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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连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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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栀子花香如远似近,飘忽不定,仿若包裹着姜亿禾,又恍若距离得很远,难以触碰。chuoyuexs

    又似乎身处在暖炉之中,被火灼烧,热气一阵一阵从心底涌了上来,再从躯干蔓延到四肢,逐渐疲软。

    但是寒气却直往脚心钻,凉丝丝地往上走。

    与体内的热气相对冲。

    实在难受得紧。

    睡得实在不是很舒服,姜亿禾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一阵头晕目眩,感觉天旋地转。浑身都没有力气,而且酸胀疼痛。

    姜亿禾强撑着坐了起来,闭上了眼睛,又用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

    “小姐小姐,你醒啦!”

    鹦歌着急又带着欣喜的声音传了过来,由远及近,很快就传到了姜亿禾的面前。

    姜亿禾赶紧睁开了眼睛,发现许久不见的鹦歌穿着暗灰色的圆领交襟长衣,耳饰钗环也全都卸下了,脸上也未曾上妆,黑眼圈挂在眼睛上。

    显得格外憔悴。

    姜亿禾感觉一阵水汽漫上了眼眸,刚准备张口,却发现嗓音沙哑的不行,根本没法说出话,发出声音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鹦歌见状,赶紧走到一旁拿起一个小木杯,用热水壶往里面加了点热水,使得小木杯中的水是温热的,是适宜姜亿禾润喉的。

    然后急忙忙地赶紧端到了姜亿禾的唇边。

    姜亿禾张开嘴,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往下咽的时候,只觉得如鲠在喉,每一滴水流的经过,都是对喉咙的一次凌迟。像火刃刮过,带着灼烧的刺痛。

    “小姐,刚才可真吓死我了,你一下就晕倒了,要不是有个俊俏的郎君接住你了,你应该就倒在地上了!”

    鹦歌熟悉的声音叽叽喳喳地传来。

    姜亿禾又尝试着发出声音,这次终于是能说出一点儿话来了。

    “家里怎么了,我刚才回去看了,怎么变成那样个样子了。”

    姜亿禾并没有接鹦歌的话茬,她知道是李溱救的她。

    一听到这个话,鹦歌本来带着欣喜的面庞立刻垮了下来,眉宇间立刻乌云缠绕,声音立刻就蔫巴巴的了,带着说不尽的委屈:“小姐”

    “你出去后没两天,那个什么钱庄的马老板,就说小姐你差他的货,一点也没交上,要求我们进行赔偿,要一赔十!”

    “老爷就说不可能,说小姐绝对不可能拖欠货物,但是马老板突然拿出了白纸黑字的证据,老爷辨认了一下,确实是小姐的字迹。马老板就让我们三天内还清赔款。”

    “但是我们哪里有这么多的钱啊!老爷四处找朋友周转,但是也凑不到多少钱。于是我就想着找韩深帮忙,因为他的父亲不就是韩望宇嘛,看看他能不能有些办法,但是韩深却说韩望宇已经去官府自首了,被收监了,没有办法帮助我们。”

    “紧接着官府就派人查封了姜府,说是我们的税务有问题,小姐已经偷税漏税很久了,蔑视本朝律例,官兵说已经掌握了姜府的原始账本,多有纰漏,然后紧接着就有大批官兵涌入,将家里封了起来。”

    “官府遣散了姜府所有的奴仆,我和老爷都被从府中赶了出来,走投无路之际,韩深正巧赶来了姜府,将我们接到了这里,接济了我们。”

    鹦歌一段话说完,俨然已经要哭了,陷入了悲伤的回忆中。

    她根本无法回忆前几天所经历的日子,灰暗而又崩溃。

    姜亿禾抬头望了望四周,是个并不算豪华,但是很温馨的小房间,布置都很贴心,装修的风格一看就是韩深自己的房间,屋内陈设看起来是有人经常居住的样子。

    心中却在咀嚼着鹦歌的话,她的话里有巨大的信息量。

    足够姜亿禾思考许久。

    与马板道约定交付玉镜墨的日子明明从今天算起还剩下三天,他怎么会如此急急发难,而且掌握着白纸黑字的证据呢?

    床底的账簿,不翼而飞,竟然飞到了官府手里。

    姜亿禾笃定自己与母亲都按时交税,不存在偷税的情况,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账本出了问题,有人伪造了账本,谎报了需要交税的数目,所以才导致官府的查封。

    那么是谁伪造的呢?

