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死无对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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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溱冷冰冰地说完这句话后,气氛更加焦灼了。zicuixuan
马板道气急起来,竟上手推搡起李溱,却被李溱一把抓住了。
姜亿禾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心中却一阵打鼓,有一种怪异感,弥漫上了心头。
马板道平常谨小慎微,善于察言观色,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笑意。
这事从马板道拒绝见自己就有点诡异了。
只是姜亿禾当时还在生病,没有来得及细想,现在仔细琢磨着,总觉得不是很对劲。
姜亿禾看着一旁隔岸观火,自在品茶的韩望宇,眼神晦暗不明。
“那我们现在就去报官,然后去找那个公职人员。”姜亿禾出声打断了李溱与马板道的僵持,再不打断,马板道真的要动手了,到时候事态就不是很可控了。
马板道气得不想说话,甩了甩袖子就往堂厅外面跑,刚才他呼喊来的侍卫,都跟着他一起往外面走了。
空间一下子就宽敞起来,空气也就变得更加冷淡。
李溱倒是神色自若,看了看姜亿禾,示意着姜亿禾与他一同往外走。
姜亿禾看到了李溱的眼神,脚步却没有变化,她的眼神却转向了还端坐在一旁的韩望宇,死死地盯住了他,不发一言。
韩望宇倒是很快地捕捉到了这个眼神,回之以微微一笑。
姜亿禾移开了眼神,就同李溱往外走了。
阴冷的风坠着面庞,稍有温度的太阳光慢慢地压了下来,在每个人的肩部显露出重量来。
街上则还是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各类的商贩都在卖着自己的好。
姜亿禾与李溱并肩走到吵吵嚷嚷的街道上,一言不发,显得格外安静。
李溱见姜亿禾沉默,神情略有些凝重,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我觉得马板道有问题。”
闻言,低垂着头的姜亿禾也抬起了头,她感觉阳光的重量从肩颈部位,转移到了脸部。
“你怎么看?”
姜亿禾转头盯着李溱,见阳光倾洒在他的墨色长发上,显得光润,质地如丝绸,像他平时所用的巾帕一般,矜贵。
姜亿禾并没有质疑李溱,反倒是鼓励李溱说出属于他自己的看法。她更没有提前说出自己的疑惑,她怕只是自己出于习惯性思考,而得出了一个错误的想法。
这件事太重要了,容不得出一点的差错。
李溱抿着嘴,认真地说:“我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太夸张了,从先前你所说的拒绝你的上门拜访开始。”
“他是债主,他为何会怕你亲自拜访?”
“今天话都没说两句,他就开始了连番的生气。”
“马板道表现得未免也太明显了,他今天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彰显,他手中的欠条有问题。”
“而他所有的行径都在引导我们去质疑欠条有问题,然后自然我们会提出验证欠条的真伪。”
“一步一步,都像是算好的。”
李溱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神情严肃,一直抿着的嘴唇也松了开来,语气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抱歉:“所以我觉得,就算我们去找公职人员,也应该没有什么,对你而言比较好的结果。”
“可能还是欠条是真的的结果。”
李溱说得很委婉。
李溱停下脚步的时候,姜亿禾也停下了脚步。李溱与她的想法与观点基本都是一致的,姜亿禾也并不觉得这次去找公职人员能有什么逆转的结果。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步一步算好的局。
从姜亿禾出门制作徽墨开始,或者再早点,从韩望宇火烧库房与墨坊开始。或者再早点,从姜荷月生病开始。
脸上的光亮又逐渐转移到了肩颈部位。
冰凉的确是姜亿禾的心。
姜亿禾感觉巨大的阴霾笼罩着自己,自己陷入了怎么也走不出的黑夜中,哪怕黎明,也没有一丝的光亮。
有许多无形的陷阱在等待着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嗯。”姜亿禾又低垂下了头,默默地在思考着。不是很高兴地回了一个“嗯”,又感觉冷冰冰的,加了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了。”
阳光穿透在姜亿禾垂下的发梢间。
头顶毛茸茸的小兔子,此刻也无精打采地躺在姜亿禾的脑袋上。
垂头丧气的。
李溱望向她,也沉默不语。
李溱一向是个闷性子,本来话就不多。说话的时候也直来直往,从来只看规矩,很少因为顾念人情而忽略规矩。况且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从没有不得意之时,他自己更没有,根本不需要说些安慰人心的话。
