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言
穿过这几栋楼,是一段下坡路,终于在一道黑色的铁栏门里我们出来了。道路重新变得光亮起来,这条路正是在她家的后面。我们走在右侧,这里的人行道刚好够两个人并排走着。迎面过来的人很少,年轻的人更少。司马夫人突然抱住了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嘴里一直在说害怕。她的双手搂得我很紧,我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背上。我们躲在一个角落里,后面有一个高台,还有从高台上延伸下来的楼梯。她抱了一会儿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双目注视着我,她眼睛里的神情无法掩饰住心中沉重可怕的机警,仿佛她在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司马先生那副死面孔。她还是隐藏不住自己真实的恐惧了。恐惧也蔓延到我身上,抱着她我好像深处在但丁笔下的地狱中。一个年轻人从我们身边掠过,探着头盯了我们几眼,似乎对拥抱的我们很是不屑。她竭力在我面前保持自己的镇定,明天司马夫人还要去殡仪馆再看他最后一眼,对于她而言想必是一种惩罚。我装作很理解的样子直视着她,缓缓地推开她贴在我胸前有点僵硬的身体。然后,陪她走到她家对面超市那里,我停下了脚步。
“不要再考虑很多了,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女人。首先你要相信你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把面临的问题处理好。这个结果你很早的时候不就预料到了吗。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你预想的那样发展的,还有什么让你苦恼的吗。你可以实现当初你告诉我的那样,你可以脱离那个家庭了,你和他们的牵扯越来越少了,这一切不都很好吗。你从来不在乎他的父母怎么看你,更不在乎他的家人怎么看你,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待你自己亲爱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让自己活得快乐一点是没错的。自己的快乐要避免建立在别人的痛楚之上,即使避免不了那也没什么愧疚的。少伤害别人也是一种善良。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刚才我就想告诉你,你这副面孔就让我感觉好像你在盯着你的亡夫一样。也许你从来没有和他这么讲过话,他也不能够理解你。他可能到死都不明白你是自由的,婚姻是自由的。家庭的专制,丈夫的专制,婚姻的专制,这些我都是鄙视的。再亲近的人也是不同的个体啊,亲如我们的父母,他们把我们看作是属于自己专属的东西,像暴君,想怎样摆弄就怎么摆弄,他们不懂得如何尊重我们。在婚姻里,夫妻不懂得婚姻是来去自由的,以为一张结婚证就可以把双方一直绑到黑暗的地狱里,这是爱情的专制,是可耻的。我这番话是不容于世的,丈夫把妻子看做自己专属的,同样妻子把丈夫看作自己专属的,无论哪一方出轨那就是背叛,从虚伪的道德上是这样的。相信我亲爱的,没有一个人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我们只属于我们自己,我们来到世界上的目的就是要找到我们自己。远离那些专制的人,他们深深的把你束缚在他们的战车上,车轮滚滚地把你带向他们肮脏龌龊的坟墓里。你要彻彻底底的想明白这个世上谁才是你的敌人,不是具体的某些人,而是那些你无法接受的思想啊。有位作家说过,除了身体的疾病,你所有的痛苦都是来自于你的观念。深深的理解这句话吧亲爱的。不必对死亡感到恐惧,而应该对那些愚蠢的人感到恐惧。你不要这样子看着我,不要那么动容的看着我,这种神情我是受不了的。不要崇拜我,不要觉得我懂的这么多,更不要以为我是多么的理解你。我讲的太多了,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卑鄙龌龊的人,我和常人不同的是我敢于承认这一点,面对真实的自我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哥哥,你说的很对的。为什么我的身边就缺少你这种人。”
“这是你对我的偏见,你能说出这句话就代表你不完全了解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好了…好了,回家去吧。”我很想把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可是我没有,我的拇指一直在揉搓着其它的几个指头,激动令我慌乱。
我看着她穿过马路,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很懊恼自己对她讲了那么多,更气愤的是这些话也仅仅只能给她说,她不会把我当做神经病。可是她不能完全理解和赞同我话中的意思,她思想上是肤浅的。我很久没有走进她的房子了,那里面隐藏了什么我也不再好奇了。现在,我们只是朋友。她家阳台的灯光还亮着,从前我也站在那里向这里俯视过,我站的这个位置是可以从上面的阳台上看到的。突然驾在我身上一种麻木感,前方地面上的空气似乎有什么动静,我往前走了几步,就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自己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