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八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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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芳兰止住话头，顿时警惕起来，上下扫一眼赵嬷嬷，目光落在她通红皲裂的手上，心下有了论断，应是被罚之人。yywenxuan
“与你无关，劝你别多管闲事。”芳兰眼睛一蹬，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赵嬷嬷伸手去拉芳兰的手臂，迫使她停下脚步。
久泡在冷水里的手冰凉，一触碰芳兰的皮肤就惹得她打了个冷战。芳兰登时跳脚，猛然甩开赵嬷嬷的手，声音激愤，“老货，谁给你的胆子拉扯我的？”
芳兰近段时间苦不堪言，王美人未能给孟初雪教训，反而在宸妃处失了面子，一怒之下迁罪于她，将她贬到了浣衣局做苦工。
更折磨人的是，王美人命她日日送衣。
若是王美人心情好，芳兰自是能够安然离去，撞上王美人情绪不佳之时，芳兰便成了她泄愤的工具，动辄打骂。
芳兰这一肚子邪火正不知往哪里发，面前这人处境比自己还遭竟上前动手动脚，也不怪她不客气了。
“你方才在说五公主？”赵嬷嬷悻悻收回手，见芳兰面露不耐，急忙补充，“实不相瞒，正是因为五公主我才落得如此下场。”
芳兰眼眸微眯，扫视几眼赵嬷嬷，“动作快点，晾完衣服西北角见。”
赵嬷嬷加快了手下动作，午食也赶不上吃，便去赴约了。如今有人日夜看着她，她行动受限，急需一位盟友。
“你是说，这菜都是五公主做的？那为何要挂何姑姑的名，为了名声？”
不待赵嬷嬷回答，芳兰摇摇头，自顾自说道：“不对，照你所言，竹筒饭这样新鲜的吃食连淑妃都不知晓，那五公主从何处得知的？”
芳兰眸色沉沉，缓缓启唇道：“想来，这菜不是何姑姑做的，也不是五公主做的。”
“哈。”芳兰忽地笑了，像是窥见了什么隐秘，唇角勾起，“冷宫里养出来的人，怎么会有那样一身厨艺呢？”
“你的意思是？”
“夺舍。”
庆宜宫西殿，尖锐的吵闹声传出，门外值守的宫人个个缩着脖子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姑姑，您就帮我通传一声吧。”芳兰陪着笑，“我真的有重要事情同娘娘说。”
宫人睨她一眼，微抬下巴，眼神斜向厅内，“你也看见了，娘娘现下怕是不愿见你。”
“姑姑，您就帮忙问一问吧。”芳兰暗自往她手中塞了一块碎银，“辛苦姑姑了。”
宫人颠了颠重量，面色稍缓，“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也只能问这么一句，娘娘见不见你，这不归我管。”
“这是自然。”芳兰忙点头，目送宫人往里走。
“滚——”厉声呵责钻入人耳中，闻者不由身子一抖，随后炸起花瓶落地，四分五裂声。
“你也看到了，娘娘实在不愿见你，你回吧。”狼狈而出的宫人接过芳兰的托盘，“衣物交给我就好了。”
今日这人犯什么毛病了？平日里恨不得躲着王美人走，现下倒是抢着见。
宫人端着托盘快步远离身后可能波及自己的吵闹，摸了摸怀中的银子，心情舒畅不少，总归她把话带到了，银子收得安心。
厅内动静越来越大，芳兰知道，无论自己如何不甘心也只能先行离开，日后再寻机会。
“娘，同您说过多少次了，后宫不得干政，您今日又是在做什么？”
声嘶力竭之后，王美人往软枕上一靠，厚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了眼角眉梢的疲态。
“今日您入宫，女儿欢喜得很，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就想着我们母女俩好好说些体己话，您就非要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桌上菜肴早就冷了，地上也尽是碎瓷片，一派狼藉。
一旁的五公主见状，一把将王夫人推开，伸出手抱住王美人，扭头恶狠狠冲着王夫人道：“不许欺负我母妃。”
“嘿你个小兔崽子，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王夫人一把抓过五公主，大掌高高扬起，“今日我便替你母妃好好教训教训你。”
“娘！”王美人喝道，“您又在干什么，她还是一个孩子。”
说着，王美人抢过五公主，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蕊珠别怕，母妃在。”
王夫人讪讪收回手，眼皮耷拉着，撇嘴道：“就一个丫头片子还当成宝。”
