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竹楼约有九米高，笔直的修竹紧密排列在四周，中间架空分隔成上下两层，李岑父子二人各住一层。modaoge
周不拙将自己的行李拿了过来，准备和李常明凑合住在一起，一来是为了方清的清名着想，二来也是为了探查当年李岑是否牵扯到孙家灭门案里。
“师父，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您可别乱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周不拙站在李岑身旁，陪着他看竹山林海，缓声道，“她是青城派的弟子，路上弟子同她交好，特邀她来上阳宗切磋剑术的。”
李岑看破不说破，连胜应道：“好，各个门派之间切磋切磋，也有利于弟子们的武功精进。”
“你这次从外面回来，性子开朗了不少，如今越发能言善辩了。”他看着越发沉稳干练的周不拙，眼里都是满意，“先前你心里一直压着事，所以我恨担心你会走上歪路。”
“如今你出去一趟，走过千山万水，领略世间百态后，倒是越发心胸开阔了。”
李岑坐到旁边的小桌旁，摆上黑白两钵棋子，抬首说：“陪我手谈一局吧，你不在家，都没有人能陪我下棋。我这老头子只能左右手互搏。”
闻言，周不拙落座到他对面，随意选了钵黑子放到自己手边，“那想必师父的棋艺更甚从前了，弟子可得好好领教领教。”
他自幼由李岑养育教导长大，敬爱师长如父，待李常明如同自己的手足兄弟。
因为李岑酷爱围棋，所以门下弟子都被他教导过下棋，但弟子们大多都坐不住，不爱这文人游戏，只有周不拙感兴趣且精通此道。
棋盘上，黑白两子下得极快，白子才落手的瞬间，黑子就被放到了棋盘上。
哒哒的棋子落盘像是玉石轻敲，但很明显黑子的声音更大更急些，没一会儿棋盘上的黑子已呈现败局之象。
李岑慢并不因为自己占了上风就求胜心切，他思考了几许后才慢悠悠落下一子，“你这性子怎么变急了？”
“我第一天教你下棋时，就同你说了，一定要耐得住性子。缓出手，一击必中。”
周不拙凤眼微垂，瞥了眼窗外的竹林，冷声说：“许是我太久没有下棋了吧，现在倒退也是正常的。”
黑子落下后，李岑并不着急落子，反而将手里的白子放回钵里：“你心太急，现在的棋艺不足你以往的五成，就算再下也无异。”
“你在山中住几日，把心态调整好了再来找我对弈吧。”
周不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方姑娘那边还需要添置些生活用品，弟子过去帮衬看看，先行告退了。”
语罢，他握着腰间的剑柄就飞身下了竹楼，往山腰去了。
李岑同周不拙相处了二十年，知道他极为缺乏安全感，日日剑不离身，手不离剑柄。
他看着周不拙离去的背影，叹息着摇头，“本以为出去一趟他对他的道心有益，没想到却是他更会隐藏自己了。看来江湖险恶，不比山中闲云野鹤来得悠闲自在啊。”
山腰竹屋前，风吹起白色的裙袂，像是请轻灵的雪花在空中回旋。
方清已经练了半个时辰剑法，双颊微微泛红，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但她还是坚持练习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轻功大有长进，已经能够支撑她凌空做出多个花式剑招。
轻功加持下的方清身法灵动，舞起剑来更显飒爽英姿，唯一的不足便是她手中的剑柔韧度不足，无法将全部内力灌注在剑身上。
忽然有一剑破空而来，速度极快，方清想要闪避已是来不及，只能用剑去格挡李常明的攻击。
【好俊的身法，我得和她练练。】
“呛”的一声后，剑身瞬间断成两截，残损的剑尖崩飞向方清的面庞，她整个身子迅速向后倾斜，才堪堪避开断剑的误伤。
周不拙在山坡上就看到了刚刚那惊险的一幕，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尽快飞身下来。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方清面前，护着惊魂未定的她：“李常明，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李常明为周不拙他们栓马回来后，就想找周不拙切磋切磋，结果正巧碰见方清在练剑。他见她剑法新颖，身手了得，一时手痒才闯出这祸来。
他自知理亏，低垂着脑袋，极为歉疚地抱拳道歉：“方姑娘，都是我不好，我只是见你剑术高超，所以想和你比划两招。但你这剑实在是太脆了，我没想到会这么不堪一击。”
“无碍，是我这把剑太劣质。”方清扫了眼周不拙和李常明的佩剑，同他们相比，自己这把剑就跟玩具似的，她丢掉手中的残剑，“也是时候该换一把了。”
作为一名剑客，谁不想拥有一把绝世宝剑呢。
李常明立刻闻弦声而知雅意，他豪爽地说：“那我赠你一把宝剑吧。虽说比不上我和周师兄的佩剑，但绝对比你刚刚那把更趁手。”
