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与天地论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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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墨般的夜色散尽。yywenxuan东方初露一抹白,穿过山中榆林茂密的叶隙,投向树顶。
凌无非沐着阳光醒来,睁开双眼,侧目望向身旁的沈星遥,见她双手抱臂,背靠榆树主干,仍旧熟睡。
晨曦被茂密的林叶分割成零碎的暖光,落在她面颊,细腻而柔顺的轮廓,即便笼在阴影下,也依旧明晰挺拔。
她的美,初见时如谪仙,不染纤尘。而今再看,却似猛虎,守着自己的领地,风平浪静时,和顺如猫儿,声柔而甜美;若遇敌袭,则锋芒毕露,刚猛无匹。
凌无非静静望着她,只觉得心也融化在了这一刻。不论身处刀山火海,还是深壑险川,只消有她在身旁,哪怕身处无间地狱,也能令阳光普照,天地生春。
恰在此时,一枝茂叶不识趣地垂了下来,横在二人中间。
沈星遥的手从另一侧伸了过来,撩起挡住视线的枝条,冲他望来,唇角勾起,微微一笑:“该走了,凌大侠。”
说完这话,她缓慢起身,弯腰屈膝往树下看去,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看着树底空旷的草地,长舒了一口气。
昨夜狼群散了又聚,显然是嗅到了二人的气息。
好巧不巧,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雨水落在草地上,令群狼嗅觉失灵,蓊郁的树冠也替二人遮挡了雨水,不至于被淋湿。一时之间,沈星遥竟有种错觉,疑心是母亲魂魄显灵,救了自己一命。
可不知怎的,二人跳下树后,不论在山中如何寻找,都没能找那个疯老妇和她居住的屋子。
“你当真见过那个老婆婆吗?”沈星遥目露狐疑,扭头朝他望来,“山里住了那么多狼,她一个老人家,行动再如何矫健,也快不过狼群。能靠自己一个人搭建住所,生活在山里,还得考虑吃穿……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啊……”
凌无非听了这话,忽觉毛骨悚然,身上直往外冒寒气。
莫不是自己当初见了鬼?那老妇和她的居所,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沈星遥见他脚步顿住,噗嗤一笑,轻轻推了他一把,道:“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凌无非摇了摇头,脸色仍旧有些泛白,“可能……只是我在山中认不得路,找错了方向吧。”
“也对,那就再找找?”
沈星遥淡淡一笑,拉过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途中经过一片光秃秃的石路,四面没有丝毫草木遮挡,还散发着淡淡的腐臭气息。
石路尽头,还有好几个洞穴,里边黑漆漆的,也不知藏了什么东西。
凌无非内心顿时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牵着沈星遥便往山洞里走,没走几步,便听到身旁人发出“呀”的一声低呼。
“无非,你看这个。”沈星遥拉过他举着火折子的手,往脚下泥地照去——泥土之中,露出半个骷髅,还有一排排裹满污泥的森白肋骨。
凌无非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开半步,定了定神,举起火折,将四周都照了一遍,惊觉此间地下,四处都是人和野兽的骸骨,足有十余具之多。
他像是想到何事,猛一转头,对沈星遥问道:“刚才进来前,你可数过这有多少个洞穴?”
“五个?应当是吧……”沈星遥想了想,道。
“五个洞穴,五间房……”凌无非沉声吐出一口老长的气息,话音隐隐开始发颤,“不会这么巧吧……”
沈星遥摸到他掌心渗出的薄汗,眼珠一转,故意打趣道:“凌大侠,我记得你怕妖怪啊。”
四年前在蓬莱山中的罗刹鬼境,那些光怪陆离之景吓得某些人差点走不动路。如今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分明已开始联想起鬼神之说,竟还敢继续留在此处搜查探。
凌无非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气,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松开了她的手,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
沈星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的玩笑有些过分,正待跟上去哄他两句,却见他蹲下身,捡了根树枝在土里扒拉了一阵,挑出一件物事,回头举起给她看,眼中写满诧异。
那树枝上挂的,可不就是当初他留给老妇的那个银囊吗?银囊沉甸甸的,装着些碎金,同他当初离开此处前点数的数量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你别真的信了那些鬼神之说呀。”沈星遥上前,拉着他站起身来,温声说道,“没准儿这只是那些狼从老婆婆家中叼过来的。不是听说,很多动物都喜欢会发光的东西吗?”
“这要真是那些狼的洞穴,为何昨夜那么多头狼,一头也没回来?”凌无非眉头紧蹙,神色分外凝重。
“我上回来这儿,只见到七头狼,昨夜可不止这么点儿。”沈星遥道,“也许是住不下了,搬去别处,又或是为躲避天敌,全都迁走了。”
“可你说他们喜欢发光的东西……怎么又给留下了?”凌无非不住摇头,“说不通……就算真如你所言,他们去过那老人家的住处,只怕她也凶多吉少……”
沈星遥拍了拍他背后,以示安慰:“这里的骸骨,牙齿完整,脊骨又直,不像是老人家的。我看你还是别多想了,既然找不到人,还是早点下山吧,免得一会儿又撞见狼群,不好脱身。”说着,不由分说将他拉出洞穴,头也不回往山下走去。
“遥遥,我总觉得这儿有些诡异。”凌无非不时回头,望着在视野中渐渐模糊缩小的山林和石洞,眉心越发紧蹙,“我那天……”
“子不语,怪、力、乱、神。”沈星遥朗声说道,“你不疑心就不会有鬼,就算真遇见过,也都过去了。不是还有我在这儿吗?”
