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私
夜鹭啼叫,风似刀鸣。modaoge周遭枝叶哗哗作响。
少女将头垂得极低,双手攥在腹前,整个人动也不动。明明方才在柴房都想着如何赴死,可这会儿又觉着惧了。
“祖父,我无贴身婢女,可院里却有几个负责洒扫的。”燕羽转身,望着回廊那头的祖父,恭敬道。
老者目光锐利如刀锋,张口道:“你在府里闲逛,还需带着个粗使婢子伺候?”说话间,他已健步如飞地走回来,目光锁在孙子身侧的娇小婢女身上。
阑珊灯火下,婢女脑袋低垂,虽未瞧见正脸,却足以窥斑见豹,必是个佳人,绝不会是粗使婢女。
她身上穿着半旧的碧色薄衫,似大了很多,越发衬得其单薄。她头发亦凌乱不堪,胡乱般地在脑后绾做一团,瞧着竟也不显邋遢粗鄙,甚至有一种奇异的脱俗清丽。
少女感受到老者的灼灼注视,动也不敢动。
她听见老者又朝自己走来,藏蓝色的衣角已经进入视线,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你,抬头。”
“……”瑶光后脊发凉。
“祖父,她胆小,惧怕您的威厉。”少年将军忽而挡在身前,巨大幽影将她覆盖,将方才的惊险隔绝开去。
“胆小?”老者大笑几声,话锋骤然一转,“我看你是和你那堂弟一样,色令智昏!三更半夜不睡觉,与这从哪来的女子厮混?”
瑶光听得更是危惧,生恐老将军一气之下来捉自己,被看见脸那性命就要交代这燕府了。
“祖父……是孙儿一时糊涂,此女是漫香阁的雅妓,今夜来我院里唱曲。容孙儿先将这姑娘送回去,再回来请祖父责罚。”少年躬身垂首,亦不卑不亢。
老者望着已经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长孙,虽神情凌厉,却未出言训斥。这个孙儿是他子孙两代中,唯一可继承他衣钵的,加之长子长媳十年前双双战死沙场……
对于燕羽这个长孙他自是分外疼惜些。想来他如今已至弱冠之年,又长年驻守边域,日日与长戟、战马形影不离,据小儿子说这孩子在营中亦是克己复礼洁身自好,从未找过营ji。
难得回都,也不过寻了个雅妓回来唱曲儿,都不留宿……还自己送回去。未免,过于持中守正。
“念你初犯,下不为例。”老者轻咳一声,又道,“你年岁也不小,今年也已经及冠。这次回边域前该给你定下亲事,我明日便找你叔母,令她给你好好择门亲事。”
“……是。”少年将军规矩朝祖父作揖行礼,“一切听祖父安排。”
……
仍是夜,鳲鸠停在飞檐上乱鸣,天上婵娟也被愁云隐没,只余一星孤光。
马厩边,少年骑着白色骏马朝少女伸出手。极为黯淡的素影清辉里,瑶光半摸索着伸出手,对方的手极大,她触到了一层薄茧。尚未找到马蹬,就已经被对方轻巧地拽至马背上。
夜里马车不便,不如直接骑马。可瑶光不会驭马,只得与燕小将军同乘一匹,她身上罩着件玄黑罗衫,是上马前燕羽命一小厮取来的。
男女同乘一匹马,毕竟引人注目。
罗衫宽大,散发着无患子的香味,应是桨洗后并未穿过的衣裳。
“抓稳马鞍。”少年将军沉声提醒。
“好。”
……
此马乃千里良驹,披星戴月一路疾驰。
瑶光虽与尹妙筠骑过马,可远不及此马风驰电掣。她被颠得有几分难受。身后少年的吞纳声平稳,却蓦地听他开口:“身子随马起伏,就不会难受了。”
少年声音清朗,即刻消散在风里。
“是。”少女讷讷答道,她试着照做,果然不再觉得颠簸。
过了一会儿,她回头道了声谢。少女声音柔柔,像一团柔软的棉花。
驾马的少年朝身前纤纤素影瞥去,只一瞬就望向前方漫漫长道。
约莫骑行半个时辰,终于抵达青云观。
瑶光被少年扶着下马,此刻乌云消散月色清明。
少女仰面,身前的少年极高,眉眼生得甚为精妙英气,琥珀色的眼中透着一股难得的清明,“尹夫人,只能送你至此了。”
“多谢燕将军。”瑶光说完,才想起什么一般,将罩着的黑色罗衫脱下,简单地折了两道递还回去。
燕羽怔了怔,还是接过去,又顺手搭在马鞍前头。接着纵身上马,低头对着瑶光道:“你若反悔,就还说是我掳你。”
“不,我不会反悔的。”瑶光道,“即便被人问,我也不会将燕家供出。”
马上少年沉吟片刻,最后说了句“多谢,保重”便驾马而去,很快消失在幽暗月色之下。
……
瑶光独自从后门回到观里,守门的是一小道童,似乎打了瞌睡,开门时睡眼惺忪,见到瑶光颇为惊讶:“你是……尹夫人,可是你怎么从外头回来?”
