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往
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会偶然间拾起,却无法拼接的完整。像平常走在路上,看见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就会想起某个人或者和某个人一起做过的某些事。那些不受自我意识控制的片段会悄悄地出现,然后又迅速的消失。
午饭过后,我在餐桌上看见一瓶喝完的啤酒易拉罐,我母亲正在收拾桌子,手不小心碰掉了空瓶的易拉罐,它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让我重新记起一件我和司马夫人的事情。我母亲正在埋怨是谁放在那儿的,我不想被她的无端指责所叨扰,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搜寻过去那些事情的经过。
我的房间不到二十个平方,我透过干净的玻璃望着窗外,远处的那一排排楼宇以前还没有挡住那座高架桥。司马夫人没有来过我居住的地方,对了,她送过我,知道我住在哪条街哪个小区。在她还没有搬家之前的某天晚上,天气还很冷,应该是我刚认识她不久。那晚司马夫人的公公婆婆带着汉堡还有将死的司马先生去了他们郊外的别墅。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晚上正要去参加朋友们的聚会,我出于虚荣的心理邀请她一起参加,同时我也通知了我的朋友们。他们淫邪的嘲笑了我一番,他们总认为我身边会有不同的女人,这方面他们确实看得很准确。
我在小区门口等着,人行道上的电瓶车无数次的从我旁边穿过,我讨厌那种尖锐的鸣笛声。我恨不得我的手上有一把加特林,把眼前的这些障碍全部扫荡干净。司马夫人是从火龙一样长的经十路上过来的。她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穿的衣服一样,车里的温度很舒适,我们跟着手机导航到了约定的地点,白川早就在那里等了很久了。在路边我向他们介绍了彼此,我们看到熟悉的啤酒精酿小店关门了,我们临时要换另一个地方,白川让我和司马夫人坐到了他的车上,也许是白川看见司马夫人产生了兴奋,他开车远没有平时那般稳重。我记错了…现在我的记忆有点混乱…我大概和她是坐出租车到了那里。从前我和于生还有朱子来过这个精酿啤酒的小店,除了各种口味的精酿啤酒,就是各种可以挡口的零食小吃。白川开车的途中讲了几个下流的段子,逗得司马夫人失去了往日严肃的气质,直到她笑出了眼泪白川才有所收敛。我对那些骚话早已免疫了,可还是忍不住发笑。我用手臂搂着她的肩膀,感觉很厚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柔软。我的意识里突然清晰的看到她手里拿着保温的黑色水杯,刚才回忆的时刻我漏掉了这个细节。一个突然压着实线的变道让司马夫人晕了车,她连续的喝了几口保温杯里的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我拍着她的后背,劝她慢一点喝,我把她搂得更紧了。白川一直从倒车镜里偷偷地瞄着我们。
我们到了一处商业中心,朱子他们在中心地标建筑那里等着我们。很快我们相遇了,我看见了朱子和他的媳妇,张女士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和他们结婚那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一直都是那副圆饼脸。他们的穿着和司马夫人相比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我记得朱子的老婆和司马夫人握了手,可能这点是我的幻象。礼貌性的打了招呼后,我们陷入了选择的困境。结果还是靠我敲定了地方,是一家偏僻角落的音乐餐厅。白川做东,他今天没想到会来这么多的女人,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们各自都把自己的女人带来了。于生来的太迟了,我和白川很意外他怎么没有和朱子一起来。于生身后一米内出现了汪音,那个矫揉造作的胖女人。可不要小瞧她,她是一名公务员。她不到四十岁,但在我眼里她太老了,老的不是她的年龄而是她那张脸。浮肿的脸上挂着两条到嘴角的法令纹,腮帮子好像马上要从脸上掉下来,她的腿比我的腰还要粗。就是这样的女人,于生第一次向我们介绍她时,郑重的说这是他的女朋友。汪音挨着于生坐到了我和司马夫人的对面,于生一直低着头不敢正面瞧司马夫人。最晚到的是刘海洋,他总是赶不上吃热菜。
