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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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百乐绘声绘色地向二人描述他们不在时发生的事情,伸长的手臂试图比划出龙的大小,卢孟川的一句“我骑着龙在飞”却直接让他失去分享的欲望。nianweige
他是真不想听了。卢孟川也许预知到了未来,可这是今天的第十三遍。每问一遍都要看到他傻笑,不问也笑,很难不怀疑他激动到变成傻子,但他也不理解有什么好激动的。
听林百乐说书的他们也难想出蜃龙因为什么会勉为其难背一个孩子。
“用这个试试把石碑里的东西挖出来。”方澈道。
林百乐摸着从蜃龙身上取下的还热乎的龙鳞,就算从方澈那知道了用途,眼睛仍比生意上门时还要亮。他激动道:“用完能给我吗?”
“嗯。”
林百乐现在能理解卢孟川了,值钱的东西谁不喜欢,那可是钱啊!他向卢孟川炫耀着,比他更像个孩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卖力地磨着脏兮兮的石头。
“有价无市的东西,也就孩子喜欢。”
对方不知何时到来,换下的躯壳变成五岁女童的模样,被抱在怀中,本该空置的身体此时正温养着极其脆弱的特殊魂魄,剩下便是需要修补的傀儡。
孙思雨见她只带来这些,有些迫切道:“她人呢?”
“在法阵完善之前,她可出不来。这是定金。”林夭对上孙思雨怀疑的目光,与往常一样镇定。
小巧的琉璃瓶落入孙思雨手中,瓶口的封印却没有解开,想来也是要等到事成之后。孙思雨瞧着属于自己的法度,思来想去还是将它丢回去。
对方换了副身体,原来的本事便难以施展,没了自己的法度,她便不能利用白雨桐的力量。这样一来,就要精力保护她······眼下还是让她自己冷静最好。
傀儡师入门时先学的就是看人和自制。因为他们能隐藏气息和踪迹,一旦被有心人利用,默阁将难以找到对方踪迹。不过学成者甚少,能达到林夭这个水平的都为默阁所用。所以就算她疯了点,孙思雨也不会怀疑她看人的眼光。
她确实没有旁人在意生死,只要肯定死亡本身无法被改变,反抗就是徒劳。与其想着怎么生,不如想着怎么死。
某种意义上说,答案比生死更能让她魔愣,但不表示她会随意让掌握数十人性命的犯人死,让世上多个祸害。
对方却像是瞧到太阳从西边出来,抑制不住地抖动肩膀,居然难以压制心魔,自嘲般地笑着。
“没想到除了她还有人关心我的死活,那个人居然,还是你。”
面对几乎癫狂的人,卢孟川却因年纪小,轻易地被情绪影响。双眼不受控制地去窥视她的未来,溺在无尽的悲伤中。孙思雨迅速捂住他的眼睛,将他带去相对安全的对面,然而对面的情况瞬间变得不妙。
石碑破开的瞬间,愤怒、悲伤、无奈和思念尽数迸发,就算方澈即使立起结界,还是左右着众人的情绪,哭的哭,笑的笑。林百乐低头盯着手中断裂的龙鳞,悲从中来,想要哭却笑得比谁都大声。
不料他还没为坏掉的珍宝流出泪,方澈就用龙角把它砸碎,给他们含在嘴中。他尝着比盐咸的龙鳞,虽然不笑了,但他真的要哭了,“你好歹给我留一点啊,我的宝贝啊,我的钱啊!”
孙思雨安慰道:“有价无市的东西,卖不出去的。”
可林百乐一点没被安慰到,有价无市怎么了,就算现在没人买,但起码它值钱啊。
开裂的石碑在眼前化作尘土,藏在其中的龙角轻易地将法阵击碎。一屋的人总算恢复正常,默契地忘记对方刚才的丑态。
曹元注意到站在门外的人,问方澈,“那位是?”
“林夭,默阁前任长老。”
还记得当时她的通缉令在他们之间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面的画像连林百乐他都记得,完全不长这样,“和通缉令上的一点都不像。”
乔可道:“也不是傀儡。”
“应该和禁术有关,但这具肉身,”邢冬凌觉得奇怪,莫名觉得眼熟“不觉得和半妖气息很像吗?”
来这之前没人见过半妖,书上也以“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带过。他们这几日也留意过,从身形和举止上,半妖与人完全无异;要说差别,那就剩下难控制的尾巴和耳朵、只有他们能察觉的气息。
瞧见林夭怀中的半妖魂魄,不知她为何大费周折地换一副身体还要换回来。方澈叮嘱:“大家如往常一样就行。”
“您能行?”
