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离离
此话堪称露骨,少女霎时双颊燥热,男子微凉的手在她如脂肌肤上游走,温和地、缓慢地吻着她。modaoge
鼻息间弥漫着乌木沉香,香味在心尖萦绕。
衣裳颓靡地散落,烛火幽幽忽明忽暗。暮钟从远处传来,与屋内气促婴婴之声交织。
夜月花朝,云雨巫山。满室旖旎泛滥,直至二更适才退散。
少女力倦神疲地趴在竹榻,秋月之姣的脸上晕红一片,几丝乱发黏在额头,她浑身香汗淋漓。如雨后的海棠花,盛载雨露娇艳动人。
方才换了样子,这令她羞赧,好在今晚那位大人言而有信,不像先前两回那般不知收敛。
瑶光倦乏地将将睡去,背上忽而一阵酥痒,少女羽睫微颤,男子的唇在玉背上游离,呼出的气息微热,令她不由得战栗。
“还要吗?”男子一路吻至肩膀,他音色似初晨的林间,雾气蒙蒙。
竹桌上的灯火早已油尽灯枯,幽暗里,外头蝉鸣早没了盛夏时的喧嚣,零碎孤寂,男子的呼吸声却格外清晰,她甚至可以听见他灵府跳动。
男子的手又欲朝少女身前某处探索,少女如梦初醒般地惊呼,方才她还以为他在说笑,企图洋装睡下蒙混过去,谁料他真的还有余力。
“大人,我……我累了。”瑶光已经翻过身来,她本想坐起,可还被男子压着,又实在乏得厉害,“下回再……”说到这,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什么。
什么下回,好像她盼着有下回似的。
“那下回,离离。”
黑暗里,男子在她身侧躺下,隐忍着笑意道。
……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今夜意乱情迷时,榻上男子望着尚未熄灭的幽火如是道,彼时一场云雨尚未收场。
他梦呓般地朝少女耳语:“今后,唤你离离。”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法使,司命不祥。
瑶光想,可能于段怀悯来说,她一如荧惑守心,大凶不正。
……
次日五更天时,瑶光被渴醒,要起时才发现段怀悯一手仍环着她的腰,她可不敢吵醒他。
于是小心翼翼地移开他的手,又轻手轻脚地找了身干净衣裳换上,随意用条布带将青丝系住,才打开房门。
本想唤豆蔻送些热水,可门口却坐着身形魁梧的黑衣男子,他靠着门外的木围栏盘腿坐着,在瞧见瑶光后朝她恭顺道:“尹夫人有何吩咐?”
“……取些热水来。”
他一晚上都在外头守着吗?
那岂不是什么都被他听去……瑶光深吸一口气,罢了,不甚了了。
追风真的提了壶热水送来,瑶光饮了些热水,又洗漱一番。段怀悯仍侧卧在榻安睡,许是昨夜耗了气力,竟也未将他吵醒。
这时,外头响起一个孩童的呼唤:“夫人,夫人。”
瑶光赶紧过去开门,见是一四五岁的女童,小女童便是这两日住在这里商户家的孩子,昨天白日里,瑶光见其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不由心生欢喜,拿了不少蜜饯果子予她。
“小声些。”瑶光伸出食指置在唇前,轻声道,“有人在睡觉。”
女童笑嘻嘻地用团子似的手捂住嘴,悄声道:“我知道,睡觉的人是夫人的相公。”
“……嗯。”好像也不能反驳。瑶光问道,“你见过他?”
“没有,可他睡在你的屋里,肯定你的相公呀。”
“你和你娘她们怎么昨晚没在外头玩?”
“昨晚娘亲、婶婶带着我去找道长做法给祖父祈福。”女童说完,伸出手来,笑眯眯地说,“夫人,有没有蜜饯啦?”
瑶光被她逗笑,转身欲回屋里取蜜饯,却冷不丁地瞧见清癯的男子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皎白罗衫交领松垮,他眉目淡漠地扫过门口女童,又看向瑶光:“何时醒的?”
“……也是刚醒。”瑶光讷讷,又见段怀悯尚未梳洗,便回头对女童道,“我过会给你送去,可好?”
女童也不胡搅蛮缠,点点头就去了,临走前还朝段怀悯唤了声“老爷好”。
瑶光关上门,匆匆将自己先前用过的半盆水倒到轩窗外,壶里还余大半,她重新倒上,又四下寻干净的布巾,有些手忙脚乱。
段怀悯喜净,可这神观的小小厢房,她连新的布巾也寻不到。就在她打开墙角的五斗柜时,男子忽而从后头环住她,他身上似裹挟着山中晨露,少女感受到一片清寒。
“离离,你可有话对我说?”