虽然李溱不想承认,但从来都是别人照顾他的情绪。
李溱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样的宽慰话。
他现在只痛恨自己所读的圣贤书中,没有专门的章节来教他如何去安慰别人。没有专门的话语,去应对这个情景。
空有满腹的安慰之情,却无法借托言语宣之于口。
李溱握紧了手,然后又缓缓松开,尝试着开口。
姜亿禾却猛然停住了,然后淡淡地开了口:“我们到了。”
李溱未说出口的话,也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抬眼望去,宣红的大字写着“办事处”。
门口站着侍卫一个个都板着脸,在寒风中坚守着岗位,冻得脸部都有些红肿。
姜亿禾打算和侍卫说明情况,想要进去找那个公职人员。还没说,侍卫就示意姜亿禾与李溱进去,说是马老板所吩咐的。应该是刚才气急的马板道,早早地来,就吩咐好的。
姜亿禾也就直接进去了。
办事处并不是很宽敞,不同于“办事处”三个大字的鲜亮,里面倒是破破旧旧的,里面有个书架,书架前面摆了张桌子,然后就没东西了。
根本容纳不下几个人。
所以姜亿禾与李溱一进去,就更加局促起来。
穿着官府的公职人员安安稳稳地坐在堆满宣纸的桌上,神情严肃地盯着刚进来的姜亿禾与李溱。
桌上摊着的是刚才马板道手中的欠条。
马板道见二人进来,脸就撇了过去,一副不想见到他们俩的样子,然后就咋咋呼呼地开了口:“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您看看这欠条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当时您也在场签订来着?”
“大人如此英明神武,居然还会有人质疑这个欠条!真的可是稀奇了!”
马板道越说越激昂,恨不得立刻把姜亿禾与李溱抓进大牢,好好惩治一番。
公职人员举起了桌上的那个欠条,认真而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又翻翻找找,从背后的书架中的一个小盒子里,翻出了同款的欠条。
拿出来,又仔细地对比一番。
“欠条确实是我在场所签订的,我这里还留存着一份底。”公职人员缓缓地说了出口。
确实如同刚才姜亿禾所预料的那样,这份欠条在他们的嘴里绝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况且这种欠条类型的,都是一式三份,而自己母亲姜荷月已经去世了,就算这个欠条真的存在,也迷失在被洗劫一空的姜家了。
更不用是说,这欠条是根本不存在的了。
虽说是这么想,姜亿禾还是上前,去看了看两张欠条。
还是如同刚才在马府审视的一般,签名是姜荷月的,但是红手印绝对不是姜荷月的。
姜亿禾将手中的两份欠条缓缓放下,向公职人员鞠躬道歉:“这确实是真的,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然后就拉着李溱走了,也不管马板道在后面得意的骂骂咧咧,李溱用身体拦住了想要追上来让姜亿禾道歉的马板道,回了头,眼神冷冰冰地刺着马板道。
马板道竟被吓住了,也没有再前进。
“所以欠条还是假的,对吗?”几乎在刚跨出门框的那一刹那,李溱就问出了口,他觉得姜亿禾的状态十分不对劲。
姜亿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又点点头,表情十分纠结地说:“签名是真的,红手印不是真的。”
“签名的话,应该是仿制的,只要看多了母亲写字,知道她的书写习惯,就可以模仿得出来,但是红手印,绝对是没办法模仿的。”
“所以我确定这个欠条是假的。”
然后又沮丧地补充了一句:“但是已经死无对证了。”
李溱却猛然一震,他还不知道姜亿禾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从前只听说过金陵城姜家玉镜墨的创造者身体抱恙,所以这几年玉镜墨的数量越来越少。
原来竟已经去世了。
李溱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我要安顿好父亲和鹦歌。事已至此,多说也没有别的作用了。”姜亿禾一下子就调理好了心情,说是调理好,其实也是给自己找个奔头,让自己不至于太过绝望。
李溱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以及说话的底气,顺势就接上了姜亿禾的话头:“我在金陵有处房产,伯父与鹦歌姑娘可以住在那里。如果你想要付租金的话,就给我你做出的玉镜墨。”李溱生怕姜亿禾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就用玉镜墨来作为交换。
姜亿禾盯着认真的李溱说:“是现在才有的房产还是早就有的房产?”
李溱猛地被盯着,倒还有些不自然,尴尬地移开了目光,摸了摸鼻子:“刚有的。”
耳朵也在微微发红。
姜亿禾眨了眨眼睛:“李溱,谢谢你。玉镜墨的话我肯定会给你的,租金的话,我也会给你。”
李溱还是不敢直视姜亿禾,闷闷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