司马夫人一直在夹那盘去皮的凉拌黄瓜,她吃下每口黄瓜像在心里数数如同计算着她的丈夫剩下的日子。司马夫人给我看过上帝对她丈夫的预审资料,上面明确的记载着他神志朦胧,生命体征平稳,左侧面瘫,右侧视力偏盲,对光反射延迟,左侧失明。左侧听力丧失,右侧明显减退。无情的上帝宣判他具有神经纤维瘤,前颅窝底恶性肿瘤,症状性癫痫,腔隙性脑梗,多发皮下结节。上帝的审判书她看了无数遍,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她能丝毫不差地背得出来,这就像定海神针一样会让司马夫人保持住理智。围在她身边的人,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我替她保守着这个可怕的秘密,我对我的朋友直到今天还是守口如瓶。白川要了许多酒,朱子的老婆很老套的敬了司马夫人几杯酒,张女士她精于世故。司马夫人滴酒未沾,她以保温杯里的白开水代酒。汪音的光芒被司马夫人遮住了,公务员的头衔在美貌面前跌倒了。汪音什么东西也没吃,于生很出人意料的问了司马夫人关于个人隐私的问题。你做什么?你公司在哪?我一一代替她回答了。于生总是这样,总是那么唐突而且没有礼貌。我愿意相信他的本意是好的,毕竟他还是我的朋友。我接着夸赞了汪音的工作,捧了几句于生的公司。我本没有比较的意味,那天于生和汪音嫉妒的神情误会了我。司马夫人始终乐呵呵听我们胡侃,中间我搂着她的腰和她去了一次洗手间。后来,通过于生的嘴我了解了汪音这个女人。“没见几次就搂上了啊。”她酸不拉几的口气我想象得到,果然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我从司马夫人的表现猜到她对这些人完全不感兴趣,她坐在这里只因为我,我很感激她。隔壁桌的几个男人一直在偷窥她的美色,她总是瞪着凶巴巴的眼睛看着那几个没完没了的臭男人。
我喝的有点醉了,只觉得身边的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朱子说不喝了,酒太贵了。我们离开的时候还不是很晚,现在想想当时的经过并不愉快,可他们的笑声还在我的耳边。一旦用理性分析,就会失去感性的快乐。我和司马夫人回到了原始的出发点。
我又记错了,我混淆了记忆,我把几件事穿插在一起了,有的是几年前的往事。在她送我坐公交车的车站的对面,我和司马夫人下了车。
“你不请我上去喝杯水吗。”
“哥哥,我们一起上去吧。”她笃定的眼神看着我。
我转头看着右面的那几座带阁楼的房子。“我开玩笑的,我走了。”我跳上出租车,看着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我手机响了,“这不怪我。”她那天留给我最后的三个字。
死亡的房子,死亡的气味。司马先生在郊外的别墅,我酒壮的胆子还是没进去,我害怕见到他的影子,或者说是我的良心在作祟。如果真站在那栋房子里,是不是会有偷情的乐趣呢。
“哥哥我会把监控拔掉的,反正他们怀疑我,就让他们去怀疑好了。家里监控是看他的,家里没人的时候还可以知道他活着。”
性格坚韧的女人比男人的胆子大多了。快过年那段时间,整个城市主要的道路都在堵车。我提前两周送礼,避开了拥堵的时间。司马夫人急迫的想见到我,她想让我立马出现在她身边。我说了什么,我说了要和她分手。她坚持要我出现,我不想纠缠。我开车到了司马家附近的一条南北小巷里,和司马家只隔了一道墙。她很快出现,坐在我的车上,我们讲了很多话,我还告诉了她我的一些秘密,当时我只考虑如何摆脱她。她对与我以前的秘密没有任何惊讶。过去的事情她全不在乎,她的冷静让我刮目相看。她的目的很纯粹,她想要一个安稳的有质量的新生活。她的女儿活不过二十岁,也可能还要更短。即使司马先生死了,她还是要继续背负着司马先生罩在女儿身上的诅咒。过去,现在和未来,只有现在面临的情形才使她更加的痛苦和悲伤。无形的巨大的钟罩笼罩着她,是她违抗了上帝,还是上帝捉弄了她,我很想知道。我答应不离开她,我将继续探索属于她的命运。
