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仙官敕六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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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有微风吹过,竹影婆娑,策策作响,夜半城中清脆的击柝声,惊起一林的宿鸟。mshangyuewu
凌敕星站在薄寒的月光下,周身笼着的轻纱如卷起的碧烟,朦胧、飘忽、若即若离,像一场欲语还休的梦。
他薄而紧致的肌肉,被月色的低眸柔和住大半的凌厉。春夜里侵体的水汽在他的身侧绕了一圈后都化作洛水湖畔窥见神女时才会乍起的云雾。
凌敕星弯了眉,少年并不壮硕的身形被层层叠叠的鲛绡遮掩下,竟真有了些娉婷的姿态,像株暗自盛放的荼蘼花,危险又诱人。
他将青丝散下,悠悠地开口道:“如今我这幅样子,与你有几分像。”
舞姬将视线移开,连忙跪下答道:“主上天人之姿,自然是胜过奴婢千百万倍。”
凌敕星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口。
抬腿间露出的雪白的肌肤像块成色极好的白玉,他扬唇笑得明媚温暖,露出小小的虎牙和好看的酒窝;脚下却毫不留情地踩在舞姬的身上,边说边越发用力地碾着。
“哎呀,看来我的伪装很失败呢。”
“那我可真是伤心死了。”
舞姬疼得咳出几口血,颤抖着解释道:“奴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主上如今这副模样,北魏那帮庸人必然瞧不出半分。”
凌敕星哼了一声,这才将脚挪开,舞姬如蒙大赦慌忙地爬起身。
“你那个舞团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主上放心,已经安排了接应。梁安那种小国就算有所察觉也必然不敢多嘴。”
凌敕星这才好像真的满意了似的,他点点头,将面纱挂起。
舞姬的身量本就颇高,再加上数日以来一直穿着垫高的鞋子,凌敕星一将脸遮上,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他得意地勾唇笑道:“沈指挥使,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该怎么抓住我呢。”
“如果你输了,就给我些你赔不起的东西吧。”
“比如说你的命。”
说这些话的时候,凌敕星那双极具欺骗性的眼睛,此刻原形毕露,闪烁着凌厉到足以削骨剜心的狠戾,好像下一秒就要将爪下的猎物拆吃入腹的凶兽般令人胆寒心颤。
“我以性命相赌,九死未悔。”
沈知寒冷冷地低头看着眼前被自己扭着胳膊按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听完他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后,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扭断成了三节。
“啊———”
她似笑非笑地讽刺道:“我看是一干二净才对。”
沈知寒平生十分厌恶的,就是赌徒。分明是在做着亡命之举,却还喜欢将自己美化成孤注一掷的勇者,将这世间视作一场盛大的赌局,享受所谓高风险高回报带来的命悬一线的刺激快感,却也忘记很多东西从来都不能作为筹码。
他们自负地以为一切都是属于他们的,都可以用来兑换利益。
沈知寒拎起他另一只手臂,又是几声齐齐的脆响。
顿时整个小巷里都回荡着凄戾的惨叫。
巷口有人循声好奇地张望过来,但在视线触到沈知寒的赤金飞鱼服时,连忙低下了头,脚步急急地离开。
“你的主子,应该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把你抓个现形吧。”
“背后放冷箭的事情,做起来挺有快感的吧。”
沈知寒一只脚踩在黑衣人的脊骨上,他四肢都软绵绵地化在地上,像一条被踩着七寸的蛇,疼痛时除了扭曲地在地上扬起些沙尘来,连挣扎着反抗都做不到。
“那也让我爽一爽吧。”
“你不是喜欢赌吗?”
