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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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中一片安静,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就连李公公也跪了下去,寂静无声,只有靠近龙床的那抹烛火,因着快要燃尽轻微地爆出声响来。msanguwu
文昭帝此刻的神色十分平静,平静到李公公心中慌乱不已,文昭帝示意大家都退下去,他想单独休息一会,众人都退下了,只剩李公公还在御前侍奉着。
所有人都离开后,文昭帝疲软地捏了捏眉心,语气难掩失落,“小李子,给贵妃送药去吧。”
李公公心下一颤,“是”。
苏扶觉着文昭帝的表情很奇怪,
“作为皇帝,得知自己被亲近的人下死手,怎会这般平静?”
“苏扶姑娘,”柴璟接话道,即便是太监的衣服也难掩他自身的气质,他指了指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淡声道:“变天了”。
夏日的天气变脸不过一瞬的事情,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豆大的雨滴已然降落,在地面留下印记后瞬间消失。风中加着雨星,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柩上,雨水沿着屋檐急速流下,像连成线的珍珠。
苏扶站在廊下,看向笼罩着一层烟雨的天空,未曾察觉雨水浸湿鞋子,脚下忽得一凉,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似是想通了什么。她转过身子,才发现身旁只有浮玉在一旁,苏扶叮嘱浮玉在原地不要乱走,自己则是冲入雨幕之中,很快便淋湿整个身子。
夏日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一会儿,天空又继续放晴,不过刚才的那阵疾雨降了不少暑气下去,走在御花园中也是分外清爽。
还未到傍晚,后宫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贵妃落胎了!
听婢女来报,说是贵妃贪凉,雨后去了御花园,可不知怎么地脚滑摔了,这一摔就将才足月的龙胎摔掉了。
太后并未出面,皇后倒是去永轩宫瞧了贵妃,贵妃惨白着脸躺在床上,看着面容朴素的皇后,贵妃忍不住朝其摔了杯子,可谁知道这一幕恰好被文昭帝看见,文昭帝大怒,不但没有关心贵妃,反而将其禁了足,命其悔过。
是夜,文昭帝歇在坤宁宫中。
因着文昭帝前来,坤宁宫人满为患。
此时的苏扶等人却在永泰宫——太后之处。
凭借着过人的眼力,他们看见一男子着着一身黑,趁着夜色进入永泰宫中。几人小心地跟在那人身后,那人却在闪身进入永泰宫之后消失不见!
看着瞿如凝重的神色,苏扶知晓这人必定与瞿如鸟的下落有关。
“阿扶,”瞿如看向苏扶,只一眼,苏扶便明白他的意思,瞿如想要将自己的气息泄露出去,利用瞿如鸟的气息来吸引那人上钩,反正如今这皇宫之中的龙气也不足,他即便就是显露原身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没人注意到柴璟稍显落寞的神色,浮玉轻轻捏了捏柴璟的手,柴璟又露出惯常的笑容,只是连浮玉都能看出那笑容里多是勉强。看着柴璟勉强的笑容,浮玉轻声嘟囔:“哎,凡人的情感真是难猜!”
“小心一些!”
苏扶终是不放心,轻声唤着曳影剑,原本应在林正手中的曳影剑顿时出现在苏扶手中。
坤宁宫
文昭帝和皇后此刻已经歇下了,文昭帝搂着皇后,侧身躺着,但皇后却背向他。
“阿清,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文昭帝没有用“朕”,而是用“我”。
皇后却不为所动,依旧没转过身子。
“阿清,纳贵妃不是我本意,实在是李家权势过大!我不爱她!阿清,我爱的只有你!”
……
迟迟没得到回复,文昭帝也没了耐心再继续哄下去,他刚背过身,就听见身后幽幽传来声音,
“陛下,您忘了吗,妾已经,不能生育了!”