我跟着她站在了司马家的楼下,我唯一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近司马先生。她在自己的车位上停下脚步,她送给我一个礼盒。她准备带着汉堡回济宁过年,也许那里也不欢迎她。我们站在楼下保持着距离,她告诉我这里也有监控。我离开的时候,她上了楼。她用娴熟的动作拉开了楼下的防盗门,她的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好像楼上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疑惑的坐在自己车上,把礼盒扔在后备箱里,我根本不想知道它里面是什么。我想起了我的情人于小姐,我想和她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我拿起手机立马联系了她,司马夫人发给我的消息我没有回。于小姐还是那么顺从我,我们约定好了时间。我的心情舒服了,路上我听着自己喜爱的音乐。mama just killed man…
在我给她发了红包以后,她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了。司马夫人爱钱是真诚的,她很坦白的承认过。收买女人的心只需要几千块人民币,这是真的。我想到我以前交过的女朋友,我给她买了一件两千块钱的衣服她就开心地开始抚摸我的身体了。我和司马夫人打赌,我喝酒不能超过六瓶啤酒,否则就要受惩罚。超出的酒,一瓶一千。我发了五千块钱给她,她就跑过来接了我。从东边她工作的地方到我这儿的距离大概二十公里,她来的很快,路上可能不堵车了。朱子和百川他们俩还笑话我,他们不知道我给她转钱,其实他们内心里是羡慕我能有这样的一个女人,更羡慕我手里的金钱可以左右漂亮的女人。她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了我,我正对着门口看见她穿的还是那件风衣,下身换成了黑色的裙子。我喝醉了,我们的眼神都盯着她。她收了我的钱,我就想着要让她去结账,我想试探她,她很痛快的跑到前台。
她搀扶着我上了她的车,我其实自己可以,她以担心的理由来展示她温柔体贴的一面。我一点也不领情,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贱骨头,无论别人怎么对我好,我依然会质疑别人的动机。司马夫人把我带到了那个车站附近,我和那个车站成为我们链接彼此关系的重要节点。现在我早已不在那个车站附近活动,以前对它的熟悉感全部消失殆尽了。直到她把车停放好,我才洞悉了她的想法,她想让我到酒店休息一会。我在前台看着她办理入住手续,她用了自己的会员卡,她是这里的常客。登记了身份信息之后,她向我解释自己不想回家的时候总在这里休息。她匆匆忙忙的把我送到房间里,她说她要回家一趟,一会就回来,让我好好睡一会儿,房卡她带走了。我不知道她回去干什么,我直挺挺的倒在床上。我感到一阵口渴,我盯着电视机前面放了两瓶矿泉水,我坐起来摸到它们中的一瓶,一口气全部喝掉了。我看着门口缝隙中折射过来的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恍惚的才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我睁开眼借着柔和的灯光看到她换了一身衣服,我起来从背后抱着她。司马夫人感到很意外,我吻着她的脖子。她竟然开口让我去洗澡,我的情欲伴随着热水消退了一半。我从浴室重新走出来,我甚至还为她刷了牙。她穿着衣服躺在床上,我躺下去把她的脸转过来吻着她湿润的嘴巴,我掀起她的衣服,从她的衣服里使劲抓着她的身体。“哥哥,你别动,我自己来。”她这一句话,让我知道她不爱我。男人脱掉女人的衣服是情欲里双倍的快乐。我瞅着她一件一件的把衣服脱下来,她的胸部就像两颗干瘪的葡萄镶嵌在肉里,她腰部下面只有腿,连接腰和大腿的屁股凭空消失了。我失去了兴致,她感觉到我身体炽热的温度随着她的瘦小的屁股也消失了。我平躺在床上道了歉。“哥哥,你刚才的状态还挺好的。”她是指我作为男人的身体部分。她很不服气的骑坐在我的身上,亲吻着我的胸膛,她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顺着我胸一直往下,我瞬间制止了她。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这样结束了。在性的问题上,无论是哪一方,不是那么容易好欺骗的。就是这一次,我想我们通过不愉快的经历更好的认识了自己。她连陪我躺着睡觉的勇气也丧失了,她冷若冰霜的脸色告诉我她想回去了,她宁愿呆在将死的司马先生身边也不愿陪伴着我。我突然想到她曾经开玩笑的给我讲过的一句话,“即使他这个样子,晚上偶尔醒了,他还会摸索我,还想和我做爱。”我放任她回去了,我保持了一个男人应有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