“那就让我们赌赌我扎进你的脊柱第几次,你会死吧。”
沈知寒在黑衣人万念俱灰的空洞眼神里,缓缓从袖中掏出南越军机营专用的箭矢。
然后将箭簇放在眼前看了好几个来回,兀自低声感叹道:“当真是精巧的工艺,射中了就会锁死人的皮肉不放。”
“但是没关系。”她温柔地看向不受控制地吞咽着口水的黑衣人,轻轻安抚:“我会用刀子把那块肉挖出来,这样就可以将我们赌约进行下去了。”
“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豪赌。”
说罢就直直地插了下去,一直到皮肉莫过箭身的一半才堪堪停手。
黑衣人的脸上,脖颈间瞬时被冷汗浸透,滚落的汗珠一滴滴砸在地上凝成水斑。
他几乎要将唇瓣的肉都咬烂,却也丝毫无法缓解那要将他的理智完全吞没的痛觉。
传遍四肢百骸的痛苦,侵蚀着他摇摇欲坠的心。
鲜血被搅动地嘎吱嘎吱作响,皮肉被咬碎然后滚落进尘埃里,黑洞洞的血口便张牙舞爪地要将人吸进去,甚至可以从期间窥见森然的白骨地狱。
第二遍刺进去,飞溅的血珠落在沈知寒赤色的裙摆上,很快就消失不见,就像水消失在水里一样。
然后是第三遍。
第四遍……
刺入、剜肉、拔出、再刺入…
终于在第五遍时,黑衣人用疼地几乎叫喊不出的沙哑声音求饶道:“放了我…”
“放了我……不要再继续了……”
他涣散的双目在看到沈知寒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后,从死灰中挣扎着燃起一点希冀的火光。
却不料下一秒,就坠入了更深的地狱。
沈知寒毫不嫌恶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碎肉,不由分说的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然后让这块从他身上掉下的肉,重新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黑衣人的瞳孔一瞬间惊骇地扩到最大,空张着嘴不断的干呕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一并呕出似的,还翻着泡沫的粘稠津液流满了他的脖颈。
“为什么……”
“我明明已经求饶了…”
“我不想赌了…不想再继续了啊…”
沈知寒毫不动容地淡淡回道;“我可不想听到什么求饶。”
“你想要让我放过你,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应该是我想听到的东西。”
“求饶的话我听过太多遍了,对我可没用。”
“我这个人呢,铁石心肠。”
黑衣人像被抽掉了线的木偶,彻底失去了巧然的生气:“好……我告诉你……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我错了…”
他用着哽咽的声音不断地求饶着,全然没了先前作为死士的半分傲气忠骨,但却被疼痛麻痹地连眼泪都快流不出半分;“我真的错了…”
“我什么都愿意告诉你…只求你别喂我再吃那东西了。”
沈知寒对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开口说下去了。/p>
“我们主上让我射那几箭,根本也不是为了杀死沈指挥使您。”
“他只是想向您宣战。”
“他说他想亲手杀死你。”
“或者让您杀死他。”
沈知寒闻言挑了挑眉,皮靴在背上挖出的血洞边缘狠狠磨了好几下。
“说重点。”
黑衣人疼的连嘶了好几口凉气,以为沈知寒不耐烦了,慌乱地解释道:“我只是一个下层的暗哨。”
“主上此行具体要做的事情,除了他身边最亲近的副官破雪大人。没有人知道了。”
“主上疑心很重,就算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也不会全然相信。”
说完像是怕沈知寒觉得他撒谎,继续惩罚他一样,他竭尽全力地在脑海中搜索有用的信息,心念电转间立刻脱口而出:“我…我想起来了!”
“我隐约听见主上说了句: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像彼此的人,就该以最亲密无间的关系杀死彼此。”
沈知寒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谁?”
黑衣人弱弱地说道:“好像说的您。”
沈知寒顿时一阵恶寒,皱了皱眉,低声骂了句:“傻逼。”
“真是有病。”
她和他很熟吗,除了是她的手下败将以外,他和她没有任何关联,甚至连面都没见过,谈何相似又哪里来的亲密无间。
除非他是条哈巴狗,看见谁都舔,都摇着尾巴认主人。
这么一想,沈知寒更觉得凌敕星是个心里有疾病的疯子了。
谢无救和他比起来,都纯良温顺了不少。
她要收回从前说谢无救是条疯狗的言论,至少成婚这些日以来,谢无救的种种表现都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好像不再总是竖起浑身的尖刺,呲着牙挑衅沈知寒,要求她驯服自己,不然就与她不死不休。
比起没有理智的畜生,谢无救的那些无理取闹更像是个哭闹着要饴糖吃的孩子。
总是固执地认为靠眼泪,靠可怜的姿态,就能够求得一份偏心。
他好像太孤独了,太想成为被她选择的人了
沈知寒并不讨厌这样的谢无救。
但是凌敕星确实该让秦镜好好给他超度一下。
思及秦镜的时候,沈知寒心里顿了顿,被惆怅撑得有些酸胀。
不知道是为了尚未寻得的真相,还是为了那个再也回不来的纯白的少年。
连碾死只蚂蚁都舍不得,永远慈悲地注目着这并不美好的人间,怜悯众生悲苦的秦镜,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她想知道,却又有些不忍知道。
其实她对秦镜早就没有任何特别的情感了,只是很可惜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活着的神。
任何被打碎的美好都会变得更加美好。
“沈指挥使…”
黑衣人□□着,忍不住开口提醒她挪动一下踩着伤口的脚,将沈知寒走神的思绪瞬间拉回。
沈知寒收敛起好不容易流露出的一点情绪,轻易地就捕捉到黑衣人话间最值得在意的一点信息。
“那个破雪。”
“长相如何?”
似乎是没想到沈知寒绕过凌敕星询问起他人,黑衣人还稍稍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说道:“破雪大人最大的特征就是。”
“两边的耳垂上都有一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