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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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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挂断了,阿布还在拿着手机看着洱海的方向,他听着耳边已经没再有阿曲诗薇抽抽嗒嗒的声音,海浪哗哗的,红嘴鸥啊啊叫。czyefang

    「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布!”

    身后突然有人叫,阿布回头。

    “哎。”

    是亓行舟趴在咖啡店二楼的扶手上叫他。

    “别对着风吹啊。”亓行舟喝着一杯咖啡,他吐出吸管,站直了身子,他手一指窗外,“再吹感冒了。”

    阿布握紧了手机。

    “哦。”他木木地点了点头。

    咖啡店今天租给了文旅直播用,就不提供堂食了,但是也不能完全不卖咖啡,因为不能让骑车环形洱海的游客败兴而归。

    店门口摆了指示牌,拿石头压着。游客们见了咖啡店后停车休息,就跟着指示牌去了咖啡店的另外一边的玻璃小窗口前,等着用云南种植的咖啡豆做的咖啡从里面递出。

    其实人也不算多了,因为天快黑了。刚刚还有点颜色的太阳,现在就在天边露着一点金边。

    文旅的人现在在店里围着小桌子喝着咖啡开小会,准备晚上的直播流程,阿布看了一眼,然后拿着手机,起身往外走。

    他找着没人的地方。

    在店外溜达了一圈,阿布躲在店外的拐角后把刚刚阿曲诗薇打来的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操着一口云南方言,说阿曲诗薇给了她一百块钱借她的手机,说要给哥哥打电话。

    “她上哪了?”阿布沉声问。

    “挂了电话就走咯!看不见咯!”那个女人吆喝着答。

    阿布沉默了半秒:“你是哪的人?”

    “普洱嘛!”

    还好是在普洱。

    阿布多少放心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阿曲诗薇有点事。

    挂了这通电话后,他又给阿曲打了回去。

    “(彝)喔唷!拉日!”电话是阿曲自己接的。

    “(彝)帕乌。”阿布拇指慢慢捻着食指,“(彝)我在大理呢。”

    “(彝)跑这么远!”阿曲哈哈笑一声,“(彝)啥时候回来?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赶不赶得上嘛?”

    “(彝)赶得上。”阿布点了点头。

    “(彝)帕乌。”

    “(彝)咋了!”

    “(彝)你想不想吃大理特产。我给你买点带回去过年。这边特产多的很,乳扇,鲜花饼,还有酒。”

    “(彝)喔唷,不用你花钱。”阿曲摆手,“(彝)我啥子也不用,等你回来过年我就高兴了。”

    “(彝)我后天就回景洪了。”

    阿布转了个身子,他靠在砖块墙壁上。

    “(彝)帕乌。”

    “(彝)咋了嘛。”

    阿布抬起头,他看着太阳彻底落了海:“(彝)你问问诗薇想不想吃。”

    “(彝)哦,她回来我问问。”阿曲像是找了一圈才说:“(彝)她不在家。”

    阿布问:“(彝)她上哪去了?”

    “(彝)谁知道她!”阿曲说起来就恨得不行的口气,“(彝)一个女娃娃天天皮得很,到处乱跑!”

    他说着就把不在跟前的阿曲诗薇又骂了一顿,阿布只听着,没接阿曲的话。

    “(彝)你问问她,我给她买回去。”

    “(彝)喔唷,啥也不用买,她啥不想吃?馋得很!”

    阿布笑起来:“(彝)她小嘛。你问问她,也不是我买,都是别人送给我的。”

    阿曲又哈哈笑:“(彝)我的好儿!行,等她回来我问问她,你可赶上回来过年哈!”

    “(彝)赶得上。”

    “(彝)好!好!”阿曲乐得不行。

    他又嘱咐了阿布几句,阿布也都应着。

    阿布等到阿曲说有事忙,要挂电话了,他才慢慢张了嘴。

    “(彝)帕乌,让诗薇上学去嘛,上了学她就不到处跑了。”

    “(彝)你别管,啊,拉日,别管。她不和你一样!”阿布一句话又把阿曲的声音惹高了,“(彝)你是争气,她是谁也管不了!读了书也改不了!坏得很!再养她两年我就给她送出去,省得我天天看到都烦气!”

