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劝导

    我们之间始终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就像我们的心一样。她自由了，但是我没有从这个女人身上感觉到获得自由的轻松气息。我们越靠近最大的十字路口，汽车川流不息的声音越响。她此刻很需要这种声音，我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靠近她的长发，好像没有闻到什么死人的味道。穿过灯火最亮的街口，我们向右转去，旁边饭店的门口站着一群客人，他们互相推搡着，嘴里全是笑容。一段上坡路让我的膝盖有些吃不消，她指着前方的加油站对我说，“我经常在这里加油。”

    “前面那条路是不是能绕回到你住的地方。”

    “应该可以吧。”

    “那我们从这里往回走吧，你累吗。”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我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去东边的殡仪馆。”

    “精神老是紧绷着，是感觉不到累的。等你忙完了这些事情，好好地睡一觉。”

    我们走在人行道上，越往前花砖铺成的路就越窄，那宽度只够她一个人在上面走着。我顺势走了下来，双脚落在沥青的马路上。我们大概走了两公里，直至两边没有可以通明的路灯了。司马夫人脸上落寞的神情消失了，她把自己隐遁在黑暗里。周围太昏暗了，我只能看清她脸的轮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很想知道。可我再继续试探她，倒显得不近乎人情了。她只想我陪着她走在这条陌生又黑暗的道路上，假如有可能她想一直这样走下去。她跟随着我拐进一处小区里，我们盘桓在里面好一阵子，这里的温度比街上要低很多，我和她都感受到了向我们袭来的阴森寒意。

    “我冷，哥哥。前面好像出不去了。”她的眼睛望向漆黑黑的前方，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这里怎么那么凉嗖嗖的，前面是个死胡同吧。”越过一片黑暗的视野，我才发现面前是一睹高墙。左前方有片光亮，是地下车库的入口，我领着她向那边走去。车库顶棚反射的荧荧绿光，照亮了我们向前走的决心。

    “今天汉堡还问我爸爸去哪里了，我说去天上的星星上了。哥哥你说人死了究竟有没有灵魂呢。”

    “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你呢。”我抬头看着天上少的可怜的几颗星星，这个难题同样困扰着我。我了解她现在十分需要有个人陪着她，在她的身边和她说说话。

    “你读那么多书，有没有关于这个问题的一点心得呢。你真的很优秀的，哥哥。”

    “人类摆脱不掉的最大缺点就是懒惰，我身上同样也有惰性，我为了克服这一点，才强迫自己每天都要阅读。我并不是爱读书。大多数时间除了读书，我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我一点也不优秀，很多时候是为了打发时间。你问的关于灵魂的问题，我只能这样告诉你，人活着肯定是有灵魂的，没有任何人会否认这一点。我们的灵魂支撑着我们的躯体，它帮助我们思考，指导我们生活。灵魂不是装饰人类而发明的东西，它的确真实存在着。然而我不知道人死了以后会不会还有灵魂这种虚体，也没有任何理论可以作为依据来回答你。人类信仰的各种宗教，就是想证明人的灵魂是可以不朽的。我有信仰，但不是宗教性的。毕竟人类在至高无上的宇宙中还是无知的。你相信有上帝的存在吗？”我转向她，仔细观察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她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斩钉截铁的告诉我，“我不相信有上帝。”

    “也许你应该相信的，这样你就可以向上帝提出你的疑问。上帝会给你一个谁也不能给的而又令你信服的答案。只有你忠诚于上帝，忠诚于你的信仰，心灵才会产生狂热的令人心服的激情。这股激情就是你无法产出的内啡肽。我的答案可能无法宽慰你的心，我说的这是真的。”

    “哥哥你真会哄骗我，上帝假如真的存在话，他怎么和我对话呢？难道要等到我死了以后才可以吗，那这一切都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你要相信你所相信的，便是信仰。你不要要求上帝和你对话，你要虔诚地向全知全能的他祈祷。”我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了遥远的夜空。她对死亡的恐惧侵扰着她，她也害怕司马先生死后的灵魂纠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