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旁若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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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声音进来的就是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czyefang
姜亿禾并没有睁开眼睛，她知道是李溱，所以她还是在闭目养着神，刚才实在是累到了。
李溱则走到了姜亿禾的身边，轻轻地俯下身：“铺子的事情都弄好了，等你的玉镜墨炼制出来，就可以摆进去卖了。”
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包装虽然朴素，但是看得出来是用心装扮了一下的长方体，直愣愣地递到了姜亿禾的面前。
见姜亿禾还是没有睁开眼，李溱轻笑了一下，说道：“我把马车里那块新做的玉镜墨拿来了，你难道不想看看使用效果吗？”李溱还将手中的玉镜墨，在姜亿禾的眼前晃了晃，全然不管她是否睁开眼睛。
似乎是感受到了眼前的晃动，姜亿禾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起来，并没有接过李溱手中的玉镜墨，反倒是抬头看着李溱说：“你先试试吧，但是家里应该没添置纸笔。”
姜亿禾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又低下头，瞧着在一旁盯着李溱发呆的鹦歌，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鹦歌才晃过神来。
姜亿禾及时地在她清醒的时候说：“鹦歌，你去父亲的书桌上看看，如果有的话，拿些纸笔过来。”
鹦歌刚准备起身，就被李溱出声打断了：“不用了，我带了。不麻烦鹦歌姑娘了。”
说完，李溱就转身来到了厨房唯一的桌子处，因为是刚新搬进来的，家里并没有太多的杂物，整个桌子也是很干净的样子，所以并不需要怎么收拾，就有很大的空地给李溱铺下他所带来的宣纸。
白色的宣纸平铺在黑色的桌子上，显得更加纯净。光洁如玉，透着微微光亮。
姜亿禾顺势走到了李溱的身边，摸着他所带来的宣纸，很厚实，且很光滑，不如之前姜亿禾所接触到的那些粗糙。
“这是什么纸？”姜亿禾一边捻着，一边问。
李溱已经往他的一方石砚中滴加清水了，石砚上是展翅欲飞的鹤。
听到姜亿禾的问话，李溱抬起了头：“这是玉版宣，是半熟宣的一种。光洁坚致，犹如玉版，所以叫它玉版宣，而且也如玉板一样，不易洇水，携带方便，我一般都会用玉版宣来作画。”李溱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了研磨，并没有因为回话而停下手中的动作。
李溱刚才就已经卷起了袖子，露出了白净的手臂，他慢条斯理地撕开了包裹在玉镜墨上的纸片，然后将包装的纸片放在一旁，将玉镜墨竖起来，对着石砚放了上去，开始慢慢地转圈研磨。
墨黑色很快在澄净的水中晕染开来，又迅速地被李溱所研磨均匀，薄薄一层累积在石砚上。
丝丝阳光打在李溱的面庞上，泛着光亮。
睫毛微微颤抖。
李溱的发丝垂落在正在研磨的右手，并且随着手臂的摆动而掀起波澜。
骨节分明的手因使了点力气而泛着粉色，就好似那天被捆绑起来的样子。
姜亿禾竟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张开了嘴巴，又闭上了嘴巴。眼珠子转了下，又很快晃过神来，听着李溱研磨的细小声响。
心跳声仿佛都和研磨的声音同步了。
李溱终于结束了研磨，将手中的玉镜墨放下，拿出了刚才就摆在桌上的毛笔。
他的笔是直管的，还相对应的配有笔帽。笔管以玳瑁甲制，管与帽顶端均镶嵌鎏金铜扣。制作工细，圆周不见接痕。
看着就像是李溱应当使用毛笔的样子。
姜亿禾眼神就不自觉地随到了李溱的腰间，他的盘纹腰带上还是挂着那支毛笔，只不过腰间的那个，略显朴素，只是普通质地的毛笔，也没有精细的花纹雕刻。
但很奇妙，这只朴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简陋的毛笔，竟然和明眼瞧着就不能用朴素形容的李溱，浑然一体，异常和谐。
就如李溱站在这狭小的厨房内，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让这个厨房亮堂了起来。
李溱伸出毛笔，蘸了蘸墨水。
手腕高悬，又下笔万钧。毫不费力地在玉版宣上进行书写。
一个“姜”字跃然纸上。
兼并着柔美与力道，仅仅一个“姜”字，就宛若游龙般盘旋在纸间。
李溱的字，与他本人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是一种恰好的感觉，什么都刚刚好，又偏生出惊艳。
玉版宣上的“姜”字，出水流畅，墨色均匀透亮。