    电话打完了,阿布拿着手机走出了拐角,他不想进屋,就在店外公路边的一把户外椅上坐下了。

    咖啡屋外有好多女孩围递咖啡的窗口又说又笑,还拍着照片,她们和禾禾一样,穿着好看的衣服,看着哪里都能跑着玩的样子。

    阿布在没灯的这边默默盯着那群女孩,她们端着咖啡,哈哈笑着,在越来越黑的天空下,和洱海的风跳了转圈圈的舞。

    她们的裙子和披肩都被风吹得好像海浪。

    阿布又看向了洱海。

    他低下头,揉了一把头发。

    晚上的直播,在咖啡屋内看着窗外的洱海夜景,八点多,直播过半,阿布跟着文旅安排的活动走着流程。

    这次来大理,是为了宣传大理的悠闲。昨天走了大理古城,今天夜宿洱海边。

    秋天的洱海特色是从西伯利亚来的红嘴鸥,下午四点阿布与红嘴鸥拍的视频,在直播时已经点赞到了二十多万。

    咖啡店老板展示着云南的咖啡豆,他做了一杯咖啡,然后先递给了阿布。

    “禾!你老公好像不大喜欢喝这个咖啡啊!”苏安妮的脑袋从她的吊床椅中仰出。

    “什么老公——”

    何禾刚敷好的面膜就被苏安妮这句搞得嘴角起飞,她憋着笑转回镜子面前把面膜按平,再用两根食指按住嘴角两边。

    “是男朋友——”她一说,嘴角一动,面膜又有点鼓起来了。

    “切——”白馥蕊和苏安妮挤在一起吃夏威夷果,她捏着一颗白白圆圆的夏威夷果递给苏安妮:“老婆,啊~”

    “啊~”苏安妮张开嘴巴。

    何禾无语地走到她俩背后:“我真服了你俩!”

    她按着面膜微微弯腰,凑到苏安妮和白馥蕊脑袋中间。手机上阿布已经把咖啡放去了一边。他喝了一杯水,听着文旅和老板介绍那些咖啡豆,再也没碰过这杯黑乎乎的咖啡。

    看起来真的不喜欢喝——

    可能太苦了吧!

    “禾禾。”白馥蕊又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何禾,“你家乐意你找个少数民族吗?”

    弹幕一直都在有问阿布女朋友的,刚刚又过去了几条,是问阿布的女朋友是不是也是傣族。

    因为看直播的人数很多,一直保持在16万人左右。弹幕被刷新的很快,并且文旅也不会念这种涉及隐私的弹幕,过去了就过去了,但是何禾还是看到了。

    “这有什么,这不是民族一家亲嘛。”何禾直起身子,她看着屏幕上阿布的侧脸。

    咖啡屋内是温暖的橘色灯光,直播前大概是给阿布选了个好位置,他除了被柔和的灯光照映着,他的背景还有那些咖啡屋内种在小花盆里成排的漂亮小花。

    黄色的,紫色的,粉色的。

    阿布侧面那凌厉的轮廓,被光与花烘托着变得温顺又乖巧。

    他的眼睛垂下或者抬起,又长又直的睫毛跟着垂下或者抬起。

    他的眼睛永远都是像兽类观察一切似的那么满是好奇与认真。

    他现在正在盯着滔滔不绝的咖啡店老板,显得他现在好像真的能通过眼睛,就可以把那些复杂的汉话盯进了眼里。

    “他也不算是傣族了吧?”何禾看到阿布再次端起咖啡时,手腕上露出的他的串珠与redline的红线,“他跟着汉族长大的。傣族什么样,他现在都一问三不知了。”

    “说的也是——”王思年在后面点了点头。

    在大理的第三天,在洱海边拍了几张海报之后就能回版纳了。阿布昨天给阿曲打电话问了,阿曲今天才给他回。

    阿曲说阿曲诗薇不要,但是阿布还是买了一堆特产。他买的基本都是小孩爱吃的——鲜花饼,云腿饼,乳扇,乳扇沙琪玛,还有乳扇酥。这些东西都是双份的。

    买来之后,他在客栈连着文旅送给他的各种云南产的咖啡先给何禾寄了一箱。最后他又买了两箱云腿,等着一箱给阿爸,一箱给阿曲。

    阿布带着一堆特产回了景洪,救助中心给他又放了两天假在家休息。他想起阿曲诗薇之前打电话说来景洪找他玩,一直等到彝族年这天,阿曲诗薇也没给他打过电话,也没来过景洪。

    彝族年这天,阿布又请了假,他等着阿爸八点开车去上班了,自己提着大包小包坐公交去车站坐车。

    汽车站一大早人还不多,阿布买完票就又戴上了阿爸那顶游客太阳帽。他这回不是跟着文旅玩,没多少耐心,他不想再被人叫住然后合照个没完。

    他把东西放在大巴的行李箱里,把腰包背在胸前上车找了个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坐下,他压低了太阳草帽,顺便把草帽帽檐下自带的圆形墨镜卡在鼻梁上。

