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罗家楠开着队里的破车载着吕袁桥出门，刚出市局院门拐了个弯就堵车了。mshangyuewu
工作日上午十点左右的隆阳市局门口简直就是一个大型停车场，特别是市局门口往市中心的那条路，也不知道是规划有问题，还是交警脑子有病，原本双向四车道的主干道，愣是被交警指挥得乱成一锅粥。
“喂，前面堵了多远？”罗家楠摇下车窗，伸了个脑袋对路口的交警喊了一嗓子，交警一扭头，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张年轻的黑黢黢的圆脸，帽檐下的额头上挂着一层汗珠，脸色红彤彤的，制服全被汗水浸湿，外面一件反光背心明显小了一个号，箍在身上紧绷绷的看上去有点滑稽。
交警看见来车，露出一个苦笑：“楠哥出外勤啊？前面发生车祸了，估计还得堵一会儿。”
“哟，这不是海宝儿吗？你怎么也出来守路口了？不是说你现在在办公室负责写材料？”
海宝大名叫陈海宝，是警校交通管理专业的毕业生，之前在分局派出所实习过，因为办理一起打架斗殴的案子跟罗家楠认识了。前两年他考公上岸，按照所学专业被分到了市局交警支队，因为考公前恶补申论，写材料写得很好，被交警支队二大队大队长挖去办公室写材料。
陈海宝冲罗家楠腼腆一笑：“这不是轮岗吗？市局要求交警部门每个人都要到岗执勤，办公室内勤也跑不掉。”
“哦，这事儿我知道，要求每个人都得下基层锻炼嘛，我年轻那会儿也在开发区派出所待过一年多。”罗家楠不在意的一挑眉，配上他熬了一宿胡子拉碴的下巴和耷拉到嘴角的黑眼圈，倒还真有点儿油腻中年的沧桑感。
陈海宝乐了，“楠哥你现在不就很年轻！你们这是出去办案子？这路一时半会儿通不了，要不你从反方向绕一圈得了，总比在这儿堵着强。”
“得嘞！”罗家楠抬抬下巴，示意对方让到，他一打方向盘，掉头往反方向驶去。陈海宝啧了一声，看看人家重案组的刑警多威风，自己搁这儿指挥交通，成天风吹日晒还要吸汽车尾气，那点岗位津贴、防尘费还不够自己买冰糖炖雪梨的钱。
陈海宝还在感叹，就看见罗家楠的车被前面另一辆掉头的车别了一下，车屁股就亮起了刹车灯，可是……
“楠哥！你的车左边刹车灯怎么不亮？诶！诶！楠哥！快停下……”陈海宝跟后面追了几步，一边跑一边喊，就看见罗家楠伸出一只手冲后面挥了挥，就一轰油门跑没影儿了。
陈海宝站在路中间有些无措的挠挠头，不知道罚200扣3分的短信发到罗家楠的手机上，自己会不会挨揍？算了算了，还是放过他吧，反正是局里的车，回头跟他说说赶紧去修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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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咱们现在先去哪儿？”吕袁桥坐在副驾驶座，手里翻看着秧客麟给出的对比结果，上面罗列了7组人员资料，包括视频人像截图、拍摄时间、拍摄地点等要素。这些人像截图的来源不一而足，有路口天网捕捉的路人，又服装店安防监控拍摄到的顾客，有停在路边的汽车行车记录仪等。
行车记录仪截图？
这个东西让吕袁桥有些意外，行车记录仪只要在开启状态下，就会不断记录车辆行驶时的画面和声音，这可能会捕捉到周围行人、其他车辆以及道路上的各种细节，但是因为行车记录仪是属于个人私人物品，想要调取作为证据还需要复杂的审核手续，并不是容易获取的。
罗家楠看他的目光停留在行车记录仪的这部分，轻笑了一声：“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辆车是公务用车，估计是派出所排查的时候，跟辖区单位要来的。”
“哦。”吕袁桥看看车牌号，数字前面三个0，他随即了然的笑了笑，“希望咱们保持这样的好运。”
罗家楠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进旁边的手包里摸来摸去，吕袁桥会意，伸手帮他掏出一包香烟，点燃了塞进他嘴里，犹豫了一会儿，把烟重新放回去。
“抽不管？”罗家楠眯了眯眼，他印象中二师弟是要抽烟的。
吕袁桥抬了抬手又放下去，双手手指在裤腿上摩挲了几下，笑着答道：“戒了。”
“嗯？”罗家楠好奇地侧过脸瞅他，“咋啦？这么年轻开始养生啦？”
吕袁桥摇摇头，露出一个让罗家楠看不懂的笑容，眼睛里藏着出一丝柔情，说话的语气带着点宠溺：“高仁不喜欢闻烟味，还成天跟我科普健康知识，我干脆就戒了。”