姜亿禾松了一口气，果然她还是没有自己表面上那么轻松，她还是很在意这块玉镜墨的使用结果的。但还好这个结果很不错，比起先前的玉镜墨来说，颜色要亮得多，而且也更加的乌黑了。显得整个字都很高级的样子，并且有立体感。
李溱也很满意的样子，但是他没有开口，反而是放下了笔，等待着姜亿禾的评价。
姜亿禾含着笑，说道：“你的字很不错，我的墨也很不错，看来采用桐籽树果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然后姜亿禾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建议。”语气诚恳不已。
李溱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必谢我，我只是给了个建议，真正做出行动的是你，没有你的行动，我的建议也只是一句没用的空话。”
说完，李溱又拿起玉镜墨，小心地用纸片包装好，拿起又递给了姜亿禾。
姜亿禾轻轻推了一把，表示自己并不需要：“这块先给你平日里用来作画。”
“等我更换好原材料，真正做出了新的玉镜墨，再将最好的一块赠与你。”
姜亿禾慎重地在进行承诺，虽然承诺内容并不是很重要，而且地点也是在一个随便的厨房。李溱还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对相信姜亿禾。
鹦歌在一旁看了半天，想插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总觉得自家小姐和这个俊俏的少爷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氛围，他们一站在一起就仿若是隔绝了其他人的存在，旁人也根本无法打扰两人。
就如同刚才小姐叫自己去老爷的书桌上拿纸笔，明明是在叫自己做事情，却总有一种是在叫这个俊俏的少爷一般。
就如俊俏的少爷说什么不麻烦鹦歌姑娘了，明明是在叫自己，却有一种像是在说不麻烦小姐的感觉。
鹦歌有点沮丧，又有点迷茫。
姜亿禾承诺完后，就奔向了锅炉，打开盖子一看，发现里面的桐籽树果炸出的油已经非常干净了，于是就拿出一个大勺子，并且将事前准备好的灯具一个个地排列好，又将从锅中取出的油，用勺子均匀地倒在每个灯具中。
李溱则是很有眼色的，拿着火舌子，就跟在姜亿禾后面点火，点完火后，就用身后的罩盖，将灯具罩住，等待着烟灰的行程。
两个人配合起来倒也做得很快，很快二百余盏的灯具就已经全部弄好了。
再一盏一盏地搬到院子中，今天的活就算是结束了。
鹦歌见这时候的自己终于可以插进两人中间了，立马抱着灯盏往院子中走去。然后快速地进了厨房，就朝着姜亿禾“嘿嘿”一笑。
姜亿禾觉得鹦歌笑得莫名其妙，刚准备说句什么话，鹦歌就又捧着灯具跑了出去。
姜亿禾摇摇头，也开始了灯具的搬运。
好在是有三个人，很快这些灯具就全部整齐地在院中列队了。
李溱望着姜亿禾，纠结了一下，但还是问出了口：“如今这个现状，你的父亲不仅全无办法，而且不帮助你吗？”
李溱扫视着这一排排的灯盏。语气虽说很委婉，但是还是隐含了点不满，虽然李溱知道这是姜亿禾的家事，但是他实在无法看到姜亿禾一个人，撑起整个姜家。
姜亿禾则是习惯般地回应着：“没事的，父亲他从来不管这些的，他和你一样，喜欢摆弄那些笔啊画啊什么的，不管母亲是在世还是去世后，他都没有管过家里有关玉镜墨的事情。”
李溱则还是不解，与其说是不解，其实用质疑这个词来描述，要更加准确些，但是李溱说得还是非常的委婉，并不掺杂着任何的个人情感：“就算如今这样，他也无所作为吗？”
就算家门衰败，就算自己妻子的心血付诸流水，就算自己的女儿在外受欺负。
也无所作为吗？
难道就要靠姜亿禾一个人承担起整个姜家吗？
李溱实在是不太理解，但又无能为力，只能聊以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句来疏解，他也知道姜亿禾并不能改变她的父亲，只是他的心里实在不是很舒服。
不吐不快。
就像刚才，他忙着店铺的事情，没能及时赶来帮助姜亿禾。姜亿禾一个人将那么那么多的桐籽树果全部炼成了油，明明都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还是继续干着。
明明刚刚大病初愈，却仍是如此劳累。
李溱的心就是那密密缝的针线般。
姜亿禾摇摇头，安抚地看着李溱：“姜家徽墨，姜家玉镜墨嘛，反正父亲从来不管，这个东西就归我和母亲管，既然这样，那他以后也不能插手的。”
“放心吧，我也不是很累，今晚就没什么事情了。”
“要不要晚上出去吃烤鸭呀。”
姜亿禾看出了李溱的情绪，在试图安慰着李溱。
李溱见状，则是懊悔不已，后悔自己的情绪被姜亿禾察觉到，徒增姜亿禾的烦恼。
他抿了抿嘴唇，不知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说话不太好。
每到这种关键时刻，李溱总觉得自己笨得要命。
姜亿禾根本没等李溱的回答，直接一把将李溱拉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