【这几年我收藏几把宝剑，虽然比不上欧阳剑大师出品，但也是价值千金的名剑。】
【我得给方姑娘挑把最好看的剑送给她。】
“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你等我！”少年脚尖点地，借力后踩着竹梢往山上飞，动作潇洒自然，就像不爱束缚的风。
周不拙见他没个正形，有些无奈地说：“常明少年心性，又痴迷剑道，在山里是出了名的爱找人切磋，不打到其中一方惨败，他绝不收手，门中的师兄弟就没有不避着他的。”
“我今日虽同你交代过不要同他交手，却忘了嘱咐他不要来挑事，是我之过。”
方清本就不欲计较，爽快地说：“他也没什么坏心思，我这不还白得了一把宝剑。就算我真生气，也不会迁怒到你身上的。”
她眼睛亮闪闪的，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若是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补偿我点精神损失费？”
四目交汇，方清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努努嘴说：“道歉总要有点诚意吧，我刚刚可是差点被毁容，反正你又不缺钱。”
周不拙不缺钱，但他觉得方清更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一把趁手的兵器，于是承诺道：“我会请欧阳健大师为你铸造一把宝剑。”
欧阳健是当世最有名的铸剑大师，一年只出品一把剑，其余他不满意的瑕疵品都会被尽数销毁。想要得到欧阳健的宝剑，可不是靠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方清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想要这么贵重的赔礼，她连连摆手，婉拒道：“我剑术也没有你好，暂时用不上那么好的剑。再说了李常明已经准备拿剑来赠予我了，左右我都有一把了，也不需要再备第二把。”
“你天字聪颖，又勤学苦练，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成为一代女侠的。”周不拙一脸期许，斩钉截铁地说，“这把剑你一定用得上的。”
方清对绝世宝剑很是心动，听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拒，只说：“那你别勉强，就算没有什么绝世宝剑，也不影响我做一代女侠！”
她说得豪情万丈，自信的笑洋溢在她清秀的面庞上。虽然肤白如雪显得她脆弱，但双眸坚毅有神，已能让他初窥未来女侠的风采。
“我还没有同你比划过，有机会我得和你过两招，方女侠。”周不拙说。
方清应下了这声“方女侠”，将手端起，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粗声说：“好说好说。”
但也就维持了几秒，她就忍俊不禁起来。
见她笑得明媚，周不拙郁结的心也放松了许多，他轻声说：“我真羡慕你，可以活得如此快乐。”
他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从小就背负着要复仇的信念，日日不敢懈怠习武。早在月前，周不拙就已经出师了，李岑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从未想过师父会是自己的灭门仇人之一。
“我们现在还活着，四肢健全，无病无灾，这就是值得我们高兴。”方清知道他的心结，只能尽力开解，柔声说，“活在当下，认真过好每一天，这就是快乐。”
“我知道李掌门对你的意义，也明白累累血海深仇给你的重压。”
方清不忍看他痛苦，将心底最笨的那个法子说了出来：“若是你真的很痛苦，不妨同李掌门沟通沟通。我相信他抚养你长大，教你成材，对你肯定是有感情在的。”
“与其天天胡思乱想，不如开门见山问个究竟。当然你得想好最坏的后果，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他真杀害了你的家人，得知你是孙家未亡人后，要杀你灭口，你该当如何？若是他诚心同你道歉，你还要他偿命吗？”
这些天来，虽然周不拙一直说没有证据，无法证明他师父就是二十年前孙家灭门案的凶手之一。但方清同他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明白他的性子。
若真是为了调查，他们大可不回上阳宗，在外面暗访，岂不是更自在和安全。他一定是找到了李岑的马脚，但不敢相信，所以才这么纠结。
“我回来了！”李常明手中挥舞着剑，冲着方清兴奋地大声喊道。虽然他面上不露一丝破绽，但方清还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