瑜也受到了感染,坚定地说道:“这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只要全国上下万众一心,一定能挺过去的……”

    “春节”到了,市面上的供应却未见好转。

    椿芽的手里捏着几张肉票、鸡蛋票、油票和糖票,却买不到任何东西。她只盼着单位里能发点什么,可临到放假还是啥都没有。倒是后勤处给每家每户发了二斤豆腐和二斤粉条,这是部队上自己加工的,算是给大伙儿改善一下生活吧。

    过年了,总得吃点好的。

    家里没有肉,椿芽就打算包一顿素饺子。她想无论如何也要吃顿饺子,不然还算过年吗?可素饺子是有讲究的,得用鸡蛋提味,可家里早就没有鸡蛋了。椿芽在小棚子里转了两圈,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心说困难的日子还长着呢,得省着点。

    除夕这天,科室里都提前下了班。

    椿芽带着果果赶到家时,齐明瑜已经接了壮壮和阳阳回来了,正在打扫屋子。椿芽就把壮壮哄睡着了,让果果看着两个弟弟,开始准备包饺子。齐明瑜也洗了手,过来帮忙。他负责和面,椿芽就负责调馅子。

    她把泡好的干菜切碎待用,再把豆腐焯水后切成碎块,又把切好的粉条跟豆腐、干菜一起下锅炒了炒,加上食盐、酱油等调料,又抓了两把虾皮剁碎后拌了拌,最后淋了一点菜籽油,这馅子就调成了。

    包饺子时,一家人齐动手,就连阳阳都凑过来包了几个。椿芽看他捏得歪七扭八的,还漏馅子,好说歹说才把他给劝住了。

    困难时期吃啥都是香的,更何况是饺子?

    齐明瑜煮好了一锅,就给娃娃们盛在盘子里,沾着醋汁吃。果果和阳阳吃着饺子,喝着面汤,鼻尖上冒着热汗,小脸红扑扑的。椿芽看着心里暖暖的,让明瑜也趁热吃点。齐明瑜呵呵笑道:“椿芽,不急,一会儿咱俩一块儿吃……”

    这时候,壮壮睡醒了,自个儿躺在小床上“咿咿呀呀”的。椿芽知道娃娃饿了,就赶紧过去喂奶。齐明瑜煮好了饺子,就盛在盘子里等着她,眼前冒着腾腾的热气。椿芽抱着壮壮走过来,透过热气看着明瑜,看着饺子。

    除夕之夜就这么过去了,简单而又温暖。

    在最困难的年月里,吃点热乎的就能带来无限的憧憬和希望吧?椿芽记得多少年后,爷爷奶奶一提到六零年是既苦涩又自豪,还常常念叨着:“那时候缺吃少穿,可也熬过来了,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小娃娃们却觉得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把你们送到六零年试试?回来后,保准吃啥都觉得好……”

    是啊,困难时期吃啥都觉得好吃,就连这腾腾的热气都直暖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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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晋-江-独-家-发-表,谢-绝-任-何-转-载)

    (以下内容请忽略~)

    雨下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清晨,终于停了。村里的道路泥泞不堪,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吃罢早饭, 姜茂山就赶着驴车去了青溪镇。

    那边离村子有十多里路, 在河的上游, 地势很高。他想在镇子上找间房子,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运过去。临出门前爹特意叮嘱他,要

    赁套砖房经得住水泡才成。他踅摸了一圈, 最后在高岗子上赁了一套小院子, 有三间北屋带着一间灶屋,虽然价格不便宜可为了保命只好忍忍了。

    回到村里,消息已经传开了。

    乡亲们是半信半疑,见他家一车接着一车往外搬运东西,也跟着发慌。姜大伯拦着他问话,他就照实说了。

    “大伯,都到这个时候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姜大伯一脸疑虑,回到家里也开始收拾东西。还让他儿子去李家寨探路,那边是他岳家, 离河道几十里地, 安全得很。又催促着他兄弟一家赶紧想辙, 实在不行就跟他一道过去。

    这么一来, 村里是人心惶惶,说啥的都有。

    尤其是村东头的李神婆跳得格外欢腾,说村里有一股妖气, 要给大伙儿招灾哪。可她回到家里,却让当家的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跑路,还派人去给她娘家报信早作安排。