细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宛若索魂的女鬼。
文昭帝突然想起往事,他尚还在青山镇的小院时,曾试探过阿清,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享荣华富贵,站在权力的最顶端。阿清拒绝了,她说她要枕边人心中只有她而无旁事,若是嫁给那至尊之人,她是不愿的。至尊之人须得担负起天下,她只想枕边人心中有她。
忆起往事,再旖旎的气氛都消失殆尽。
文昭帝起身,准备唤李公公上前来服侍,却不料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还未等文昭帝出声,黑衣人迅速动手将他打晕,皇后看着黑衣人将文昭帝带走,自己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黢黑的地牢之中,点着一排排人鱼蜡烛,散发出一股异香。人鱼烛可是个好东西,取自于鲛人的脂肪,一根人鱼烛至少需要两个成年鲛人,也不知这一排排的人鱼烛,又是多少鲛人丧命于此。
在人鱼烛跳跃的灯火下,能够看清摆放在其下方的陶罐,陶罐上面刻着一些字体,还有画,乍眼望去,每个陶罐上的字体都不尽相同,但画却是一样的。“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顶开了陶罐,但很快,陶罐里长出无数的细丝,又将那挣脱的东西重新拉扯进陶罐之中,只听得那东西发出一声啼叫,满是痛苦。
若是瞿如在此,定然能发现陶罐中所装之物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同类,只不过刚刚顶出陶罐那只,依稀还能看见只剩下两足……
继续往里走去,最里处是一方祭台,祭台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身旁围了一圈人鱼烛,因着人鱼烛的烛光摇晃,尚且看不清那女人的模样,她身旁站了一个黑衣男子,显然就是苏扶他们跟丢的那个男子。男子缓缓抬起头来,露出阴柔的脸庞,文昭帝被放在地上,还未醒来,若是他此刻睁眼必能发现身旁阴柔的男子赫然就是被他革职的国师!
“国师,今日可以动手了吗?”
男子低下头,不敢将自己痴迷的眼神暴露在女人眼中,
“陛下从南郊回皇宫时,带回了一只瞿如鸟,他已化成人形。今夜臣已设下埋伏将其捕捉,利用其妖力,今日必能成功!”
“去吧。”
女人的声音柔和,但却十分疏离,让人望而生怯。
此时,在曳影剑的带路下,苏扶等人也入了永泰宫。
看着轻颤不已的曳影剑,苏扶皱了皱眉,轻声道:“此处妖气过甚,大家多加小心!”曳影剑陪伴苏扶多年,苏扶自能从它的反应中得到讯息。
瞿如此刻眸色深邃,隐隐带着些杀意,此处没有任何同族气息,但他却能感受到一丝痛苦,并非□□,而是来自瞿如鸟灵魂的痛苦呐喊,瞿如捏紧了拳头,才竭力制止自己想要化为本体的异样。
只一瞬,瞿如就红了眼眶,他嘶哑着声音说道:“就是在此处!”
苏扶见状赶紧用手拉着瞿如,传给他灵力以使他平静下来。瞿如神色暂时恢复清明,道:“我已大概知晓位置在哪,阿扶,进去之后离我远一些,我恐不能控制自己。”
苏扶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行人跟着瞿如,竟也慢慢探索到地宫的入口,只是,瞿如刚踏进地宫一步,一张网从天而降,苏扶一掌推开浮玉和柴璟,自己则是和瞿如掉落进网中。曳影剑随着她的心意早已出鞘,可这网也不知是何材质,竟毫无破损。
“阿扶,别费劲了,打不开的。”
瞿如脸色平静了下来,说道,“此乃由鲛人鳞片所制,打不开的。”除非是神仙用本命武器。
没等苏扶回答,瞿如看向地宫入口,“出来吧,你不是想将我引至此处吗?我来了。”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那人一身黑衣,赫然就是苏扶他们跟踪的那人!那人缓缓抬起头来,眉眼冷峭,只是那双眼睛如同猫眼一般,透明又突出,显得格外别扭。
浮玉被吓了一大跳,扯着柴璟的衣袖,有些不敢再看那人。
那人出声“真是有趣,还有一头化为人形的熊妖!看来今日收获颇丰!”那声音沙哑难听,宛若指甲划墙般的撕扯着众人的耳朵。
柴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习惯性伸手后才发觉自己已将折扇丢在阵法之上,他盯着那人,眼中带笑,
“国师大人,如今怎么也成了阴沟里的老鼠呢?”
那人面色剧变,却还强撑着道:“胡说,世人皆知国师被文昭帝遣回老家,又怎会在这?”
“是吗?可我并不知道国师的结局,你为何又这般清楚呢?”
国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长时间与妖物相处,习惯了妖物的直性子,国师被套话也实属正常。他恶狠狠地盯着柴璟,看不出他有何异样,
“少多管闲事!你若此时速速离去,我尚且还能饶你一命!”
“鲛人网、人鱼烛”,柴璟上前一步,看着国师,“莫不是西海的鲛人被国师你都杀完了?”
国师心下骇然,这地宫之门尚还未打开,自己在此处更是设置了阵法,怎么会,面前这人怎么会闻到人鱼烛的味道!
