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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痛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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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正中光秃秃的树下,徐楚煜正卧在太妃椅上懒洋洋看书,举止间颇有一派恣意风流。mbaiwenzai

    见她来,徐楚煜眼皮都不掀:“来啦,做饭去吧。”竟然只字未提她迟到的事。

    这一个月徐大少爷让她干的活都不带重样的,第一天扫地擦栏杆,第二天整理内阁书籍,第三天清洗鱼池换水……其实洞府也没有多脏多乱,可徐楚煜总是能找到活指派她,偶尔挑三拣四找找茬。

    除了第一天玉枝扫地徐楚煜捣乱,其他时候徐楚煜都是坐在一边干自己的事情,等玉枝累了让她坐下歇歇,递给她一杯果茶。

    到后来实在没有能干的了,徐大少爷眼睛四处一瞟,看见了崭新未使用过的厨房,于是让她换着花样做家常菜,味道意外的不错。

    再后来就变成玉枝天天整理食材烧菜了,而且玉枝还能赏脸得到一份她亲手做的饭菜。

    “如果是做给自己吃的东西,你总不敢马虎。”徐楚煜给出的是这个理由。

    玉枝应下,转身去厨房。

    “等等。”随着她转身动作,风中带来一丝血腥味,徐楚煜放下书,蹙眉道,“你受伤了?”

    玉枝意外:“啊,这不是……”我的血。

    “太脏。”玉枝还没说完话,徐楚煜丢来一个芥子袋,颇有几分眼熟,“去西边房间收拾下,我吃的菜里不能染上杂气。”

    “哦。”玉枝止住话头,乖乖应下。

    房间外视极尽华丽,内饰却古朴大气。玉枝不敢乱碰也不敢乱瞟,打开芥子袋,里面装着几瓶伤药,用玉瓷瓶装着,一大堆灵石,一套女式秋冬弟子服,刚好是她的尺寸——最最小码。

    匆匆换上衣服,玉枝将芥子袋剩下的东西交与徐楚煜。

    “干嘛?”

    “谢谢师兄,除了衣服其他东西我都没动。”玉枝小心翼翼道。

    “说什么呢,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徐楚煜还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只盯着手里话本,“做饭去吧。”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先捧后杀?玉枝有些懵了。

    “怎么,不想要?”徐楚煜终于放下手上的书,正视玉枝。

    “不是不是,谢谢师兄。”玉枝赶快拿起芥子袋溜去厨房了。

    今天的食材有山药,鸡肉,排骨,玉枝打算炒个山药鸡肉,烧个山药排骨汤外加一道山药泥甜品。

    处理山药时,玉枝有些心不在焉,徐楚煜的一袋子灵石和新衣服把她砸得不知所措,这一切都违背了她以往的认知。

    她以为惹了徐楚煜这个行事张扬跋扈的内门师兄会付出惨痛代价,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心甘情愿的打了一个月黑工作为冲撞的代价,结果月底了徐楚煜丢给她一个钱袋说是月薪。

    这种感觉,好像这段时间的一切苦难都是她一厢情愿臆想出来的一样,玉枝觉得怪怪的。

    再回想这几天,除了第一天徐楚煜泄愤似的难为她,后面的相处,作为主仆关系来说还算愉快。

    徐楚煜师兄这个人,口是心非,其实人还不错,作为同门师兄可能有些失格,但作为内门雇主绝对算好。刚刚那袋子里的灵石,是玉枝正常打四个月工才能赚来的。

    有了高薪还怕什么刁难,越想越觉得徐楚煜是个不错的靠谱主雇。

    欠的债没了,还多赚一万灵石,玉枝很高兴,做菜时也更尽心尽力,油锅里噼里啪啦的声响和锅铲匡次匡次的声音仿佛一道美妙交响曲,响在她的心上。

    端着两菜一甜品出去,玉枝突然反应过来哪里怪怪的了,自己好可怜,被欺负了以后,一袋灵石就能收买她的喜悦,穷苦劳工的痛……

    ——————

    沈鹿在清水盆净了手,又用襻膊栓起衣袖,仔细检查起付隐松的伤口。

    沈序还瘫在椅子上没有进来。

    沈鹿大怒,再次发出怒吼:“沈序!干嘛呢!”

    “来了来了。”沈序这才懒洋洋地撩开帘子走进。

    沈鹿踹他一脚:“你给我麻利点,不要吊儿郎当。”

    沈序束起衣袖:“行好行。”嘴上应答,行为还是一排散漫作态。

    沈鹿已经懒得说他了:“我处理他的脸,你把他的烂衣服扒下来。”

    沈序以灵气在指尖凝成薄薄一层充当手套,闭息开始工作。

    沈鹿就比他讲究多了,带上面罩和专门的特制手套工作,用棉布蘸水小心擦拭床上少年脸颊,检查有无伤口。

    付隐松体力不支,又晕了过去,睡梦中也是眉头紧锁,双唇紧闭,肌肉紧绷,一副戒备姿态。

    “就喜欢这种晕倒的病人。”沈序道,“没有医患纠纷。”