    保长也坐不住了,让长工们套上马车去县里。那边地势最高也最安全,再说他家有宅院,搬过去也方便。其他几家大户也行动起来,村道上都是搬东西的,拉粮食的,把路都给堵了。

    瞅着领头的都跑了,村里的汉子们也放下镰刀出去寻找落脚点,护堤队也就解散了。椿芽听说后,松了口气。心说,甭管采用啥办法,只要离开村子就行。

    她惦记着曾祖父一家,就跟爹打听了一下。爹说姜二伯的儿子就叫根生,是给徐大户家赶车的,已经拉着粮食去县里了。他们一家也打算跟着他大伯去李家寨,避一避。

    几天下来,姜家院里已是空荡荡的。

    大牲口都牵走了,猪羊鸡鸭都运走了,就连半干的麦穗子都清空了。爷爷奶奶和娘也提前过去收拾屋子,在那边安营扎寨。

    椿芽跟爹说:“爹,咱家能搬走的都搬走吧,洪水一过只怕啥都不剩下了……”姜茂山嘴里应着,把屋里屋外又清理了一遍。

    到了农历五月十一,椿芽跟爹准备乘坐驴车赶到镇上去。

    这时候,村里走了一大半。可还有一部分死脑筋的不肯走,说啥也不相信。可他们就不想想?连保长家都跑了,还留在村里等死不成?

    椿芽着急,就拉着爹去村口敲钟。

    “当当当,发洪水了,快逃命吧,把吃的穿的都带上啊……”她扯着嗓子,大声喊着。这是她最后能做的,等到洪水来了想跑就来不及了。

    姜茂山一家在镇子上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夜里,洪水果然来了。青沙河溃坝了,一连毁了下游的几个村子,冲走了上千人,可谓惨痛之极。紧接着,黄河水又裹着泥沙漫了过来,淹没了大量的农田和村庄。这一片距离黄河几百公里,都到省界了可依然损失惨重。别的地方咋样?更是难说。

    姜家湾地势低洼,那些跑路的都捡了一条命,那些顽固份子可就遭了秧,有被洪水冲走的,有爬到树上躲过一劫的。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那点家业。可命都没了,家业也没能保住,在灾难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过了十来天,洪水终于退却了。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家园。

    可房子和农田都被毁了,到处都是黄澄澄的泥沙,就连喝水都十分困难。一时间,村子里哭声震天。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吧?各家各户展开了自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清理农田。夏粮歉收了,就指望着秋庄稼呢,不然下一季吃啥?

    姜茂山一家还在镇子上住着。他徒步回家看了看,见院墙塌了一半,猪圈也被冲垮了,可屋子还在。他家是砖瓦房,结实得很。他稍稍放了心,就赶回去报信。

    姜长福听了,扼腕叹息。

    可这天灾谁又能抵挡得住?相比起来,他们家算是好的。至少东西和粮食都运出来了,剩下的都是不怕水淹的,回去收拾一下就成。可那几十亩良田却被毁了,这一季的秋庄稼能收回来一成就不错了。

    想着日后的光景,还得早做打算,于是跟儿子说:“茂山,过几天咱就回去,得多雇几个人手清理一下,不然那地就荒废了……”

    “爹,就按您说的办……”姜茂山是连连点头。

    家里没请长工,逢到农忙时节就雇几个短工帮忙。他和爹都下地干活,别看爹六十多了,可身体还算硬朗,手脚也闲不住。还常常跟他说:“咱是庄户人家,不能好吃懒做。这点家业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得好好守住才是……”

    他明白辛勤耕作才能持家。他跟椿芽娘都节俭惯了,平日里穿着粗布衣裳、吃得是粗面杂粮,把细米白面都省下来留给了爹和娘,还有椿芽。

    说起来,他们家在村里算是个中等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像保长和那几个大户人家,有上百亩良田不说,外面还跑着船做着生意,银钱就像流水一样哗哗地淌进来,一家人啥活都不用干,就连吃饭洗脸都有丫鬟婆子给端上来。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然令人羡慕却不长久。老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就是如此吧?

    一家人围着桌子,商量着事儿。

    椿芽在一旁听着,也打算跟爹娘一起下地。她年纪虽小,刨个土栽个苗还是可以的。姜茂山一听很高兴,说椿芽懂事了,能帮家里干

    活了。可姜徐氏却舍不得,就柔声劝道:“小闺女家家的,弄得一身泥巴成啥样?不如在家里跟你奶奶学做针线活儿吧?”

    椿芽笑嘻嘻地说道:“娘,咱家世代务农干点活算啥?”