瑶光翻着抽屉的手骤然顿住,其实昨夜见着他,她就隐隐担忧他会不会是知道自己被燕家人掳走过才来的。
可昨晚他只索欢,只言未提别事。
所以,应当……指的不是此事吧。可她对他又能有什么话呢,每每见面,不过是要承其恩露。她不得拒绝,早上起来还得好生伺候着……
瑶光缓缓合上抽屉,“大人,我每月七日来癸水,还有几日就到了,大人莫白来了。”
少女语调平缓,分外认真。
片刻的寂静后,身后男子笑出声来,他捉住瑶光柔荑素手,放在唇边轻吻:“谁说那是白来。”
“……”瑶光被这话激得满脸绯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方才也不知怎么的说了那负气话,可不想竟是自己受了气。
这时,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夫人,尹夫人。”
又是那女童的声音,瑶光赶紧挣脱段怀悯,跑去开了门。却见那女童手里拿着半块红豆糕,“斋饭这会儿好了,你和你家老爷快去吧。”
“……谢谢。”瑶光说完,又回到屋里找出半包蜜饯予了女童,道是谢礼。
女童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不过段怀悯并未在此用膳,他洗漱后便离去了,临行时恰巧被那女童几名长辈瞧见,待他走远,她们皆啧啧赞叹好一朗朗郎君。
瑶光则朝她们赔不是,毕竟这里是女客厢房。
可那些女眷全然不在乎一般,还一个劲打听她这神仙似的相公是何许人。
她们只知瑶光夫家姓尹,却不是那堆金积玉的巨商尹家。瑶光在此地吃穿用度皆是平常,倒不惹眼。但她们感叹过瑶光生得极美,入宫做娘娘也是使得云云。
“我们是黎州来的小商户,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瑶光随口敷衍着,又道要去素食斋才得以脱身。
待瑶光用完早膳归来,豆蔻和另两名仆妇才姗姗而回,昨夜他们必是被追风指使走了。
那两名仆妇是谈氏的人,回来时面上淡淡,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豆蔻勤快地把屋里收拾一番,又找来幡巾擦洗竹床。
瑶光回到屋里时花窗大开着,花木气息弥漫着,教人心怡。
昨夜那场尤花殢雪,一如春梦了无痕。
……
到了当日傍晚,瑶光闲来无事,在院里陪那小女童踢毽球。她年幼时除了凫水,最爱的便是踢毽球,她踢得甚好,小女童喜得连连拍手叫好。
就在这时,尹容衍却来了,他是由一小道士引路而来,远远就看见瑶光踢着毽球,笑靥如花。
“芷儿……”他在几丈远的地方唤道。
少女听见呼唤,腿上动作一滞,“啪”地一声毽球摔落在地上,上面五彩鸡毛被风吹得乱颤。
“你来了。”少女立在原地。也未相迎,只遥遥望着他,“去屋里坐吧。”她面上并无何情绪,语气也无波澜。
许是她的态度过于疏离。尹容衍有些发怔,又审视般地望着她:“你在此地住了也有十日,没有发生何事吗?”
少女眉间若蹙,忽而莞尔:“昨晚,你畏惧的那位大人来过。”说着,她又道,“你派遣跟着我的仆妇尚未将此事传于府中吗?”
华服公子脸色霎时僵住,却闪过几分庆幸,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满是屈辱:“此事……你又何必告知。”
今日他赶来神观,是因今早骤然听闻,外头有人传,他那在神观静养的娘子在前几日被燕小将军掳了去,但当晚又被其送回。
此事颇为怪异,外人只会觉得是无稽之谈,燕小将军那样的英雄,怎会掳人妻子。
可尹容衍却清楚,他父亲不久前以家中生意衰落为由,称无力再供给边域军马的粮草,燕家应当恨极。
而他父亲敢出口婉拒的因由,便是他的新婚妻子,赵麟芷。
新婚之夜当朝国师将他的妻子占有,他怨他恨。
那是他的“神女”,濯濯不染浊世的“神女”。怎会容他人玷污?
每每思及他的“神女”,他的妻子与他人缠绵悱恻,便是五内俱焚之痛。
他多么想一纸休书了断这桩孽缘,可他却不能。
因为新婚当晚,宫里那位陈公公便与父亲密谈。他不知二人具体说了什么,只是在次日他欲赶去新房时,被父亲拦住。
他道,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将新婚妻子留在尹家。
他问是何故。父亲坦言,段大人占我尹家妇,愿倾力庇护尹家。
段怀悯在朝野已然只手遮天。
有其相护,那么他尹家还惧怕谁?每年十万军马的粮草,亦可省去。
所以,赵麟芷不能离开尹家。
她,只能是尹家妇。
故而他惊闻妻子遭燕小将军掳去,唯恐触怒到国师,这才急急赶来……
“我将此事告知,是因你害怕……”少女的声音将公子的思绪拉回。
她走至他的跟前,眉眼微抬:“害怕……那位大人不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