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付隐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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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枝连着在徐楚煜那里打了一个月黑工。yousiwenxue
天知道她这段时间是靠着怎样的坚毅熬过来的。早晨上早课，下午去干活，接受徐楚煜鸡蛋里挑骨头，晚上熬夜运气修炼，还要见缝插针地抽空背书，接点杂活赚灵石吃饭。
日子过得简直相比在八角村还忙碌。在八角村忙只是为了生活，在玄机门活这么辛苦是为了还债兼生活。
对于从小一贫如洗，且没有挑过生活重担的玉枝来说，一万灵石的巨额欠款就是一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口。
在大嬢家，有困难吃不上饭，尚有大嬢带她和二柱哥一起应对。现在玄机门背负巨额欠款，能依仗的人只有她自己，这对于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来说实在是沉重。
□□上的疲惫都好说，精神上的折磨才要命。
和阿易一起吃午饭，玉枝难掩倦色，神色恹恹。
阿易看着她眼下乌青叹息：“阿玉，你把自己也逼得太紧了……”进入练气期精力是要好一些，但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
玉枝甩甩头让自己清醒，大口扒拉起饭：“我没事，今天是最后一天。”
“加油。”阿易拍拍她肩膀，“我们不吃不喝打工三个多月才能赚到九千呢，你才干一个月就抵一万，你就当你赚了。”
“……”玉枝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
辞别阿易，玉枝照常朝徐楚煜洞府走去，因着是最后一天，心情放松一些，步子也轻快。
独自行到山腰处，迈过毛茸茸的草地，山岚拂面，叶叶声声，此情此景生动美丽，玉枝心里高兴，应和起不成调的小曲。
没走几步，前方木草丛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吓得玉枝一激灵。
玉枝心怦咚咚地跳，不动声色地继续哼曲，同时脚下却停住，调动灵气，慢慢朝后退去。
竹叶声声，山风依旧温柔，却隐隐带着一丝血腥气。
是人？人不会不走大路还不出声。
是兽？这里偏靠山门结界边缘，有灵兽闯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有兽拦在去徐师兄洞府的必经之路上……
玉枝比较了一下遇兽和再次惹到徐楚煜的后果，显然还是后者更难以承受。
看来只能探一探了。
玉枝退到安全距离，凝起灵气直冲灌木丛而去！
灵气将青纱帐切出一个缺口，寒光闪闪，草叶横飞，漏出隐匿其中的身影。
是人。还是一个重伤趴倒在地，浑身血迹的人。
这人出现得诡异，哪怕已经受伤倒地，玉枝还是警惕不敢上前，：“你是谁？”
前方却迟迟没有动静。
死了？
玉枝随手扯过一把叶子，灌注灵气朝人掷去。
还是没有反应，连护体气罩都没激起。
玉枝不再留情，以灵气作刃，寒光一闪，全力朝那人心口刺去！
三尺，两尺，一尺！灵气距离那人心脏仅仅隔着一层衣物，就差一点点就能刺进皮肉，将他扎个对穿。
还是没有动静。
原来是真晕了，玉枝松口气，收起试探的灵气，走过去将人翻个身。
一股血气猛然冲击玉枝的鼻腔神经，叫她忍不住皱眉。
是个少年，身上粗布麻衣破破烂烂，浑身血迹，五官都被泥污和血污遮住了。
应该是神柱山山脚下居住的凡人，受了伤，闯入了宗门结界。
玉枝觉得这少年情形和遭遇跟自己很像，不自觉多了几分怜悯与相惜。
“唉——”只能把给徐楚煜打工的事暂至脑后，玉枝扶起少年，送他去医馆。
玉枝催动灵气，想以灵力抬起少年，但是很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少年的身形，灵气还不够起他一只胳膊。
只能亲自把他背在身上。
玉枝从小没吃过几顿好的，长得瘦弱，少年身形比她高不少，一顿手忙脚乱才将其背住。
少年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一颗沉甸甸的头垂在脖颈，长手长脚垂在玉枝身侧。
这样也好，不用怕他突然仰倒。
玉枝怕摔滚下去，石阶路下得磕磕绊绊，走走停停。还有一个大活人贴在背上，大冬天都给她累出汗了。
走到半路，玉枝又停下脚步歇息，靠着树大口喘着粗气。
“咳，咳咳……”颈侧传来少年咳嗽，吹拂出的气息蹭在她脖颈，痒丝丝的。