“我夜里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不是喊你起来给我开的门嘛?”瑶光朝他莞尔,月色下,亦如桃李之艳。
小道童挠挠头,还真以为自己睡糊涂了。于是憨笑着请瑶光回来了。
尔后,瑶光又走回厢房,这会儿已是四更天,门口两个仆妇靠着墙仍在睡梦中。她本想直接入门,却想起身上还穿着燕府的碧裳,便又辗转跑去后头的竹林将衣裳脱下,简单地以土掩埋之。
再蹑手蹑脚打开厢房的门……
“夫,夫人?”豆蔻满脸惊骇地冲到她跟前,颤抖着说,“我刚刚醒来,见你不在……”瑶光恐她吵醒门口仆妇,赶紧捂住她的嘴,又极快而小心地关上门。
“你小声些。”
豆蔻点头,瑶光才放开手,她解释道:“我方才睡醒后辗转难眠,就去外头走了会儿。”
这借口蹩脚,可豆蔻并不会深究,她哪里敢管少夫人的行踪。大婚之夜她被吓得不轻,话也比从小少了许多。
“少夫人,那……那你可要喝些热水,我去取些。”豆蔻很快转移了话头。
“去吧。”
只是瑶光并未喝上那口热水,历经一夜曲折,她早已筋疲力敝,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什么也不愿再想。
……
一切归于平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瑶光在青云观又住了三日,那晚她堪堪在道观的养生斋用过晚膳,就往厢房走去。
可远远地,她就感觉不对。那排厢房是独留给女客的。前两日开始有一门商户女眷住在此处,因有两个幼童,晚膳后院里颇为热闹。
今日却静悄悄一片,瑶光踏着青石板,心生疑窦,不由放缓步子。当她走到厢房外时,见门大开着,便暗叫不好,正欲吩咐仆妇去叫人。
却见门内走出一黑衣男子,稀松平常地朝她行礼:“尹夫人,我们大人找你。”
“……”
……
天色将黑未黑,远处的西边尚残存一息日光。
厢房很小,鹤骨松姿的男子坐在竹床上,极薄的月白色广袖罗衫勾勒出他清癯的身姿,尚未褪尽的天光里,显得他格外孤寂。
他墨发半束,只用一根桃木莲状簪做饰,其余长发倾覆。清冷的乌眸凝着瑶光,“过来。”
极为平淡,好似他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应当。
不需要解释。
少女定在屋子中央,“大人,天黑了,我先点灯。”
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斥责。瑶光赶紧跑到竹桌边,拿起火折子吹气,见一星火光就赶紧点灯,可不知怎么回事,那盏油灯却怎么也点不亮。
她不由心焦,若点了灯,或许不必那么快与他……行那事。经历两回,都疼得厉害,她出于本能的害怕。
那头传来脚步声,她未抬头,却知道男子已经走到身侧,她几乎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凉薄气息。
瑶光想,定然是自己那点心思被他瞧出。
她下意识地瑟缩,生恐段怀悯怒了又要用蛮力将她掼到床上。
“给我。”
“……”
段怀悯命瑶光捻了一下乌黑的灯芯,便将那盏略微寒酸的油灯点亮。火苗窜动,狭小的屋子瞬间满室生辉。
光亮里,男子的侧颜古雕刻画,鬓若刀裁。他轻缓地将火折子置于桌上,朝少女转过脸,剑眉微蹙:“可以了?”
“嗯……”少女刚答完,男子就打横将她抱起,她吓得紧搂住男子脖子。
竹床很凉也很硬,少女堪堪被放下,男子就欺身压下,几缕乌发扫过少女的眉眼,他有些粗鲁地解开少女身上石榴红的上衫,里头是杏黄色锦面肚兜,绣着夏日荷莲。
男子微凉的手拂过少女细腻的腰,急切地解开绸绳。少女莹白的肌肤上起了层粟栗,她感受到男子似急不可耐,不由心生惧意。
“大人……”少女唤道,可以听出她声音里隐着悲腔,她张了张口,又不知该怎么说。
身上男子动作滞住,“又哭什么?”他吞纳声急,似乎已经等不了。
“……您这么急,我怕。”瑶光想好了措辞,她观察着男子,本想说这里是清修之地,可到底没敢说出口。
如鹤仙姿的男子笑了,旋即凑到少女的耳际:“我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