“哦，他们学医的是这样，看见人抽烟就想到肺癌，看见人喝酒就想到肝癌，有毛病。”罗家楠很懂行的点了点头，一脸嫌弃。吕袁桥瞟了他一眼，见对方神色没有什么异样，自己也不再多说什么，想了想，掏出手机低头发信息。
罗家楠又狠狠吸了一口烟，前一晚守着祈铭基本没睡，他现在有点犯困，烟草的味道多少能提提神。他挑了挑眉，问旁边的人：“你跟谁发信息呢？陈队说，有事儿直接跟他汇报，别打扰师父。”
吕袁桥把手机收起来，神色平静道：“没，我给高仁发信息，让他记得中午点外卖直接送病房，外面日头大，别自己跑出去晒太阳。”
“哦，对，他得守着祈铭那个睁眼瞎。他跑出去了，万一祈铭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还是点外卖好。”
吕袁桥扯扯嘴角，换了个话题：“咱们先去平安区凤凰唐城。”
罗家楠在路口右转，上了跨区的公路桥，从市局到凤凰唐城的距离不近，正常不堵车的情况下，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左右。吕袁桥明白他的意思：“排查出的那辆车当时就停在凤凰唐城对面的路边，还有那个拍到人的服装店也在那附近。这些都跟那个打举报电话的小卖店店主反应的情况相吻合。”
“对，那个小卖店就在凤凰里。”罗家楠伸手在吕袁桥手里的打印资料上点了点，“凤凰唐城背后那条小巷子。”
“目前看来，嫌疑人出现在这个区域的概率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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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快到了凤凰唐城小区大门口，这是一个很老的小区，修建时间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当时算得上高档社区，入住的都是当官的和有钱的。可惜当年盛极一时的富人区，如今看起来就比较老旧，无论是房屋的设计还是庭院的规划都不太符合当代的审美，道路也很狭窄，早上高峰期经常会堵车，时不时还会发生擦挂。
“过去能住在这地方的人可都是非富即贵。”罗家楠抬抬下巴，示意吕袁桥看街对面的天网监控，“可惜如今都是些租户，鱼龙混杂，外来务工的也多，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也多，租房也大多不通过正规中介，就是房东和租户谈好，押一付三就可以入住。有些人退租都不带打招呼的，拎着包就走了，辖区派出所压力很大。
前年开局长办公会，老方说为了提升城市治安管理水平和能力，一定要给城中村、自建房、老旧小区安装天网监控，老侯当场报了一下预算，老方还没说啥，老贾嗷的一声就跳起来了，嚷嚷着没钱，直接在会上哭穷，把老方气得，哈哈哈哈……”
吕袁桥也噗嗤笑出声，脑海里面马上就有画面了。他抬头张望，看见小区门口、停车场出入口以及街道转角都有天网，他回头对罗家楠笑着说：“看来老贾还是没有争过老侯，这天网覆盖率还挺高。”
“那是！说起来天网是政府工程，又不用咱们掏腰包，老贾那就是葛朗台上身，抠门是写在dna里的。走吧，咱们先去跟那个店老板聊聊。”
两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一走进小卖店，店老板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因为这附近有不少流氓地痞经常会到店里赊账，总是说先欠着下次给，可是下次来还是光拿东西不给钱。
“两位需要点儿什么，货架上自己选。”等人走到近前，老板来回打量了一番觉得来人面生，便露出营业式的微笑招呼二人。
罗家楠从手包里拿出证件在老板面前晃了晃，“市局重案组的，找你了解点情况。”
老板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说原来不是流氓，两个大块头往门口一站还挺唬人的！他定了定神将两人让进屋：“两位警官里面请，有什么事咱坐下说。”
这是一间只有20㎡的小店，门口两个柜台，放着香烟和白酒，屋中间摆放了四排金属货架，放着琳琅满目的日用品、零食小吃、文具玩具，最里面靠墙贴着四个大冰柜，放着速冻食品什么饺子、鱼丸、海鲜、三黄鸡，还有小朋友感兴趣的冰淇淋雪糕。