    姜亿禾早已将韩望宇之前伪造的账本全都烧了,并且补上了正确的账簿。

    况且最不合理的是,就算官府查封了姜府,府中的一切设施也都是不准擅自移动的,如今一副被洗劫一空的样子,绝对是有问题的。

    这么多的巧合并在一起,就肯定是有巨大的阴谋。

    姜亿禾抬起手,食指抹去了鹦歌脸颊上的泪滴,凑近了莺歌,艰难地说了句:“找父亲和韩深过来,先让韩深在外面候着。”

    鹦歌点点头,收起了水杯,就往外面跑了。

    姜亿禾则又抬起手,按住了太阳穴,揉了揉。她觉得头部的经脉仿佛都要跳出皮肉,脑子已经一抽一抽的了。

    她又直起身,将头部左右晃动了一下,企图活动一下已经疼痛的脑部。

    她希望自己可以清晰一点。

    姜亿禾掐着自己的虎口处。

    房门“呼”的一声被打开,随之而来的就是密密的脚步声,感觉很熟悉,应该是父亲的脚步声,姜亿禾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关远山如此杂乱的脚步声了。

    在姜亿禾记忆中,父亲永远一尘不染,永远镇定自若,永远步履翩翩,永远沉浸在他文学世界中。

    从未急过脸。

    而现在的关远山,从文学世界中走了出来,带着焦急的神情,快步走到了姜亿禾的身边。

    关远山的境况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显然是急急忙忙地从姜府中避难出来的,衣服也没有带上,只随意地穿了一件墨黑色长袍,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只是算蔽体的衣物而已,不能算是衣裳。

    不知为什么,姜亿禾看见关远山就鼻头一酸,水汽再度涌上了眼睛,却忍住,眨了眨,不让水汽聚集成水滴落下。

    姜亿禾强撑着,带着笑容地看着关远山。

    关远山面容也憔悴,脸上甚至有未刮干净的胡茬,但是却满脸充斥着心疼。

    “亿禾,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了。”

    声音中有难以察觉的颤抖。

    姜亿禾摇摇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没事的,父亲。”

    然后关远山就像罚站一般,直挺挺地站在姜亿禾的床边,低着头。

    然后缓缓地开口:“我没有守住姜家,更没有保护好月荷所留下的基业,现在城中的姜家墨坊以及仓库,全都关门了。房子也全都被王志远收回了,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即使约定的租赁时期并没有到,也强硬地收回了。”

    “然后就是官府的查封,来得很及时,就在马板道来状告我们违约的不久后,官兵们就把我们从府中赶了出去。”

    “我想跟他们说,这并不合理,按照律例来讲,就算真的偷税,也是没有权力将我们的府邸查封的,但是人微言轻,根本没有人会听我的话。“

    “我去找从前和我一起吟诗作对的朋友,他们全都闭门不见,生怕惹上什么祸事一般。明明从前可以称兄道弟,如今却连我的姓名恐怕都忘了。”

    “这可能就是你母亲口中常说的世态炎凉吧。”

    “没想到在你的母亲死后,我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关远山自嘲地摇了摇头,语气中有对姜荷月无尽的怀念。

    “还好碰到了韩深,给了我们一个暂时居住的地方。”

    关远山深深地皱着眉头,满脸都是懊悔遗憾与痛苦,他甚至都不打算抬头,他觉得自己不仅对不起关荷月,更对不起远去东川寻找一线生机的女儿。

    他连家都守不住。

    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没事的,父亲,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了。”

    “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的。”

    “我有办法的。”

    姜亿禾憋着嗓子里的痒,一字一句,尽可能明朗而又清晰地说道。她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安慰着关远山。

    其实她现在也毫无头绪。

    “父亲,你把韩深叫进来。”

    姜亿禾总觉得这几件事情发生的连接很奇怪,韩深又是怎么样正正好地可以帮助到鹦歌与关远山的呢?

    是不是和他的所谓进了监牢的父亲韩望宇有关呢?

    韩深养得倒是比先前要好点了,脸上洋溢着他一贯乐观而有自信开朗的笑容,看见姜亿禾,他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姐,你好点了吗?不是我不给你开门,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我没听见。”

    姜亿禾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个,然后开了口道谢:“谢谢你帮我照顾父亲以及鹦歌。”

    韩深憨憨一笑:“没有没有,不用谢,也是正巧的事情,那天我正好要去给鹦歌送点我刚买的栗子糕,结果就碰上了。”

    “老爷和鹦歌身上也都没有带点什么钱财,所以就先在我的家里住下了,也才两天吧。先前都是小姐和老爷帮助我们,现在也算我们也有用处了。”

    然后说完这番话后的韩深却神色突然凝重,一改刚才的笑容满面,沉重地说道:“我知道,我的父亲主导了仓库的那次大火,以及偷偷改了账本,他主动自首,现在已经在监牢里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弥补你们的损失,但是还是希望你可以稍微原谅一下我的父亲。就当就当是我这次帮忙的”

    姜亿禾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她其实并不太想搭理韩深的这一番话,但又不得不顾忌着现在自己的父亲与鹦歌住在韩深的家里,又睁开了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

    韩深眼见的欣喜,还没等说上第二句话,就被敲门声所打断了。

    “咚咚”

    门其实并没有关紧,但是来人还是很礼貌地敲了敲门。

    “我可以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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