“你醒啦？”玉枝不敢有大动作，只微微扭头惊喜道。
少年转醒，看见自己正趴在一个小女孩背上，面上泛红，挣扎要跳下来。
玉枝本来就有些背不住他，他突然一蛄蛹，两手直接拖不住。
“咚——”，少年仰面摔在石板台阶上，扬起一片尘土，动作扯动伤口，伤上加伤，身撕心裂肺的痛令少年几欲再次昏厥。
天哪！玉枝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本来刚刚还没死，这一摔别把小命摔没了。
玉枝赶快转过身去，见少年双目紧闭，于是探他鼻息。
幸好，还有气，虽然气若游丝，但好歹还活着，玉枝吊着不上不下的心稳妥下来。
少年静默在地上缓了半晌，才微微睁开眼。
玉枝见状扶起他，忍不住责怪：“你干嘛，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背这么远，想寻死也别浪费我的一片好心。”语气责备，动作却小心。
少年沉默片刻：“抱歉。”
好吧，玉枝很好哄，气消了：“你能自己走吗？”
少年动动手指，有些不自在：“不能。”
……那你还非要下来。
玉枝瞪他一眼，少年有点悻悻。
玉枝问他：“你是谁？”
“付隐松。”
这叫什么回答，玉枝问的是“你是谁”，而不是“你叫什么”。不过想到他受伤不能多说，或许还有难言之隐，玉枝也不再问。
然后是一阵默然无语，有些诡异的安静氛围缭绕在两人身侧。
待恢复些体力，玉枝背朝付隐松微微弯腰，示意他自己趴到她背上，这样她还能省点气力。
付隐松犹豫片刻，内心挣扎，最后还是慢慢的趴了上去，动作轻柔，害怕压到玉枝。
其实不管他轻不轻柔，对于玉枝来说都是一样重，玉枝咬牙，踉跄着走过最后一段路。
山风有着湿润的青草香，少女独有的馨香似有若无缭绕在付隐松鼻尖。
付隐松脸颊烧红成一片，他竟然，叫一个小孩子背着，还是一个小女孩。
玉枝可就没有一点旖旎绮思了，她感觉自己快被压扁了。
等到快走到医馆门口，才零星遇见几个弟子。
“哎呀，怎么这么多血！”一个师兄跑来，从玉枝背上帮忙接过付隐松，几人手忙脚乱将他拖到医馆。
玉枝稍微喘气歇息，跟在他们身后。
医馆里有一位驻守师兄和一位驻守师姐。
师姐指挥几个帮忙的弟子将付隐松搬到内屋床上，付隐松本能地回头，目光穿过门扉，在人堆里找玉枝。
纤细羸弱的小女孩站在门外，逆着光，看不清脸，朝他轻轻点头。
随后，师姐拉上帘子开始为他诊疗，隔开两个世界。
几个帮忙的师兄走了，外屋只剩玉枝和驻守师兄两个人。
自从人群进来，驻守师兄都没有动过一下，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衣袍耷拉在太师椅扶手两侧，拖在地上也不在意，二郎腿搭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把玩着一块玉符，仿佛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这个师兄，有点眼熟。
“沈序！快点滚过来！”师姐在内屋喊一嗓子。
姓沈？玉枝知道，这是九大氏族之一，青芜氏家姓。怪不得那天拿出一万灵石眼睛都不眨。
沈序这才懒洋洋起身，抬头正与杵在这里，站着歇息的玉枝对视上。
“那有凳子，坐啊，水在桌子上自己倒。”沈序指指桌子，气定神闲得仿佛医馆是他家，仿佛没有被师姐吼。
“哦。”玉枝拘谨坐下，“谢谢沈师兄。”
“咦，你是，那天那个小姑娘。”沈序盯着玉枝看，认出她来，“那天实在抱歉啊，我只顾着打饭，没注意到你。”其实是因为玉枝太矮小了，他不低头根本看不见。
这位来自青芜氏的小少爷，竟然亲自给她道歉？玉枝有些惶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沈序觉得奇怪：“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怕我？”
“沈序！”不等玉枝回答，屋内又传来师姐的怒吼，“干嘛呢！”
沈序无奈：“来了来了。”说着撩开门帘，走前不忘转身对玉枝道一声“请自便。”才将门帘放下。
他走后玉枝自在多了，猛灌两杯凉茶解渴。
手上闲下来，脑中就不自主开始多想了。
这么吊儿郎当的师兄，吃饭都能忘卸护体气罩，医救付隐松，真的靠谱吗，玉枝有些替付隐松担忧，啜饮两口茶水。
医馆的茶茶味很淡，感觉更像是涮茶叶水，几片泡得发白的茶叶在浅浅的茶汤里沉沉浮浮。玉枝神游天外呆坐一会儿，目光跟着茶叶起起落落。
好难喝，一尝就知道是次茶叶，不如在徐师兄那里喝的清甜。
糟了！
玉枝猛然想起徐楚煜师兄那里，她已经迟了太久了！
来不及向室内打声招呼，玉枝撂下茶杯就跑。
一路在山间小跑，稀薄的空气，玉枝气喘吁吁地来到徐楚煜洞府门口。她觉得假以时日，她的体术一定能进得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