这话彻底激怒了王美人，她黑沉着脸，冷声道：“娘，今日您没有事情的话便请回吧。来人，送客。”
“别啊，给你爹和哥哥的谋官职的事情不提也行。”王夫人扬起笑容，眼睛转得很快，目光落在王美人的孕肚上，“你给你堂妹拿一张迎春宴的帖子，让她也在娘娘夫人面前露露脸。”
“若是能得皇上的青眼，那便更好了。正好你身子不爽利，你堂妹进宫了也能好好帮衬你。”
见王美人面色铁青，王夫人又劝，“这些都暂且不提，今年宸妃娘娘出了道‘以花入菜’的题么？吟诗作对咱们家不成，但这厨艺如何也不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
“到时候你这个做堂姐的面上也有光，好让她们也见识一下咱们王家的风采，是也不是？”
往年，王家不是没有要过请帖，只是出身市井的王家女于诗词歌赋上是一窍不通，净惹笑话了。
王美人本欲拒绝，忽然想到什么，临到嘴边的话打了个圈，最终点头应下。
王夫人眉梢上扬，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喜笑颜开：“好嘞，娘回去一定让她好好准备，绝对不给你丢脸。”
许是见女儿的态度软化，王夫人心中的小想法又开始冒头，“那你爹和兄长的事情……”
“娘，这个您想都别想。”
王美人回绝得干脆，一直到离去王夫人都没有再提这件事，只在出门时嘴上嘟嘟囔囔：“做了娘娘脾气就大了，父兄好了自个才能好的道理不晓得……”
“母妃，我不喜欢她。”五公主皱着眉，声音闷闷的，杂着几声咳嗽，“她对你不好。”
王美人伸手摸上她的额头，感受到体温正常后才松开紧皱的眉，目光悠悠望向窗外。
“蕊珠最心疼母妃了。”
放心，伤害过你的人，母妃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同于此处的气氛凝重，景春宫一派欢乐，就连守门的宫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今日五公主分粥，他们自晨起便开始期待了，甚至有人直接不吃朝食，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心中更是焦灼。
“小六子，快去厨房瞅一眼。”
被使唤的小六子哀嚎一声：“又去？我这才回来，脚都没站稳呢。”
“少废话，你就不想知道啥时候可以吃上公主分的粥。”
“这……想倒是想，但为何又是我？”
小六子不情不愿地迈开腿，走到半路忽而拔腿往回跑。守门那人抬脚就要踢他，“瞧你这着急忙慌的，青天白日见鬼了？”
“粥、粥好了……公主来分粥了！”小六子跑得急，说话时舌头都捋不直。
小六子低头弯腰大喘气，双手撑在膝盖上，忽然感觉身旁掠过一道风，再抬眼时门口空荡荡的。
“喂，你们跑了谁看门啊？”
小六子在后头喊，几人头也不回，声音散在风里：“你帮忙看一下。”
“啊？”小六子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愿，苦着脸哀嚎，“不带你们这么玩的。”
孟初雪今日熬的是八宝粥，配料很多，梗米、薏仁、芡实、莲子、山药和白扁豆，搭配上红枣、百合、桂圆和核桃仁。
原料提前浸泡一夜，小火慢炖，再加入冰糖调味，出锅前撒一把枸杞。枸杞粒粒艳红，散落其间，很是好看，令人垂涎欲滴。
粥熬得浓稠，勺子一搅，红的枣、白的莲子和黄的核桃仁翻涌滚动。风一吹，丝丝缕缕的白气呼呼往外冒，带着杂粮的香气。细细一闻，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孟初雪握着勺子亲自给他们分粥，另外一人一个封红，里头各有二十文钱，不多，讨个吉利。
腊八已过，本无分粥的习俗。孟初雪知道，这是贤妃在给自己机会去笼络人心，便也欣然接受。
宫人们就地而食，捧着碗就往嘴里送，吸溜一大口，烫到嘴的人疼得嗷嗷叫，另外的人见了可不敢如此鲁莽了，慢悠悠吹着热气。
梗米炖得软糯，轻轻一抿便化开了。豆类绵软细腻，咬一口桂圆，甜味在口腔里散开，核桃仁越嚼越香。各类原料既保持着原有风味，又和谐为一体，使得小小的一碗粥，口感丰富，软糯甜香，回味无穷。
“真好吃呀。”宫女们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我同你们说，我同乡的小姐妹可羡慕我了，可以在景春宫当差。”
“啊？”有人沮丧，“我的同乡都不信我，说我都是骗人的。”
“不必忧心，等到迎春宴一办，宫中、不止是宫中，整个皇城的夫人小姐们都知道我们公主厨艺有多好了。”
“是呀，到时候他们羡慕都来不及呢！”
孟初雪静静听着，笑了笑，怕是要让这帮小女孩们失望了——迎春宴她并不打算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