罗家楠在店里面转了一圈，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在门口柜台边扫码付钱，扔了一瓶给二师兄，把自己这瓶拧开，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时间已接近晌午，气温升高到灼人的程度，半瓶凉水下肚，罗家楠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随后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对老板说：“我们想问问关于你打电话反应曾经和一个可疑的人发生过争吵的事情。”
老板一听是为了这事儿，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放下了，反而因为愤怒，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我昨天关了店回家的时候，看见小区宣传栏上面的告示，觉得那上面画的人有些眼熟，虽然是画的，但是我瞅着应该就是之前跑到我店里闹事的人。”
“闹事？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罗家楠和吕袁桥都掏出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我想想啊，那是一个多月前的周四晚上8点半左右的事儿。我为什么记得这个时间呢？是因为那天我家小孩在学校摔了跟头，其实也没多严重，就是想偷懒不上晚自习，就哭着闹着请假回家。我老婆总是惯着孩子，非要我提前关门回家陪孩子。我扭不过，就只能答应早点回去。
我刚关了店招牌的led灯，那个奇怪男人就进来问有没有食用血包，我说有，就给他拿了一包，他付了钱就走了。但是我还觉得奇怪，大热的天，那男的穿着黑衣黑裤，戴着一顶棒球帽遮着眉毛，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邋遢。我还特意多看了他两眼。
他走了以后，我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检查了水电阀门什么的。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我正在锁门的时候，那个男的又回来了，吵着说我卖的是假货，要退货。
警官，不管是谁说话都得凭良心啊！我这个店开了十多年了，什么时候卖过假货？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在我这里买东西，他红口白牙的乱说，这不是毁坏我名声吗？”
“假的食用血包？”罗家楠挑了挑眉，想起今早给祈铭买的那两个昂贵的食用血包，顿觉心肝疼。
老板摆摆手拼命解释：“不是假货！我进货都是正规渠道，我店里的食用血包是正规厂家生产，牌子货。”
说罢，老板走到屋里的冰柜前，俯身取出一个包装盒，罗家楠瞅见那盒子就觉得眼熟，方方正正的黑盒子，上面印着一个红色的logo，是一个血袋的形状，他摸摸下巴：“这包装不对吧？血小包的logo上面可还插了一根吸管呢！”
老板一惊，试探着问：“警官，你也是血族？”
“那倒不是。”罗家楠摆摆手，伸手接过那个盒子颠来倒去的查看一番，冲老板促狭一笑：“这包装盒的质地就不对，太轻了；这个logo上血袋子的形状也不一样，人家正品那个是长条形，你这个扁圆扁圆的。啧啧，难怪人家说你卖假货。”
听他这么说，老板急得直蹦，一个劲儿的解释：“不是不是！我卖的这个本来就不是血小包，这是血小袋，是不同的品牌。至于包装，警官，这事不赖我啊，这是厂家的问题啊！而且这个上面也注明了，本产品原材料为动物血液，没有欺骗消费者。”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男人要买人血血包，结果你卖的是动物血血包，所以回来退货。”吕袁桥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抬眼冲急赤白脸的老板发问。
老板一个劲儿点头，“是的是的，他要人血血包，自己不说清楚了，还赖我！”
就十分委屈。
吕袁桥和罗家楠交换了一个眼神，人血血包，对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吕袁桥：我随时都在暗戳戳秀恩爱。罗家楠：我就觉得他们学医的有病。吕袁桥：难怪你到现在都还没老婆。罗家楠：哪儿有老婆？局里配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