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就是你表白的态度?
蓓蓓咬了咬唇。
大脑飞速运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陈亚之眸子暗了暗,双手插兜,径直超过她,往远处走去,冷冷丢下一句。
“开玩笑的,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
像是把肚皮露出来求摸的小狗,发现对面的人一动不动只是盯着自己,尴尬变成炸毛,浑身的尖刺又重新立起。
他不是一时兴起说喜欢的。
高考之后的暑假,父母离婚。
亚之亚之,永远低人一等,从小到大,哥哥受到的关爱与光环总比他多。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父母总是先问哥哥陈峻之要什么。他是被放在最后的那一个,是不重要的那一个,是给他们幸福美满生活添乱的那一个。
陈亚之拿着成绩想证明自己,得到的不过是一句淡淡的还行吧。世间就是有偏心如此的父母,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再努力,再优秀,比不过哥哥一点。
最心寒也最可笑的是,走到离婚这一步,竟然没人要他。
父母在远处激烈的争吵,争夺陈峻之的抚养权。而他只是一个满十八岁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想去哪都可以,没人管他。
这样的自由他宁愿不要。
陈亚之永远记得自己浑身上下血都冷下来的那一刻,清苑的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里,他接起来,却什么都听不清。
清苑的人声音很兴奋,想把他尽快地收揽麾下,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回头他就去打了耳钉。
本来是想纹身的,他后来怕影响考公,放弃了。
他一口气打了六个,祝自己六六大顺。回去在如丝绸般浓黑的暗夜里,摸着滚烫的耳朵倒在床上。
窗帘没拉,泄进一束月光。
还有索尔的《月光》。
吉他曲又轻又柔,舒缓地流淌,铺满他的整间屋子。
是楼上的女孩。
她弹的很随意,可能是写题间隙拿起来随便放松一下,田野山间,河流村庄的广袤景象就在指尖慢慢展开。
陈亚之把手枕在头下,安静地听。
和缓,细腻,带着平静人心的力量。
陈亚之在温和的声音中沉沉睡去,很久都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然后他就成了赵蓓蓓的忠实听众。
有时是一首欢快的《情非得已》,有时是带着少女欢喜的《想见你》,她的曲风并不固定,喜欢什么就弹什么,每一首都是她当天的心情,偶尔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还会来首自己改编的脏话rap,全楼都能听见。骂的要多狠有多狠,水温计都听不下去,嗷呜嗷呜一直叫。
赵蓓蓓苦心经营多年的乖乖女人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稀里哗啦崩个稀碎。
桐一中补课期间十点下晚自习,慢慢变成了他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想知道她今天碰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题写的是否还顺利,听起来像是和谁吵了一架,过的如不如意。
陈亚之通过这一点旋律窥探另一个世界。
他有很多次坐在了钢琴前,双手搭在琴键上,试图加入。但他不舍得,不舍得打破一个人的独奏,怕自己不够格。
休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乐器全搬进这个小房子里。
他父母最后想起了他,问他有什么需要的。
他指名道姓,别的不稀罕,就要那间出租屋。
或许赵蓓蓓高考完会从这栋楼搬走,或许他们两个人永远没有正式认识的机会,但不论在寒冬还是暖春,只要这间小房子在这里,他就会想起无数个美好的盛夏夜晚。
没有人知道,只有他知道。
反正赵蓓蓓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见过两面,刚刚一起跳了个伞的上一届理科状元突然发疯和她表白。摸了摸下巴,思考了半晌,很快拿定了主意,一路小跑追上他。
“陈亚之,这就是你表白的态度?”
陈亚之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但步速却不自觉放慢了,这小孩一直倒着走,也不怕摔倒。
“没表白过,没经验。”
“你没有经验我教你啊。”赵蓓蓓突然停下,凑到他眼前,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坦诚又干净,没有一点捉弄的意思,认认真真看着他。
“你说,你喜欢我。”
“可你没有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追人要拿出诚意的,陈亚之。”
赵蓓蓓微微一笑。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说了喜欢我,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等等你。我就在这里站着,你一定记得往上追。”
“追上了,就是你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陈亚之喜欢她,她猜可能是因为她过往的耀眼成绩,漂亮的外表,看起来听话又可爱,还处在学校舆论中心。男孩子好像都喜欢这种发着光的类型,一旦征服能让他们很有成就感。
放在以往,她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害人害己。
更别提高三成绩下滑之后,学校里说什么的有,她没往心里去,但多多少少也听见一些。有人想趁虚而入,书桌里的情书反而比高一高二时候还要多。
赵蓓蓓可不吃这一套,老娘虽然现在虎落平阳,但只要学,就能东山再起。
她对自己的成绩和实力有绝对自信。她是她手上最锋利的利刃,她相信只要想做,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做不成的事。
可是陈亚之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
赵蓓蓓说不出,但他好像真的不是为以往的那些东西而来。
“我没追过人,我也不是什么社会哥。”陈亚之声音沉沉。
“但我确实喜欢你,这是真的。”
“以后就多多打扰了。”
赵蓓蓓被酸的龇牙咧嘴,煞风景地问了一句话:“你高考语文多少?”
“124。”
“一般般嘛,怪不得说个情话这么酸,你明天就改名叫陈乙己,我再免费资助你二两花生米。”
“等冬至吃饺子的时候,一定拜读一下您的大作,看读完之后是不是直接不用放醋。”
“”
陈亚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把她人扶正:“好好走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啊,什么,哪里有尾巴?”赵蓓蓓追着自己身后转圈圈,“不会是某些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海浪声声拍岸,卷起纯白的浪花。小寄居蟹侧头听了听海岸上一路撒下的银铃般的笑声,感慨人类的世界还真是热闹,也收回小钳子慢慢挪回了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