不怪乔可怀疑,乔家消息灵通,方澈的事,她知道些。方澈听出其中担心,微微颔首,却连自己都没信心不产生戒备。
雨总有停的时候,黑云将月亮挡住,水坑倒映出灯火。
今晚的村庄比早上多了活人气,在院内能听见隔壁的动静。但大家半夜挖坑,早上刨土,一天下来已没多少力气,就剩下孙思雨和方澈不知累,还在研究禁术。
一个全新术法的诞生往往耗费术者一生,甚至需要旁人接手,在反复尝试后决定是否销毁。因此留下的术法其实都是能被使用的,默阁之所以将部分术法封存,是因为它在当下不再能被多数人掌控,施主者不再能承担禁术带来的后果。
然而要减小反噬更不可能,成果和代价总要相等,林夭的要求无疑是在和天讨价还价。可他们所处的幻景又有自己的法则,对于死去还能在这生存的规则,夺取阳寿的禁术在这里竟达到微妙的平衡,有了尝试的机会。
孙思雨仔细看着拗口的注解和巧妙的纹路,更觉棘手。
这位高人是一点后路都不给后人留,简直无从下手,改一点,禁术的效果就完全不同眼下他们也没有时间慢慢试错,况且这种要人命的法阵,谁愿意试。
“这里怎么样?”
合适却不是最合适,她看向方澈指的那处,微微摇头,“效果不是很好,难以保证魂魄安然无恙地回到原本的身体并且苏醒。”
能改的地方实在不多,叠加其它法阵倒是可以一试,但什么能叠加在禁术之上还不被排斥?
叩叩叩。
敲门声在今日不算突兀,只是大多村民排斥外乡人,平时都是沈知末和他们交涉,所以没什么人会来他们这里,尤其在发生了破坏菜地这种事后。
怕有诈,两人特意带上暗器,不料门外是难见上一面的村长。想不明白他能有什么是来找他们,总不能是早上的村民气不过,跑去恶人先告状?
“村里过些时日要迎神,每个人都来。我们这儿的迎神累人,切记吃饱了来。”村长满脸无奈,似是很不想说接下来的事,“平日里动静小些,旁人跑来告状,让我很头疼。”
“······”果然。
两人刚要应下,却见村长直勾勾看向身后,眼神中的错愕一闪而过,然而他们背后只有安静的院子。
未来得及询问,对方便快步离开,只剩下两人在原地茫然。
等等,刚刚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没有,哪里都没有,空荡的正厅和什么都没有的桌子简直绝配。好在它很快就再次出现在两人眼前,只是他们很不想看见不请自来的人。
白日将人赶出去的蜃龙忽然出现,那副缺角的卷轴正被他拿在手中,碎发随头歪至一边,露出额头上的伤口。
他上下扫视贪心的家伙,像皇帝似的,命令道:“角给我。”
眼见蜃龙笑着将卷轴靠近烛火,孙思雨率先让步,将藏在棺材里的龙角丢给他,卷轴才有惊无险地回来。
她愤愤道:“又不是不给。”
“凡人想一出是一出,不拿点东西威胁,我怎知你会不会将东西给我。”
龙角和额上的伤口一同消失,对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径自坐下,为自己倒了壶茶。瓢泼大雨随他而来,村民听见动静,比起惊慌更多的是惧怕,周遭瞬间陷入死寂。屋内熟睡的人在安神香的作用下依旧睡得安稳,一时间又只剩下他们。
自来都是请神者送神,瞧不请自来的神悠闲的样子,完全是想找个地方坐坐,想送都无法送。两人只能在坐在一边等对方尽兴,然而异香却在这时飘来,不多时将两人弄倒。
等睁眼时已是晌午,蒙住头的被子将两人捂醒,所见之处满目狼藉。不同颜色的墨涂满房梁门窗,甚至棺材上都被朱砂画满,躺在里头的沈知末大力拍打棺材板,声音却传不出来;次卧被施加结界,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自由的两人,脸上全是墨,嘴巴张合着,貌似是让他们放自己出去。
孙思雨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用力捏了自己的大腿肉,才慌乱冲去找解开结界的办法,对林夭道:“你怎么不给他们解开。”
林夭无奈道:“他冲你们来的,我怎么打开?”
方澈将棺材盖打开,正要把鬼扶出来,满脸鸡血的鬼就自己爬出来,拿起方澈的衣摆用力擦自己的脸。
沈知末把脸埋进苍绿色的衣摆里,含糊不清地控诉:“他让我告诉你们,他说,‘现在解气了’。哪个神仙像他一样啊,烦死了。说,你们怎么招惹他的!”
被解救出来的人比沈知末还糟糕,脸上的墨没几天还洗不掉,个个掉染缸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