见国师不肯将苏扶两人放出,柴璟也没了耐心,他伸手唤来折扇,朝着鲛人网重重一劈,无数道红线顺着折扇而出,将那鲛人网团团包裹住,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坚不可摧的鲛人网已然断裂,随后化为灰烬,而红线又回了折扇之中。
若是此刻有人在外界,就能看到“荧惑逆行,紫微星的光芒渐弱”。
天界,星君看着此刻的星象,皱了皱眉,人间君王之事他不用插手,只是啊,柴璟终究入了局,也不知他师尊若是知晓又将是何种心态。
松开束缚之后,瞿如未曾赏给国师一个眼神,直接用全力将地宫的门轰开。地宫之中的场景在众人眼前显现出来:两旁的人鱼烛,烛下的陶罐,中央的祭台,祭台旁晕倒的文昭帝以及坐在祭台上的皇后!
那人竟是皇后!国师眼中闪过一抹庆幸,跟着他们踏入地宫。
瞿如双手聚力,将两旁的陶罐打碎,陶罐碎了,里面的阵法也就失效了,一只只被迫现出原形的瞿如鸟显露出来,国师并没有要这些瞿如鸟的命,而是将它们束缚着,抽取灵力,不少瞿如鸟已是两足,更有甚者,已为一足!
瞿如袖袍一挥,将这些瞿如鸟全部装入自己的身体之中,甚至用自己的灵力去温养它们。
文昭帝在此刻幽幽转醒,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后他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在看见国师时脸色还是难看了几分。
“皇后!你竟然……”文昭帝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猛然喷出,他捂着自己的心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你……”
此时皇后脸上并无往日的柔弱之色,她满目的恨意,“陛下,你还是少动气吧!”
文昭帝死死捂着心脏,“为何?”
听到此话,皇后怒而起身,似是没看见苏扶等人,她一步一步走进文昭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陛下还能问得出口?”
“当年我已告知你不会与你回宫!可你呢!”皇后的声音变得尖利,“当时我已有了身孕!可你为了一己之私,给我灌下落胎药,还命人杀了我相公!陛下,这一切您都不记得了吗?”
“阿清,我……”文昭帝似是想解释,却被皇后拦截了话头,
“都不重要了陛下,当年我便发誓用你的命祭奠我相公孩儿!如今,我终于要做到了!”
皇后面露微笑,似是看见了她想要看见的人。柴璟微不可察的摇摇头,他已然看见皇后的红线断了,她已是强弩之末。
“说起来,还要感谢陛下为我移植的夹竹桃,若不是它,我怎么又能如此顺利的取了你的性命呢!”
刚说完,皇后的嘴角就溢出鲜血,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此时她才将目光投向苏扶,“苏姑娘,我不后悔的!还请苏姑娘将我的尸体带回青山镇,我相公还在那等我!”
苏扶轻轻点了点头,皇后呼吸猛然急促起来,文昭帝见状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疼痛,想要拉着皇后的手,却被皇后躲开,也是这一瞬,皇后失了呼吸。
文昭帝看向柴璟,目光带着急切,“道长,快替朕解毒!”
柴璟未动,目光看向虚无之处,轻声道:“紫微星弱,荧惑逆行”。
文昭帝睁大了双眼,眼里满是不甘,“不可能!我才是真名天子!我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偏门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人,雍容华贵,国师注意到那人之后垂下头,不敢再看。
“你并非我皇儿,李疏。”
太后缓缓走向祭台,“我儿早已在青山镇就死了。”
文昭帝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眼中的恨意快要变成实质地盯着太后,“原来是你!母后!”
“顾家的案子你并非是真心想要探查,而是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借个由头而已,对吗?”
文昭帝不甘地站起身来,“是又怎样!我会还顾家清白!”
“是吗?”太后锐利的眼神看着文昭帝,竟让文昭帝有些心虚,又有一人缓缓进入地宫之中,竟是林正!
文昭帝看见林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林正,你!”
林正朝着文昭帝行礼,并未开口。
“李疏,你不会以为当年那般巧吧?”
文昭帝死死盯着林正,眼睛似要凸出来。
太后身着宫装,明艳大气,但却威严更甚,若是仔细看去,那身明黄色的宫装之上,用金线绣着的真龙,若隐若现。
“哀家陪着先皇打下这天下,可不是让你将这天下百姓玩弄于手掌之中!操天下权柄者,务必有做漏船卧于船屋之心!”
太后斜睨着文昭帝,宛若再看一个死/人。
“既然你如此不忠,那就别怪哀家不仁慈!”
林正即刻朝着太后跪下,文昭帝只听见太后一字一句道:“恭迎圣上殡天!”
文昭帝怒极攻心,怒吼道:“尔敢!”
“为何不敢!”太后对着文昭帝怒目而视,“为了这一日,哀家已准备了整整十年!莫不是你还以为朝堂还有你的话语权?”
“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