    很快,少年洗去了面上血污,露出隽秀清瘦的面容,剪下破旧衣裳,身上道道新伤旧痕暴露在沈鹿和沈序眼前,几乎遍布全身,没剩几块好肉。

    还有烂肉与破衣以血黏合胶着在一起,边界模糊不清,沈序没有处理,只是剪开了碍事的衣服扔在一旁。

    刺鼻的腐臭血腥味没了束缚,大肆弥漫在医馆内。

    “这家伙真能忍。”沈序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刚刚进来愣是一声不吭。”

    “少说话,多干事。”沈鹿就爱呛他,“可能是疼晕了。”

    沈序吃瘪默然不语,两人都全力投入到处理伤口上去了。

    沈鹿凝聚灵气,示意沈序将付隐松架上去半躺,这样他们可以两面开工,上下同时医治。

    少年背上有很长一道撕裂,沈序针活好,捏着鼻子面露嫌弃,以灵气化针帮他缝合。

    沈鹿清洗干净伤口,小心挑出混杂的泥沙,随后处理上药。

    “除去常规的撞伤摔伤,还有剑伤,鞭伤,兽爪撕裂的痕迹,道道这么重。”这下沈鹿也忍不住大惊小怪了,“他之前是生活在什么地方啊。”

    又见地上破烂的粗布麻衣,知道他前身应该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沈鹿忍不住叹息:“不能修炼的凡人,生存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沈序心中早已默默惊讶过了,拿原话呛她:“少说话,多做事。”

    “而且……”盯着剑伤,沈序面露思索:“而且,未必不能修炼。”这剑痕,分明不像被凡剑所伤。

    沈鹿冷哼一声,不想搭理,转身去翻药柜,找出一瓶生养液给付隐松喂下。

    “别拿药性太裂的,他是凡人,受不住。”沈序提醒道。

    “要你说?”这话换来沈鹿一个大白眼,她自己就是炼药高手,怎么会不知轻重?

    沈序又吃一瘪,无语凝噎,决定当哥哥的要大度不计较。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残阳如血,给医馆内添上几分萧索。

    缝合还是很耗费眼力和精力的,何况伤口还在背上,沈序还没到分神视物那么牛叉的境界,只能老老实实歪着头,以别扭的姿势操针。

    要是别人进来看见他沈小爷这幅风姿,他就无颜见人了,沈序加快手上速度,终于将背上翻烂的皮□□合好。

    沈鹿也处理完伤口,将付隐松裹成了粽子。

    沈序揉揉僵硬的脖颈,觉得自己工伤了:“下次能不能分开弄。”

    “什么?”沈鹿假装听不懂,“终于弄完啦,渴死了,我去喝口水。”说罢溜出内室,丢下沈序一个人。

    末了沈鹿又突然探个头进来:“这样有效率懂不懂。哥哥这么厉害,什么姿势不能缝针呀?”这是取笑他刚刚的动作。

    沈序:“……”

    他刚刚歪着头缝针能是为了方便谁?真是天下第一好妹妹。

    待付隐松醒来,已经到了夜晚,室内漆黑一片,鼻尖缭绕着苍术艾叶燃烧的烟熏火燎味。

    他尝试稍微活动四肢,声音嘶哑得厉害:“咳咳……”

    沈鹿早回去睡觉休息了,沈序听见动静,端着水走进来,扶他起身:“终于醒了。”

    “谢谢。”

    “不用谢。”反正他和沈鹿只是为了加分,才主动请缨在医馆值班的,换谁都一样救,各取所需而已。

    “饭在这里。”沈序提来一个食盒,“这是一个小姑娘给你送过来的。”

    小姑娘?

    付隐松想起晕倒前,逆光而站的那道纤弱身影。

    “她叫什么名字?”

    虽然有一起被内门师兄为难的经历,但是叫什么,这沈序还真不知道:“你安心疗养吧。”说罢撩开帘子离开。

    付隐松靠在床头,盯着雪白的屋顶发呆。

    眼前仍是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腥红。

    血,好多血,到处都是血,渗透进泥土,顺着溪水蔓延,染红了天地,染红了一切。

    付隐松低头打开食盒,里面是桂花粥和几牙清淡小菜。

    目之所及猩红里,唯一一抹淡淡的白与青。

    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清清的香,淡淡的甜。

    ——————

    玉枝卧在阿易的被窝里,跟她讲起今天的事情。

    阿易听的津津有味:“阿玉,你来宗门这两个月感觉比我一年都精彩,又是闯祸又是捡人的。”

    玉枝也觉得迷惘:“竟然还得了一万块灵石……”她之前摸过最大的钱也就是一两银锭,还是大嬢管着的,现在竟然得了属于她自己的一万灵石……这能折合成多少银两啊!

    “谁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阿易也表示不懂,“不过有了这一笔钱,做什么都方便一些。”

    “是呀。”笔试教考还有半年,玉枝报了名想试试,现在可以自己买课本了。还有阿易这两个月的帮助,她都看在眼里,她也想帮帮阿易。

    “生活就是这样,跌宕起伏,起起落落。”阿易拍拍玉枝肩膀,“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玉枝挣扎着爬出来,温暖被窝外的冰凉让她忍不住一哆嗦:“不行,今天还没打坐背书了。”

    “啧啧啧,拼命三郎。”阿易撇撇嘴感叹。

    “不。”玉枝认真道,“是拼命三娘。”

    阿易被她一本正经的冷笑话逗地咯咯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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