    “呵呵,这个小椿芽,嘴咋恁甜呢?”姜老太太也绷不住笑了。椿芽憋了七年不说话,这一开口可是惊人啊。

    姜长福瞅着椿芽那机灵劲儿,心里一动。

    这娃娃这么聪明,得好好培养一下。就说:“椿芽,等到农闲时节,爷爷送你去学堂里念书,跟着梁先生长长学问……”

    “爷爷,您不是教我认了好些字吗?咱还花那个冤枉钱做啥?”椿芽一听,连连摇头。她不想去,心说自己学问大着呢,有那个钱不如省下来买块肉吃。

    “呵呵,椿芽小小年纪就知道疼钱了?” 姜长福哈哈大笑。

    他果然没看错,椿芽是个管家的料子。他们家虽然世代务农,可甭管是他还是茂山都进过私塾念过几天书,虽然学问不多,可写个名字记个账还是绰绰有余的。

    姜茂山明白爹的心思,就哄着闺女说:“椿芽,听爷爷的,赶明儿就去念书吧……”

    “好……”椿芽嘴里应着。心想,去学堂里混混也好,这样说起来就是念过书的,身价也有了不同,等到解放以后还能派上用场呢!

    为了哄爷爷开心,就跟爷爷说:“爷爷,您教我的那些字我都记着呢!”说着,就用手指头沾着清水,在桌子上写了“椿芽”两个字。

    这是爷爷给她起的名字。说她出生那天,院里的香椿树上冒出了点点嫩芽,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椿芽。

    三天过后,椿芽跟着爹娘离开了镇子。

    一路上,她戴着草帽趴在驴车上看着。到处都是泥巴水儿,黄澄澄的一片。

    这会儿老百姓们还不知道黄河决口的原因,以为是天灾。殊不知是国民政府干了一件惊人的蠢事,把花园口子给炸开了想阻挠日寇西进。结果,却把东南一带大片的农田和土地给淹了,昔日最富庶的豫东大平原也变成了沼泽地,你说害人不害人?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椿芽到了村口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偌大的庄子,一幅破败景象。砖房尚好,那些土坯房子塌了一大半,好些房顶都被洪水冲走了只剩下半拉子山墙。村子里到处都搭着小棚子,挤满了小娃娃,一个二个穿着破衣烂衫,浑身上下都沾着泥点子,就像逃难似的。还有那些婆婆婶婶们,蹲在地上烧着地锅,锅里不知熬得是啥?清汤寡水的泛着花儿。

    看着那种种惨状,椿芽是揪心不已。

    可世道如此,她一个小姑娘又能怎样?好在村民们在这场劫难中幸存了下来,虽然饿得头昏眼花的,可命算是保住了。

    他们一家进了村,就有村民上前打着招呼。

    “哎呦,是茂山兄弟回来了,这一回可多亏了你啊……”

    也有一部分村民瞅着他家的驴车,神色复杂。说起来,如果不是茂山提醒只怕情况会更糟,可看到他家完好无损,又有些不忿。

    椿芽也感觉到了,只觉得心里发凉。

    这一趟回来,爹和娘只带了随身衣物和一点吃的。爷爷奶奶还在镇子上守着,家里的物件太多了一下子搬不完,还有粮食不好让人瞧见了,就一并存在了那里。爹说,财不外露以免招灾。她心知这话极是,丰收年景尚有土匪在乡间出没,更何况是遇到了饥荒?为了显得低调一些,她和娘都穿着旧衣裳,脸上黄巴巴的跟灾民一样,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眼红。

    姜徐氏也侧了侧身子,把草帽盖在了粮食口袋上。姜茂山也加快了步伐,赶着驴车从村道间穿行而过。到了家门口,方松了口气。

    他卸下驴车,顾不上休息就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去了。姜徐氏忙着打扫屋子,椿芽也在一旁帮忙。娘俩刚铺好了床,就听到院门被人拍响了。

    姜徐氏开门一看,原来是隔壁的姜二婶子端着簸箕过来借粮,说:“家里断粮几天了,先救救急”。

    姜徐氏有些为难,可还是解开了粮食口袋舀了两大瓢玉米粒子,倒在了簸箕上。还略带歉意地说道:“石头她娘,这会儿家家户户都紧张,可别见外啊……”

    “哦呦,终于能见到一点粮食星星了,这就很不错了……”姜二婶子忙不迭地道了谢。又客套了几句,就端着簸箕颠颠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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