“你?怎么?”凌无非不明就里。
“有人对我说过,这世上就算真有妖怪,也打不过我。”沈星遥偏头看了他一眼,扬起眉梢,展颜笑道,“怎么,如今有我陪着你,你还害怕吗?”
“不是,我怎么就……”凌无非被她说得越发无所适从,立刻挣脱她的手,道,“我不是怕,我就是……再怎么也不至于被这些吓住。等会儿……”
他忽地停下脚步,拉住沈星遥,直视她双目,认真问道:“我在你眼里,真有那么怂?”
“没有啊。”沈星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冲他胸口锤了一拳,道,“我只是觉得,看村里的情形,当初我们离开这儿的时候,的确有可能被人跟踪,那采薇的处境,一定很危险,与其在已发生过的事上浪费功夫,不如早些去接应她,也免得麻烦别人。不是吗?”
凌无非听完这话,略一思索,轻轻点了点头。
尽管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却未再多说什么。
二人回到镇上,简单用了顿客饭,便待动身往西出城,却在起身之际,听到一声殷勤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招呼——
"久仰久仰,想必二位便是凌大侠与夫人了?"
夫妇俩一听这话,不约而同扭头,往传来声音的食肆大门口望去,只见一名黑面髭须,腰佩长刀的男子正跨过门槛,朝二人走来。
凌无非眉心一紧。
“又来麻烦了,凌大侠。”沈星遥看了看凌无非,道。
她见他脸色不佳,心知所见之景,正是他最不爱面对的场面,本待上前打发,却被他拦了回来。
“无妨。”凌无非轻轻摇头。
黑面刀客的目光飞快扫过凌无非腰间苍凛宝剑,眼里堆着笑,拱手上前连连作揖:“不请自来,还请二位莫要见怪。”
“有话不妨直说。”凌无非扶着沈星遥坐回原位,自己则挡在她跟前,避免那黑面刀客对她过多留意,“足下可是从万刀门来?对凌某的行踪,还真是了如指掌。”
“让少掌门见笑了。”刀客再度拱手,道,“在下祝海山,奉掌门之命前来送上请帖,还请笑纳。”说着就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一封裹着红绸的帖子,双手托着,恭恭敬敬地到凌无非跟前。
凌无非将信将疑接过帖子展开一看,却见上边写着,万刀门楚州总部将于端午设宴,邀他上门一见。
芒种已过,离端午只剩不到十日,这请帖递得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但从二人所在的云安县往楚州,即便是骑马,也得走上六七日。
也就是说,几乎没有时辰可以耽搁。
这帮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又想妨碍他们做什么?
“不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这宴会怕是赶不上了。”凌无非干笑着将请帖拍回刀客怀里,摇了摇头,“还请足下回禀烈掌门,改日有空,再上门拜访。”
“即是如此,那这帖子您还是得收。”祝海山又将请帖递来,道,“一份心意,去或不去,全凭少掌门您。但这帖子若还在我的手里,那可就是我老祝办事不力了。”
“行吧,”沈星遥站起身来,两指夹着请帖,从他手里抽了过去,漫不经心道,“回去禀报你们掌门,有空就去,即便去不了,也会另外派人给他回个信。”
“那就多谢夫人了。”祝海山从容躬身,施礼道。
“话既然说完了,那能不能麻烦阁下让个路?”沈星遥说着,即刻抓着凌无非的胳膊,从这四身旁绕开,大步流星走出食肆。
“你不觉得那人来得太巧了吗?”
小镇街头,凌无非顺从地由着沈星遥拉着他的胳膊在大街上疾步前行,一面不忘,回头看一眼食肆方向,那名刀客转身离开的背影,提出心中疑惑。
“说不去就不去,管他捣鼓什么名堂。”
凌无非听到这话,不由得恍惚了一瞬,等回过神来,沈星遥已走到了他前面。
“遥遥……”他迟疑一会儿,轻声问道,“你总是这么纵着我胡来,便不担心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怕什么?天塌下来我顶着。”沈星遥不以为意,“我知道你不愿理会这些恩恩怨怨。还是尽早解决眼前这些麻烦,早些抽身而退才利落。到时你想干什么,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她这话说得随意,凌无非听在耳中,只觉一股暖流,从心下升起,逐渐漫延开来。
“对了,采薇所在之处,正是渠江沿岸,附近便是州河,正通渠江。咱们走水路是不是更快一些?”沈星遥忽然回头,冲他问道。
“走水路?”凌无非瞪大双眼,“你确定吗?”
“你不是知道我早就不晕船了吗?”沈星遥说完,又顿了顿,思索片刻,一点头道,“只要不是海船,都没什么大碍。”
“别了,”凌无非道,“你完全不识水性,要是掉进城里这些河水湖泊,我还能救得了。渠江水那么急,我自己跌进去都未必能游上来,还是算了吧。”
他说完这话,便即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开,继续说道:“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车马行,还是雇匹马赶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