    车没坐满,但是到点就发车了。

    从景洪北上高速的时候,阿布看了一眼停在收费站边的几辆警车就闭了眼睛。他想睡一会,但是心里想着一堆事,杂七杂八的,也没怎么睡着。

    今天是周五,何禾得上一天的课,从早上上到晚上。阿布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p>

    现在九点多,禾禾可能还在上课。

    阿布把手机放回裤子的兜里,他的手放在胸前的包里,他捏了捏里面的东西。

    包里也没别的,就一个手机,还有一个银镯子。

    手机他昨天下午刚去商场给阿曲诗薇买的,当过年的礼物。

    银镯子是他去给何禾买银镯子,看见漂亮的,又给阿曲诗薇买了一个。

    阿曲管阿曲诗薇管得严,手机得偷偷给她,不管咋说,这样她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能打,不用再跑出去,给别人100块钱,就为了给他打一个电话。

    车开了快两个小时才到了普洱,车上有个老头吐了,熏得不行,阿布好不容易忍着下了车。

    他不是第一次来普洱了,对普洱还算熟悉。他提着大包小包,绕过车站外一堆吆喝着问打不打车还有便宜住宿的人,站在一边给阿曲打电话。

    电话打完,阿曲过了半个小时才开车过来。

    一个多星期没见,阿曲整个人突然一下子更黑了,

    像是因为今天是阴天,压着天的云才让他整个人都好像被云一起压得缩了起来。

    他见了阿布,拍了拍阿布的肩膀。他一言不发地接过阿布带来的东西,拖拉着脚步把东西放到后车座上,顺便挥了一下手,让阿布先上车。

    阿布上了车,才看见阿曲是自己来接他的,阿曲诗薇没来。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摘了帽子放在手里。

    她可能在家等着呢,阿布寻思。

    ‘嘭’的一下,阿曲关了车座后门,他走到前面打开驾驶座车门上了车,他关了车门,对着方向盘呆了一下才清了清嗓子问阿布:“(彝)饿不?”

    他的声音哑得和沙子一样,沙拉拉的听着难受。

    阿布还愣了一下。

    “(彝)不饿。”阿布摇头,“(彝)我吃了饭来的。”

    阿曲点了点头,随后不吭声了。他小声叫阿布系上安全带,自己也系上安全带开了车。

    车开到半截,他停在了一个超市门口,一个矮矮瘦瘦的女人看见车了,从门里走出来打开车门上了车。

    她看着挺年轻的,也有点黑,穿着个粉裙子,显得更黑,更瘦。

    烫了卷发,头发也染了黄色,但是都掉了一大半的色了。头顶长了黑头发,半截黑,半截黄,干巴巴的,像头上绑了个刺毛的扫把。

    她化了妆,嘴巴涂得红。两只手上戴着一堆镯子。银的,金的,还有戴五颜六色小珠子的,从她进了车,一动弹就浑身叮叮当当响,看着就是爱美的那种。

    “(彝)我老婆。”阿曲往后随手一指就开车了。

    阿布又是一懵。

    他还以为阿曲没老婆,阿曲诗薇也没说过她还有个阿嫫。

    那女人坐在后驾驶座上,把阿布带来的东西推到了另外一边,她没和阿布说话,也不和阿曲说话,也不问一句别的。

    她低着头玩手机,手机里短视频的笑声和歌声跟着她手指往下滑。有些视频她刷走得迅速,有的视频她又反反复复听上十几遍。

    乱七八糟的声音跟着车开了一整条长路,阿曲烦了,吵吵了一句让她小点声。

    车开出思茅区,一直开到了旁边一个村里,阿布也没说话,他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看着窗外,估摸着什么时候到。车从一条小路上了山,都是土路,开得晃晃悠悠。

    阿曲也不说话,他专心开车。他的手抹了几次脸,揉揉鼻子继续开。

    “(彝)拉日,饿了不?”阿曲好像现在才想起阿布在车上。

    “(彝)还行。”阿布的后背离开车座的凉席靠背,他的拇指勾着安全带,重新在座位上坐了坐。

    “(彝)我吃了饭来的。”他还是和刚刚说的一样。

    阿曲木木地点点头,他打了个方向盘,腾出手来拍了拍阿布的手:“(彝)好,好儿。”

    他拱起鼻子,吸了吸气。

    车还在顺着不像路的路一直绕着山往上开,开到阿布以为那里都不是路了,那些树叶刮着车身,伶仃当啷地响,长长的草枝子挡在挡风玻璃上,阿曲还在开。

    “(彝)你也不和拉日说句话!”阿曲突然冲着后视镜发火。

    那个女人理都没理,她还在玩着手机。

    还是阿布先回头叫了一声:“莫里。”

    听到阿布叫婶婶,那女人这才抬了一下头,她也没什么反应,“嗯”了一声继续玩手机。

    她打字,指甲在屏幕上打得哒哒响,和车外的树枝草枝打在车的身上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痛苦并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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